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李浩岩看到趙楊這個樣子，也不想逼他，咽下了還未說完的話。更何況，趙楊算是那幫紈絝子弟裏面為數不多的還算不錯的人了。趙楊是他的朋友，把自己的朋友說成懦夫和盜賊，也是他過分了，欺騙林舒的事情他也有份參與，只責怪趙楊，難道不是他自己推卸責任么？

他又不知道說什麼才能緩解眼前的尷尬局面，只好說：「我自罰一杯，你別往心裏去，你要睡不着，我倆打會兒遊戲去。」

說着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趙楊看着他不吭聲，也不阻攔，他們以為他不厭倦么，一睜眼就是狼人殺拿着狼牌的開局，說的每一句話都要過十遍腦子，唯恐自己失了分寸，每天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明就裏的人還以為他活得有多瀟灑，事實上，他確實很瀟灑的，看着那些愚蠢的人為了一點點的好處喪失理性，變得和他一樣，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但是他不想失去李浩岩這個朋友，跟他在一起讓他不會擔心自己被欺騙和背叛。李浩岩讓他看到了這個世界真的存在本真，而不是印在宣傳冊上供別人瞻仰的人物形象。為了避免矛盾，所以只好順着他搭好的台階下了，「行啊，打遊戲去。」

就在李浩岩指責他的時候，他很氣憤，可是仔細想想，對於早就看慣了大人間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並且學會了的他來說，他終於有了一個直言不諱的朋友，這是一件好事。他在心裏對自己默念三遍，不要跟這個二貨置氣，不要和這個二貨置氣……

趙楊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他已經不想再爭辯什麼了，連他自己都喜歡真善美，討厭欺騙和謊言，人之常情而已。

他順勢躺在了躺椅上。天空的大半已經被快要衝出來的太陽染成了橙紅色，迫不及待地喚醒這個沉睡的城市中的人們。

「別打遊戲了，收拾一下，我們出門。」

趙楊站起來就往車庫走，李浩岩跟着也下去了。趙楊隨便開了一輛，他今天開車比以往更加風馳電掣，坐在前排的李浩岩有些暈車。等他反應過來，已經在環球金融中心的93層了。從上車到站在這裏，他們兩個人沒說一句話，僵持着的裂痕似乎在縮小又好像在擴大。

從房間里的窗戶向外看去，太陽已經升起。極目遠眺，一切都彷彿盡收眼底，這樣的高度使李浩岩有了掌控全局的幻覺。即使平時看起來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在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也顯得小巧玲瓏。如果晚上來這裏，也許真的能實現手可摘星辰的夢想。

陽光撒向大地，江水是波光粼粼的，玻璃幕牆反射出迷人的光芒，整個世界都好像被紅色的光穿透了。從這裏，只能看到這個瑰麗又浮華的城市的表面，一座座高樓，一條條馬路都變成了畫布上的點線面，根本看不到下面的人群。

這個點，早餐店上的叔叔阿姨們應該早早準備好了開張以後的食材，桌子擦得鋥亮，鍋碗也擺放整齊。爺爺奶奶們也早已三五成群相約著去公園練劍，唱歌，抖空竹。他們穿着絲滑的白色綢緞衣裳，或者穿得花花綠綠的服裝，以這樣的形式享受屬於他們的一天的開始。

住得遠離公司的白領們也已經迷迷瞪瞪地開始洗臉刷牙，梳妝打扮，一不小心，還會撞到床腳，腿上立時可見青紫淤痕，沒時間心疼自己，就要急急忙忙出門趕地鐵或公交去了。在大部分人還在夢鄉的時候，公交車司機，地鐵司機早已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要上各種培訓班的孩子們也不得不離開夢鄉，迷迷糊糊中完成了刷牙洗臉，穿衣服的全部事項。

每一天的生活，我們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也會擁有各式各樣的小確幸。

「這就是權利和財富。你眼前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幹凈的。我們就生活在這樣骯髒的世界，每個人都會變成混蛋，每個人都會變成婊子。只是早晚而已。」

趙楊指著窗外，俯瞰整個城市，還有哪裏比這裏更能證明金錢的神奇魅力！追逐金錢不就應該不擇手段么！

看看那些阿諛奉承的人們，哪一個不想成為他們，哪一個不想窮奢極欲，壓榨別人，憑什麼大家一個個都可以指責他，而不先想想自己。

李浩岩想大聲告訴他，不是那樣的。可是他在乎趙楊這個朋友，之前的無端的指責已經很尷尬了，所以他只沉默著不說話。

我們打敗人渣，不是為了成為他。

逼退邪惡，唯有戰勝自己。

如果，我們可以戰勝自己的虛榮好勝。

不羨慕，不嫉妒，不作害羞的事，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

如果，我們可以戰勝自己的懦弱膽怯。

不害怕，不退縮，不肯做膽小鬼，不畏懼強權，只堅持自己。

天理昭昭，黑暗在強光中也終將消逝。

所有的不公來自於我們每一個人的不公。

所有的膽怯來自於我們各自心裏的惶恐。

黑暗裏，魔鬼給的蘋果又紅又大，無比誘人，上當之後的我們則永墮地獄之夜。

趙楊帶着驕傲和自豪，展示他的戰利品，是因為他懷疑了，動搖了，不敢肯定了。

如果他抵擋不住這象著着權利和財富的高樓，無非這世界又多一個金錢與權勢的奴隸而已，哦，畢竟還有很多人做奴隸而不得呢，所以到底還是可以有些優越感的吧！

「如果，我將來變得和你一樣，我們還會做朋友么？」不知道為什麼，李浩岩突然想問他這個問題。

「不會。」趙楊毫不猶疑地回答他。

「為什麼呢？」李浩岩有些意外，他不應該希望所有人都和他一樣么。

「我會感慨物是人非的。」趙楊沒有任何錶情，淡淡地說，出現了不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憂傷。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說明這個世界太可怕了，他能與任何一個像他一樣的人把酒言歡，卻無法想像那個人是李浩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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