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乞丐
越往前走，空氣中的惡臭味就越濃烈，李波皺着眉頭忍住胸中的翻騰，幾次都想掉頭換個方向，但所謂瞑瞑中自有天意，心中的好奇令他擺脫不了一看究竟的**。
電瓶車一直開了半個小時，李波終於穿過密林，在他面前竟是一片空曠的平原……或者不能說完全空曠——在整個綠草蔥蔥的原野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上千具已經腐爛的屍體。
酷熱的天氣里，所有的屍體都已經腫脹變黑，一個個肚子高高鼓起，特別是頭臉，早就爛成了一個個窟窿，根本看不出原來的相貌，甚至還有很多屍體殘缺不全，看樣子像是被野獸咬噬過，散發着陣陣惡臭的屍水把地上的野草燒成了枯黃……
「這……這……這***……」李波腦海中一片空白，兩條腿哆嗦著連車都發動不起來，恐懼在一瞬間便瀰漫了他的心頭，這些人是誰？他們怎麼會死在這裏？而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難道自己最終也會和他們一樣，死後也要被該死的畜生嘶咬？
李波緊張的四下里看了幾眼，飛快的從車上跳了下來，盡量把整個身子縮在草叢中，一種無助的恐懼讓他幾乎是癱軟的伏在草叢中環顧四周，足足過了有十幾分鐘，他才慢慢的平靜下來，死一般的寂靜讓他確信在這片屍場上只有他一個活人了，這才哆哆嗦嗦的從草叢中爬起來，也辯不清方向的推起車子扭頭便跑，到了這時他也顧不上該死的好奇心了，這些人是誰與他有什麼相干的？至於誰殺了他們就那更與自己無關了？
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遍佈在雜草叢中的屍體，卻見這些屍體大多數都是身穿青、灰色土布衣服的漢子，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穿着黃色、絳紅色的短衫，「衣服都這麼統一，別是**在這隱秘處火拚？」李波自言自語道。
天氣太熱了，屍體都高度腐爛，手足頭臉都露出了森森白骨，一團團的白色蛆蟲在屍體身上流淌出的屍水中扭來扭去，就算是在如此炎熱的夏天，李波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再也不敢回頭，狠狠的咽了口唾沫，發瘋般的向來路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忽見到路邊多了幾個穿的破破爛爛的乞丐，人人手裏拄著根棒子，精瘦精瘦的好像一年都沒吃過飯一般，晃晃悠悠的勉強挪動着一雙光腳板，又長又密的頭髮居然還頗為時尚的扎著辮子，長長短短的拖在腦袋後面，活像幾條豬尾巴在身後蕩來蕩去。
這幾個乞丐的形像與李波印象中那些腰裏別着手機，腳下蹬著皮鞋，沒事就在天橋上找個風水寶地，閉着眼睛搖晃手中的鐵皮盒子的乞丐相差太遠了，簡單的有些過於專業。
這幾個乞丐也看到了李波，與李波那充滿鄙夷的表情完全相反，他們看着騎在電瓶車上「嗡嗡」前行的李波，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即有渴望，又透着迷惑，彷彿眼前的男人是個長著翅膀的肉包子一般，全都站直了身子獃獃的盯着漸行漸遠的李波。
「呸！」李波忍不住側過腦袋朝地上狠狠的唾了一口，低聲咒罵道，「真他娘的活見鬼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除了死人就是叫化子，還是趕緊找條大路出去。。。」
不曾想他的反應激烈，那些叫化子反應更大，幾個人看到李波騎着電瓶車擦身而過，居然一起發聲喊，舉起手中的打狗棒，拚命的跟着他就追了下來，一邊追還一邊問候着李波家族的各位親戚長輩，從「頭上流濃的太公」，到「不生屁眼兒的娃子」，一雙雙滿是泥灰光腳板居然在佈滿小石子的草叢中疾行如飛，當真是讓開着電瓶車的李波大吃一驚，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向來被人所瞧不起的乞丐敢追打行人，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媽的，你們以為是丐幫啊！」李波心裏又慌又急，一邊回頭瞧，一邊將電門按到底，電瓶車頓時使出吃奶的勁，飛快的向前衝去，畢竟是改裝過的車，只一會兒便將幾個乞丐遠遠的拋在後面，即使如此，李波仍是不敢停下來，這地方實是透著邪氣，哪怕是一分鐘他都不願意多待了，一雙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把電門按到底，只盼著早些尋到一個人多的所在才好，報警成了他心中唯一的念頭。
突然電瓶車猛的一衝，速度立刻慢了下來，李波這才想到電瓶早就電力不足了，這下又猛跑了快一個小時，自然已經到了燈枯油盡的時候，「怎麼搞的，偏偏這個時候撂挑子！」李波急得冷汗直冒，顯然他的窘境也被那幾個上氣不接下氣的乞丐發現了，幾個人歡呼一聲，更加賣力的追了過來。
李波二話不說，翻身跳下車，從後備箱中取出一對腳踏，彎下腰就想改電力為人力，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可人要是倒霉真的是什麼事情都能讓你搓掉一層皮，這一對腳踏居然鏍口不知道被哪個混蛋給弄得變了形，他滿頭大汗了拿着石塊砸了半天都沒有沒法把腳踏裝上，眼看着眾乞丐越來越近，李波怒極反笑，索性把手中亂七八糟的工具狠狠的丟在地上，從路邊撿了塊稱手的石頭，把心一橫，瞪着眼睛大吼一聲：「麻個比的，光天化日的敢明搶么，老子看誰不要命了敢上來！」說完用力將手中的石塊朝幾個乞丐扔去。
石塊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正砸在幾個乞丐的面前。果然，看到李波惡狠狠的拚命架式，幾個乞丐也有些猶豫，站在遠處低聲商量着什麼，李波冷笑一聲，暗想老子一米八的體格，說什麼也不怕你們幾個叫化子，真拼起命來，誰還怕誰么？於是撿起一柄螺絲刀握在手裏，又從懷裏拿出一包「利群」，斜靠在車上抽起煙來，一雙眼睛不停的打量著那幾個乞丐，直到此刻他都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被幾個乞丐給打劫了，這叫什麼事啊。
那幾個乞丐商量了半天，似乎是做出什麼決定，一起散開在草叢中摸索着什麼，正在李波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們東翻西找的時候，卻見其中一人直起身子，遠遠的朝李波搖晃起右手來。
李波大吃一驚，原來這伙乞丐居然也在草叢中撿了幾塊大石頭，看樣子是非要找他的麻煩不可，這荒山野地的，真要是被他們收拾了真的連個報警的地方都沒有。
沒一會兒工夫，這幾個乞丐一起笑嘻嘻的掂着手中的石塊，拖着粗長的木棍把李波圍在中間，剛才還想拚命的李波已經開始點頭哈腰的舉着手中的「利群」給眾位兄弟發煙了。
「去你媽的！」領頭一個精瘦的漢子一巴掌便把將李波手中的「利群」打落，舉起手中的石塊做勢欲砸，另一人趕緊伸手攔住，壓低聲音道：「放了血味道就差了許多。」
那精瘦漢子猶豫了一下緩緩放下手臂，用力推了李波一下，粗著嗓子喝道：「拿出來吧！還等大爺們搜嗎？」說完又是一個嘴巴抽來。
李波脖子一側，忍住心中怒氣，陪着笑臉，飛快的從懷裏取出錢包，恭恭敬敬的雙手遞了過去，心裏琢磨反正錢包里也沒有多少，就當是他娘的餵了狗，心中想的惡毒，臉上卻仍是笑意不絕。
那漢子疑惑的接過錢包看了看，隨手又遞給了站在身邊的另一個黑臉乞丐：「這是什麼玩意兒？」
那黑臉乞丐接過錢包打開了仔細翻了翻，除了幾張人民幣外，什麼東西都沒有，頓時大怒，抬起一腳把李波踢翻在地，舉起木棍狠狠的他身上抽打起來，一邊打一邊罵道：「***不想活了，你拿這些東西來耍老子么？銀子呢！我叫你藏，我叫你藏……***，快把銀子交出來！」
「銀子都在裏面了……」李波一面拚命躲避，一面抱着腦袋大叫，「都在裏面了！」
「他娘的，你當大爺是憨兒么！」精瘦漢子脹紅了臉，一把拎住李波的衣領正要打，卻聽傍邊一人驚叫起來，「大哥，你看這是什麼？」
眾人尋聲望去，原來一個乞丐打開了電瓶車后那箱七神香皂，正眯着眼睛猛嗅：「大哥，這啥東西恁香咧？」
幾個乞丐立刻被香皂吸引，丟下呆坐在地的李波，一起圍了過去，很快眾人便發出五花八門的嘖嘖聲，好像從來都沒有見到過一般，甚至還有人伸出舌頭舔了舔，也不知道嘗出個什麼味兒。李波萬萬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有這樣的變化，搶劫的乞丐居然將人民幣丟在一邊，對着一箱不值錢的香皂大感新鮮，這可真***奇了，不過他畢竟是做業務出身，立刻意識到這是自己擺脫困境的好機會，也顧不得混身被打的酸痛，一個翻身便跳了，點頭哈腰的走到眾丐身後，儘可能友好的解釋起來：「這東西可好著呢……」
「能吃么？」沒等他說完，那個舔了幾口的乞丐打斷道，「這東西聞起來真香，咋嘗嘗味兒恁淡？呸……」說着吐了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