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建議》
陳海林在食品廠可以說風光無限，書記全力支持，兩個副廠長惟命是從，廠長安孝榮的存在感被一步一步地削弱，當然，誰都不可否認，陳海林確實做成了一些事情！
然而體制內評斷一個人，做事永遠在第二位，做人才是第一！
陳海林作為副手，把廠長壓制地死死的，這一點就犯了忌諱，齊海峰倒還好，在他眼裏，陳海林是莫慶友、是一把手的刀和代言人，但是另外一個政府主官的眼裏，陳海林就越發讓他看不入眼了。
芮國泰！
硯尾縣的這位縣長，手段不低，在李東的強力把持下，已經站住了腳，儘管陳海林一旦邁進了食品廠，就是市管幹部，但是作為硯尾縣委推上去的人選，芮國泰可不會真的對陳海林的行為視而不見。
他並沒有完全靠攏齊海峰，莫慶友在雲山市的地位無可撼動，他現在靠上去沒有任何意義，齊海峰不能響應他的訴求，他也沒有辦法替齊海峰撬動局面！
但是新帳舊賬，他對莫慶友嫡系的這個年輕之極的副廠長，半分好感都沒有，甚至在一些會議上，直指某些企業幹部，組織紀律性不足，不服從大局，年輕氣盛，要求縣裏的年輕幹部引以為戒！
陳海林並非不知情，但是芮國泰的反應，他不是太在乎！也許有一天，他會回到硯尾縣，但是也絕對是要跨過處干這道坎的！這一點，他有這個信心，也相信莫慶友也好，李東、王在林也好，都會幫他成事，到那個時候，即便芮國泰貴為縣委書記，對一個副處級幹部也沒有太多辦法，畢竟，陳海林不是無根無底，上面有莫慶友，下面有李東留下的班底和王在林，芮國泰一個外來和尚，並沒有那麼可怕！
然而莫慶友如果真的一步邁到通海市，陳海林在雲山的步伐恐怕就要被打亂了！
現在莫慶友把他叫過來，顯然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海林，」莫慶友眉頭皺了一下，「原來我是屬意你到硯尾下面的鄉里去干兩年書記的。但是李東和在林，都覺得要回體制內，如果不升一格，還不如在企業里再做一下！」
「而且現在八大之後，我如果要去通海的話，後面的事情，也不太好操作，你不如再等一等！」
聽這話，莫慶友之前竟是真的偏向於不往通海去，而是在雲山經營幾年，一步邁到省里！
陳海林這一番話，改變了莫慶友的軌跡，至於後面能走到哪一步，陳海林自己也不能得知了，但是陳海林相信，以莫慶友的能力，走到上輩子的高位，不會有問題！
……
在莫慶友書房的一番談話，如果傳到外面，整個雲山只怕都要風波乍起，莫慶友在八大之後去職，意味着有新的一把手上位，是齊海峰順利接班還是黨務副書記一步到位，這對雲山市各個衙門的人，都是關乎前程的大事！
而莫慶友在雲山經營出來的偌大人脈，是分流散去，還是依舊託庇在莫慶友的代言人之下，都將是雲山一股洶湧的暗流！
回到廠里，陳海林也有些無奈，莫慶友把他叫過去之前，跟李東已經確定過，但是他心裏也許還是堅持要將他放到鄉里去待上兩年，二十三歲的一鄉書記，也是很有魄力的舉措！畢竟是一把手，跟副手不一樣。但是陳海林的一番話，讓他決定爭取去通海過一水，對陳海林的安排就有了變化，食品廠還是要再待半年，莫慶友離任之時，會提他一把，直上副處。這樣，陳海林在雲山才算有一點點立身的資格，不然一個科級幹部，隨隨便便就被人玩死了！
但是莫慶友的話還在耳邊，難道這半年就抓抓生產？做一個副廠長的本分？陳海林不願意這樣！
有些路需要自己走，有些堅持，不是對或者錯能夠動搖的！
……
陳海林從江口回來，沉寂了將近一個月，向雲山市委提交了一份報告，楊千秋署名在第一個！
《關於雲山市糕點食品廠發行職工股和獎勵股的若干建議>
《建議》中將雲山市劃分為五百股，其中雲山市委佔二百五十一股，五成多股份，有絕對控股權，硯尾縣縣委占股一百股，兩成，剩餘三成不到，也就是一百五十股左右的股份，全廠工齡在十年以上的員工四十三人，每人一股，這就是六千塊錢！科級及以上幹部十七人，每人一股！剩餘八十九股，獲得勞動模範稱號的四人，每人一股，還有八十五股分攤到全廠一千員工頭上！員工在購買職工股時，有相應標準，在評估價格的基礎上，可以下浮至多到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說十年以上工齡的老員工，三千元可以買到一股，這一股的價值是六千元！如果還享受獎勵股的政策，可能還要更低，也許是兩千元，就能夠買到一股！
《建議》中聲明，所有職工股和獎勵股不可轉讓，一旦員工非正常性離職，股份收回！
《建議》中稱，為了響應改革開放的號召，雲山市食品廠領導班子，優化所有制，保證國有企業領導權的前提下，充分調動員工積極性，對廠子發展起到監督和促進作用！……
整份建議八十九頁，有足足四十八頁在闡述這個舉措和國家政策的貼合！
但是消息傳出，整個雲山市波濤頓起，有話語權的幾乎是一邊倒地反對！
「損公肥私」！
「拆國家的牆，補自己的炕！」
「明目張膽地侵佔國家財產！」
……
食品廠，楊千秋的辦公室，陳海林覺得對面的那個老人家，比以往蒼老了很多！
「楊書記，謝謝您！」陳海林由衷說道。
這個《建議》並不是陳海林的一時熱血，事實上，在他來到食品廠之前，他就思考過這方面的事情，而在來了之後，了解到莫慶友和齊海峰在改革上的矛盾，他就在思考，怎麼樣的舉措是可行的！
發行不可轉讓的職工股，可以說是一條可行性最高的道路！
第一個，股份不出廠子，這在大家看來，在國有廠子做事，那整個人都是屬於廠子的，股份儘管是屬於個人了，但還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何況，並不允許轉讓這一條，也絕了後患！
第二個，相對於引入民營資本，從員工處集資，感情上要容易接受一些。
第三個，對於廠子員工來說，是一次機會！
當然，目前的狀況，陳海林也是認識到的，當初在徵求楊千秋的支持的時候，他就明確地提出來過，所以，對於楊千秋的魄力，他是極其佩服的，一個為黨為國一輩子的老幹部，能踏出這一步，何其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