第四百八十八章 不死不合適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不死不合適

青栗有些羨慕地望向半空,如今仲溫已經找到了晉陞序列六的契機,晉陞亞聖,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他的聖賢之路,還需要一段時間打磨才行。

不過,如今天下大亂,對他和所有途徑的超凡者來說,都是一個大好機會。

「也不知師弟那邊怎麼樣了……」

握緊手中的長劍,青栗緩緩環視四周,心裏所想到的卻是遠在燕國都城的蘇文。

……

「咔嚓……」

靈獄沉重的牢門緩緩打開。

南石腳步有些沉重,走進了監牢之中。

「陛下讓我來問你最後一次。」

南石手裏提着一個食盒,將裏面的食物整整齊齊擺了出來,都是梁國出名的菜肴,製作也頗為精美。

「不過我知道問跟不問都一樣。所以這一頓斷頭飯,你就認真吃吧。」

南石幽幽嘆氣。

他尋思了幾日,最終還是認為,蘇文除了投降,沒有獲救的辦法。

燕皇受了重創,召回太子,將皇位傳承了下去。

如今禪讓儀式已經在進行,很快就到了公開處決蘇文的環節。

若蘇文識趣,在新皇召見的時候表示願意臣服,為新皇登基增添一些祥瑞色彩,燕皇必然赦免蘇文的罪責,甚至會立即委任高位,用來打擊梁國上下士氣。

不然……殺了蘇文,也能起到對梁國的震懾作用。

想到這裏,南石便再次搖頭。

「我陪你喝兩杯。」

南石伸手拿酒杯。

「不用,我自己來。」

蘇文卻是伸手攔住了南石。

開什麼玩笑。晉陞序列五可是很消耗能量的,燕國靈獄這邊,自打把他關押之後,就沒給過他一口吃的。

而蘇文為了不讓看守他的超梵谷手意識到自己有地支這麼一個自帶空間的神器,也沒有從裏面拿過食物出來,着實餓了一些日子。

「……」

南石見蘇文提起酒壺大口暢飲,心裏又是一陣感慨。

「你年紀輕輕的,對生死倒是看得足夠淡的。」南石自愧不如。

「……主要是餓。」

蘇文抬了抬眼皮說道:「你們燕國人不人道啊,我在江南道內廠的時候,分明記得靈獄里的囚犯伙食都很不錯的,一日三餐不說,甚至還有夜宵甜品。燕國的靈獄,別說飯菜,甚至連水都沒有一口。」

蘇文有些抱怨。

他可是記得清楚,當初核桃在靈獄的時候,只吃麥芽糖和糖炒板栗,內廠可是按時給這位祖宗上貢的。其他靈獄里的囚犯,也基本按照習慣配給食材。

當然,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那裏的超凡者都是黑暗途徑,甚至瀕臨失控的存在,不給他們需要的東西,很可能很快就會失控變成怪物或者死亡,留下更大的爛攤子。

「靈獄這邊的事,我可管不著。」南石解釋一句。但實際上他是清楚,是燕皇親自下令,不給蘇文任何食物和飲用水,將其徹底虛弱化,也身邊看看蘇文瀕臨絕境的時候,是否還有別的底牌。

「有什麼遺言要說嗎?」

南石攤開了一卷白紙。

紙是最好的燕國宮廷箋紙,每一年也就只有幾百刀的樣子,皇帝用來賞賜重臣都不大夠。

但對南石來說,這樣的箋紙,只要他想用,什麼時候都得敞開給他供應。

畢竟是用來記載歷史的,沒有什麼紙張,能夠比他所要記載的資料珍貴。

「你這個人……」

蘇文白了南石一眼,笑了起來:「怎麼篤定認為,我會死呢?」

「難不成你會投誠燕國不成?」

南石也笑了。

講真,在之前,他是希望蘇文投降的。

可這些日子下來,他試圖去理解蘇文的內心想法,便清楚蘇文不可能這樣做。

當一套邏輯已經自洽之後,南石雖然覺得可惜,可心裏卻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可是蘇文的態度忽然來了個大轉彎,已經完成了心理建設的南石,會瞬間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死的,可能是燕正道。」

「如今燕國陛下已是燕十六。」

南石對燕皇似乎也沒有什麼尊重,直呼其名。

只是蘇文都能猜到的事,他這個燕國太史,所能掌握的信息就更多了。

被燕皇送到歸墟歷練數年的太子燕十六,的確已被燕正道奪舍。

而且這場奪舍,並不是因為燕正道受到重創之後的臨時起意,而是燕正道密謀已久,在很久之前便將一縷神魂依附在燕十六的身上。對燕十六的掌控,一直就沒有斷絕過。

燕十六自然也意識到這一點,當初去歸墟,實際上是他借旗亭畫壁之事失敗為由,遠離燕正道的一個借口,本以為躲在了歸墟,就能慢慢煉化燕正道那一縷神魂。

可沒想到的是,燕正道可比燕十六想像中更可怕,到了歸墟之後,他的神魂便被燕正道徹底掌控。

也正因為遠離了燕國,燕十六的言行舉止便會被世人漸漸遺忘,等燕鴻基將其召回的時候,日後言行上有什麼跟以往不一樣,也不會有人懷疑。

就算表現出像先皇燕正道,也不會有人懷疑是被奪舍,更多人只會覺得,是燕十六努力模仿他先皇的行為,是在行孝道之事。

久而久之,燕正道自然可以用燕十六這個身份,繼續統治燕國。

南石冷眼旁觀了這一切,默默地將其記載在了秘史之中。

這類史料,自然不可能會給天下人看,但百年之後,只要是晉陞到一定力量層次的史官,都能在傳承歷史中翻閱到這一份真相。

「都無所謂啦。」

「這裏還有一套衣服,你要換上嗎?」

南石很貼心地給蘇文帶來了一套梁國的史官服飾。

「不用了,儀式感沒必要搞那麼滿。」

蘇文又輕笑了一聲。他有些感慨,他成為大梁朝的史官沒幾天,官服雖然是有給他備上,可他終究是還沒穿上過一回。

「以後回到梁國,再多穿幾次。」

蘇文心裏如此說道。

「南太史,陛下有令,提蘇文覲見。」

靈獄的大掌令來到了牢門之外。

「知道了。」

南石厭惡地看了一眼這位大掌令。

大掌令雖是序列五的法家超凡,可對南石這凜冽的目光還是有幾分畏懼,竟然低頭不敢與之對視。

「蘇文,說點什麼吧,不然……我可沒辦法向後世交代。」

「我都說了,我未必會死。」

「……未必,那就是沒把握咯,這樣的話,記在史書上可不好看。你既是詩人,何不賦詩一首?」

「以前寫過應景的了,懶得去想。」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南石是讀過蘇文的詩的。

「嗯。」

「的確……所以換一首吧。」

南石拿出一支毛筆,沾上了濃墨。

「一首沒有,一句要不要?」

「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蘇文起身,平靜地朝大掌令伸手:「你都拿着大鐐銬了,想必是要將我銬起來,帶到燕正道面前去。」

「大膽!你竟敢直呼我太上皇之名!」大掌令怒喝一聲。只是聲音里……竟也沒多少憤怒之音。

畢竟,蘇文隨口吟出一句詩,也是讓他震撼無比。

「好一個『照汗青』!我知汝之心意矣,就這樣吧。」南石咨嗟不已。

「你知道個鎚子。」

蘇文卻是在心裡冷笑一聲。

只是此時,南石正處於一種被他感動的狀態之中,蘇文也懶得多說什麼。

南石看着大掌令給蘇文上了鐐銬。

他認得出來,這鐐銬的一件禁忌物。是玄字66號「禁錮」。一旦被「禁錮」所禁錮,任何外力都無法打開鐐銬,除了唯一的鑰匙。

而超凡者被禁錮之後,力量也會不斷被壓制,被「禁錮」所徹底吸收。

只是看着蘇文的背影,南石卻總感覺有些許的異樣。

他總覺得蘇文的氣息有些古怪,可一開始沒注意到,如今蘇文的力量和氣息又被「禁錮」所隔絕之後,就更難體會到那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

「也許只是錯覺罷了。」

南石在心裏再一次感慨。

「都畫下來了嗎?」

在蘇文跨出牢房的時候,南石嗓音低沉地一句。

「稟報太史,都畫下來了……」

幾名畫師趕緊回應南石的畫。這些畫師都是太史衙門裏供養的,專門為太史配圖所用,甚至有畫家途徑序列三的存在。

南石是有儀式感的人,覺得蘇文這樣的人物,最後的時刻應該留下足夠的資料,便讓這些畫師繪下他與蘇文最後的對話場景。

在南石看來,燕國和梁國,都會有朝一日覆滅,消失於歷史的長河之中。

可蘇文和他,卻能因為這些畫卷、詩文和他撰寫的史書而不朽。

「人生自古誰無死……」

南石努力地讓自己笑出來:「只要被後人記住,就永遠不會死的啦。」

「我史家,不就是讓更多值得活着的人,永遠地活在後人心裏么?」

南石拿起酒壺,想自飲自酌一杯,卻是發現,酒壺裏已沒有了一滴的酒水。

「……」

南石又一陣無語。

這種情況下,蘇文的胃口竟然都還這麼好。

這傢伙,連頓飯菜都沒有半點浪費的,這條命,他會捨得輕易割捨掉嗎?

想到這裏,他心裏又有幾分躊躇。

他的情緒都醞釀到這種程度了,蘇文要是沒死,而是選擇了投敵,那可就不合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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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鎮妖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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