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奕王府里,第一十二個矇著白布的年輕姑娘被從裏面抬出來。

「又死一個?」

「這個奕王爺人殘了,心也跟着扭曲了。」

「簡直是喪心病狂。」

「可憐的姑娘呦,誰再嫁進奕王府,誰不就是找死嗎!」

「別說那是個王爺,就是皇帝,要讓我女兒嫁過去,我也肯定是不願意的!」

角落裏,看不過眼的人民群眾一邊裝着挑菜,一邊埋着頭互相交流一兩句。

陸愔兒路過聽見,在奕王府正對着的街邊停了停,小心翼翼地往府里看。

依舊是一片空蕩蕩的院子。

在她連一棵草都沒看清楚的時候,奕王府的府門被家丁砰地一聲合上了。

陸愔兒回過神,去前面一個藥鋪買了些廣藿香,放在籃子最底層,提着回了丞相府。

劉丞相的小女兒綰溪正在府里尋死,脖子套在白綾里,腳下凳子要踢不踢。直等爹爹和一眾護衛丫鬟都來了,她才把凳子踢開。

兩三個護衛早過來把她抱住,從繩子上救下來。

「爹,奕王是個殘廢,你要讓女兒嫁給一個殘廢嗎?」劉綰溪捂著帕子哭個不停,兩隻眼睛紅通通的,桃子一般,邊哭邊嘶聲道:「你跟我說過要讓我嫁給五王爺的!」

劉篤今年四十有三,迄今已娶了五房嬌妻美妾。每一房都雨露均沾,得了二子三女。可他最寵愛的,從來都是正妻去了半條命才給他生下來的這個小女兒。

劉綰溪七個月時早產降生,身子自小就不好。劉丞為了養大這個女兒,十七年來也不知費了多少心思,白了多少頭髮。

他給劉綰溪請了不少大夫,整日裏人蔘靈芝地養著。不管在女兒身上花多少錢,從來沒有皺過一次眉頭。又因為女兒嘴刁,吃飯挑得很,特地給她找了不少民間高廚過來做菜,只為能博得女兒一笑。

七年前,陸愔兒的母親蔣笙,就是因為身上有那麼點兒廚藝,會做幾道好菜,才能帶着九歲的陸愔兒來丞相府謀個安身之所。

七年來,蔣笙半是做菜半是招搖撞騙,好不容易在這裏站穩腳跟,得一遮風避雨的瓦頭。蔣笙每每看着自己長得愈發靈動機敏的女兒,都會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在這個離了男人就要餓死街頭的社會環境裏,她能獨自一人把女兒拉扯大,實在是可歌可泣,一想起來就要愴然淚下!每每感動了自己的時候,她就要去跟府里的管家婆子們賭兩把。一賭,就定要賠得一乾二淨。

陸愔兒在廡房外面把母親叫了出來,把廣藿香交給她,埋怨道:「你就賭吧,哪天把家底都賠光,你就高興了。」

蔣笙不在意道:「賭這東西就是有贏有輸,雖然說我現在是輸得比較多,可將來總會一本萬利的!」

陸愔兒「切」了一聲:「不把我賣了我就謝謝你了。」又囑咐她:「給你的葯記得吃啊,別老忘,到時候小病熬成大病了。」

蔣笙笑着使盡捏了捏她白嫩的臉:「哎呦哎呦,我的乖女兒哦,娘親知道了。算娘親沒白疼你,還知道給我買葯。」

陸愔兒把她的手打掉,揉了揉自己生疼的臉:「我走了。」

蔣笙不忘提醒她:「那個千金大小姐又尋死了,趕緊去看看,多說幾句好話。把她哄高興了,你的工錢才能漲的呀!」

「知道了。」陸愔兒不耐煩地說。

前廳里,劉綰溪還沒有哭完,一副嬌弱的身子幾乎快要脫水,病懨懨的,更顯可憐。

劉篤的心都快被她哭碎了。平日裏在朝堂上趾高氣揚的丞相大人,現在卻像個犯了大錯的奴才一般,佝僂著身子陪在女兒身邊,拿着手帕一邊給女兒擦淚一邊道:「不哭了不哭了,再哭眼睛就腫成桃子,不好看了。看嗓子啞的,快來人,喂小姐喝水。」

屋子裏一地被摔破的茶茶碗碗,還有被掀翻了的幾把凳子。陸愔兒避開狼藉走過去,倒了杯茶給劉綰溪送去。

劉綰溪見她回來了,忙哭着問:「愔兒,你怎麼現在才回來。讓你給我買壽衣,買了嗎?」

劉篤急道:「說什麼傻話,什麼壽衣不壽衣的!」

劉綰溪道:「現在不備着,將來要用的時候還得巴巴地去買!滿京城誰不知道奕王是個殘廢,天天坐輪椅,我嫁過去,不是要讓全天下的人看我笑話嗎!他要只是腿瘸也算了,為了家族安危,我可以不顧自己後半生嫁過去,可是……可是他腿瘸,他心也瘸了,根本就是個變態,平日裏陰狠毒辣,專以折磨人為樂!你看看進他府里的那些姬妾,到現在已經有十一個被折磨死了!」

陸愔兒幽幽接了句:「已經是第十二個了。」

劉綰溪一怔,片刻后更響地哭了起來:「這才幾天功夫,就又死一個了!爹,你讓我嫁過去,根本就是想看着我死!就我這種身子,等不上三天就要被抬出來了!我那幾個姐姐們,嫁的都是大有前途模樣又好的皇子公爵,為什麼偏偏要我嫁一個殘廢!爹,我是你的嫡女啊,你不能這麼對我!」

劉篤越聽越心疼,可皇命難違,那個老不死的皇帝心疼奕王殘疾,一紙詔書下來,非要讓他女兒嫁過去。

看老皇帝每天上朝的樣子,勉強還能苟延殘喘幾年。老皇帝不死,他哪裏有抗旨的膽子。可他想來想去,實在不甘心。他金尊玉貴,錦堆玉砌里長起來的女兒,將來是要做皇后的,怎麼可以嫁給奕王那個毫無前途,註定活不了幾年的廢物!

陸愔兒又換了杯熱茶遞給劉綰溪,勸道:「小姐,別哭了,你長得這麼漂亮,奕王那些姬妾怎麼能跟你比呢?也許奕王一看見你,就喜歡你了,到時候你們夫妻和睦,舉案齊眉,日子就好過了。」

一聽到這話,劉綰溪哭得更凶了:「那個奕王又瘸又丑,我只要一想到要跟他躺在一張床上睡覺,我就更不想活了!」

劉篤安慰道:「你又沒見過奕王,怎麼就知道他長得丑?如果他是像潘安宋玉那樣的美男子呢?早幾年間他還沒出事的時候我見過他幾面,模樣分明長得極好。」

劉綰溪哭道:「我早就讓愔兒偷偷去奕王府看過了,奕王長得就是個歪臉癩鼻頭,比我們府里倒夜香的李啞巴還要難看!他病了那麼久,不管以前多好看,現在也都變了!」扭頭看着陸愔兒,說道:「愔兒,你說是不是?」

陸愔兒低着頭,沒說話。

劉篤又安慰了半天,可劉綰溪只是一直哭,說什麼也不肯嫁給奕王,必要讓劉篤想個辦法出來。

她的哭聲又響又脆,叫得陸愔兒耳朵開始疼。她忍不住揉了揉,開口道:「小姐,別哭了。你要實在不想嫁,就找個人替你嫁吧。」

劉綰溪和劉篤都同時一怔,扭頭不約而同看向她。

劉篤不是沒想過這個辦法,他的小女兒一直都因身子嬌弱而養在深閨,滿京城的人誰也不識,到時候他只要安排個人替了自己女兒名字,送進奕王府,沒有人會懷疑嫁進去的人的身份。

只是太過冒險,萬一將來東窗事發,或許會有些麻煩。

所以他必須找到一個模樣氣質不俗,懂詩書禮儀,行事機敏,又能完全聽命於他的人替劉綰溪嫁過去。

這件事他已想了許久,若實在沒有合適人選,只能犧牲自己的女兒去奕王府,做他在奕王府里的眼線。

這件事情他還只是一個人暗地裏想過,誰也沒有告訴,就連五王爺也並不知道他的計劃。

沒想到陸愔兒竟輕易把他的心思說了出來。

他眯了眯有些衰老的眼睛,開始細細打量陸愔兒。

-

陸愔兒晚上回去,在院門口又看見自己那個噬賭如命的母親。

她過去道:「又有什麼事啊?」

蔣笙從前襟掏出來個小包,打開來,裏面是一本書和幾錠碎銀。

她把東西交給陸愔兒:「我早知道了,你這丫頭背地裏天天看醫書,外頭還拜了六七個師父,一有機會就跑出去學醫,好不容易攢那些錢全交待出去了。你說你一個丫頭片子,偏還命不好,投胎到我肚子裏做了我閨女,這輩子也都是個伺候人的命,學那東西幹嘛,花不老少錢!」

陸愔兒瞥了瞥嘴,一抬手裏的醫書:「那你還給我這個?」

蔣笙道:「誰讓我是你娘呢,你既然這麼喜歡學醫,錢也都花出去了,那隻能繼續學了。既然學,你就給我好好學,將來有能耐了,帶着我出府去,開個醫館。到時候,咱們娘倆下半輩子不就有着落了嗎,總比在這裏當人奴才強吧。」

陸愔兒一歪頭:「怎麼,你不想讓我嫁個狀元郎或是有錢人家,給你光宗耀祖了?」

蔣笙道:「我年紀都這麼大了,早不做夢了。你這丫頭長得是不錯,可惜命不好,給人家當了七年的奴才。這種出身,但凡有點兒門楣的都不會要你。就算有人真瞧上了你,你也就是個做妾的命,將來免不了受苦。這條路走不通,算了,咱們以後就靠咱們自己。等將來你掙了大錢,買了大房子,你娘我就給你招一門模樣俊朗的贅婿,到時候,你這日子才好過呢。」

陸愔兒聽得可樂,伸長胳膊搭在母親肩上:「這天底下,也就是娘你對我好,事事為我考慮周全。」

蔣笙一抬頭:「那是!」

陸愔兒轉轉眼珠:「那……娘你幫我個小忙,應該可以吧?」

蔣笙扭頭看她:「什麼忙?」

陸愔兒扭頭,前後左右都看了一遍,確定無人,低聲對蔣笙說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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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沒有人看,這章留評發十個紅包吧,沒有我就獨吞啦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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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殘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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