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噩夢

董小青朦朧中被吵醒,只覺得腹部火燒火燎的疼,她用盡全力攥緊拳頭,渾身的汗自毛孔中爭先恐後打濕了她的衣服。

她用力的喘息著,越用力越覺得自己身體某個地方疼的厲害,生理性淚水自她佈滿皺紋的眼角滾滾而出,順着瘦骨嶙峋的臉龐沒入枕頭裏消失不見。

嘆了口氣,她只恨不能如兒媳婦所說趕緊去死,這樣的日子每天都是折磨。

兒子趙博文向來懶得管她死活,只有問她要錢的時候會上來問候一下她的病情,自從得知她在醫院做化療,家裏欠了一屁股債后,趙博文就再沒正眼看過她一次。

兒媳婦李月季是個潑辣的,因為自己死活不肯交出房本,天天在家裏摔摔打打,指桑罵槐,董小青身體本就弱,被她氣暈了好幾回。

好在這樣的日子應該也沒多久了,董小青聽醫生說過,胃癌晚期,死得很快,也就是今年的事兒。

房子她是準備留給兒子的,只是她也不準備全留給趙博文,她已經找人立下了遺囑,等她死了房子賣出去以後,還完債,她準備給趙博文一半,剩下的……她要替那兩個死去的孩子捐出去。

本來這個房子就是沈和安留下來的,趙博文算是沾光了,該那兩個孩子的,做些善事給他們在地底下積點德吧,不久后也好有臉下去見他們。

她剛想起身,就聽到外面傳來噪雜的吵鬧聲,閉上眼粗喘幾口氣才慢慢靜下心來,聽清楚外面的聲音。

好像是她兒子趙博文和李月季夫婦,還有一個蒼老尖銳的聲音……是她舅媽李春華。

「當初說好的這個房子賣了,有老孫家一半,現在倒是想反悔了?我們可是你親姥姥姥爺!」李春華尖銳蒼老的聲音讓董小青愣住,疼痛都好似削減了幾分。

「老東西你別瞎嚷嚷!再讓我娘聽見!當初說好給你們一半兒,那是因為還有沈和安的財產呢,現在就剩這個房子你們還要一半,貪心也沒有這個貪法兒的!」趙博文媳婦李月季尖著嗓子懟回去。

「聽見又怎麼了?也好讓那個掃把星知道知道,要不是她不爭氣,怎麼會讓沈和安發現那兩個孩子的死跟博文有關,扔下你們跑了!」李春華聲音更大了。

「趙博文你別跟個縮頭烏龜一樣不吭聲,你當老娘不知道這是你讓你媳婦出頭的呢?當初在醫院裏要不是我把你和那個拖油瓶換過來,別說房子,你毛都撈不著一根!」李春華指著低着頭不吭聲的趙博文,蒼老的臉上滿是尖酸刻薄。

「要不是你把我和沈旭翎換了,我現在早跟我爹走了,我爹的一切都是我的!不像現在還要養着我娘,就我娘這病,欠了多少飢荒,到時候賣了房子也不剩多少了,還不都賴你!」趙博文抬起頭,臉上表情陰翳。

他說話隨了董小青的慢條斯理,可說出口的內容卻讓躺在床上的董小青眼前一黑,恨不能暈死過去。

怎麼會呢?什麼叫和沈旭翎換了?董小青費力的站起身,忍着頭暈眼花就想出去問清楚。

「怎麼說話呢?我們好歹是你姥姥姥爺!」孫承福粗糲的聲音放佛拿磨碾過一樣難聽。

「就是,一點兒教養都沒有,我爺爺奶奶還不是為了你們好!」一個年輕些的男人弔兒郎當的應和。

「你個小王八蛋,要不是你親娘在醫院裏哭着求我,你當我閑得慌把你換了,你以為沈和安是吃素的呢?你親娘自個都說他二十多沒了老婆,再娶之後還有你個王八蛋什麼事兒?就是董小青個寡婦嫁過去,有了小的,沈和安不也是對小的好,啥都沒你的份兒么?」李春華一點兒不心虛,指著趙博文的鼻子就罵。

「瞎噴什麼糞呢?就是有了小的,趙博文也是我公爹的種,要不是你這個死老太婆,我男人現在……」

「哐鐺!」一個盆子從二樓被扔了下來,客廳里的人都嚇了一跳,抬頭看過去,只見皮包骨頭的董小青臉色難看的跌坐在樓梯口上。

「娘……」趙博文上前一步,馬上就停下了,臉上有些不自然,李月季可不管這些,剛才心都快被董小青給嚇出來了,指著董小青就開罵:

「你個老不死的,幹什麼呢?不躺着等死下來幹什麼,要嚇死個人了!」

「舅媽,你剛剛說……趙博文被你從醫院裏……換了,沈旭翎才是我兒子?」董小青不理會李月季,抓着樓梯口的牆喘著粗氣,特別費力才把話問出來。

「都快死的人了,別跟這兒攪和。」孫承福粗聲打發董小青,李春華聽自家老頭子開口,撇了撇嘴沒說什麼。

「博文,你說!旭翎和旭豪可是為了救你死的,你告訴娘一句實話!」董小青掙扎著站起身,顫巍巍的問趙博文。

「……他們不死,沈家財產還有我的份兒么?」趙博文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冷冷看着董小青。

「兩個小雜種,早就該死!沈和安的財產都是我外孫的,撞死他們還便宜了他們呢!當初我就說綁架你們非不聽,要不也不能只剩下個房子!」李春華翻著三角眼不滿的道。

董小青看着這一屋子老老少少滿臉理所當然的樣子,感覺跟做噩夢一樣。

她為了趙博文害死沈旭翎和小兒子沈旭豪,結果現在告訴她,趙博文不是她兒子,她為了表姐的兒子害死了自己的兩個親生骨肉?

舅舅和舅媽還一副他們死的太便宜了的表情……他們怎麼敢?董小青臉色鐵青,一個氣沒喘上來,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啊!死人了!」李月季被頭破血流跌下來的董小青嚇得大叫。

「娘!」趙博文上前幾步,探了下董小青的鼻子,發現沒氣了以後有些難受又有些放鬆。

「晦氣!趕緊把她下葬,別讓人知道了,不然房子裏死了人怕是賣不出好價格!」李春華絲毫不在意血淋淋的董小青,只怕自己拿錢拿少了。

說到這裏眾人又跟在菜市場一樣吵起來,沒人再看以詭異姿勢跌倒在地上滿頭是血的董小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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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董小青喘著粗氣醒過來,還沒來得及升起憤怒之色,就被旁邊冷清的聲音嚇了一跳。

「做噩夢了?」這冷清低醇的聲色,董小青聽了十年,自然是不會記錯,她僵硬著身子轉過頭一看,果然是稜角分明如刀刻般面容的沈和安。

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哪兒的董小青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已經十多年沒見沈和安了,他怎麼會在這兒呢?

「喝水。」沈和安看着滿頭大汗身體顫抖的董小青,言簡意賅的吐出兩個字。

董小青低下頭,看見寫着為人民服務的白瓷缸子和拿水缸子那隻白皙有力的大手,又抬起頭偷偷掃眼沈和安冷峻嚴肅的臉,有些懵。

沈和安比她還大五歲,現在已經有快五十了,怎麼看起來跟二十多似得?

她這才發覺出來不大對勁兒,聽這動靜應該是在火車上,看着火車裏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再看一眼沈和安的衣服,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裝褲,帶着毛邊兒有點開裂的黑色牛皮腰帶……這是他跟自己登記時候的穿着。

這條腰帶沈和安一回省城,沒多久就扔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伸出手看了下自己的手,帶着點曬后的黑黃,卻細滑肉乎,手背上還有肉窩兒,完全不是胃癌被發現一年多以後,跟老樹根一樣蒼老乾枯帶着皺紋的手。

她這是……做夢?還是那幾十年的事情是個噩夢?她一時愣在座位上,沈和安看着董小青怔忪的神色,眉頭不明顯的皺了一下。

「沒事兒吧?」這是被噩夢嚇到了嗎?想起董小青看見他就哆嗦,細著嗓子慢條斯理說話的樣子,沈和安努力放柔和了些語氣,雖然聽起來仍然是冷冷的。

董小青下意識的搖搖頭,她從第一回見沈和安就怕他,後來聽表姐說多了,就更怕了。

所以一直到沈和安離開西原,她都一直怕他怕的要死,自然是不敢不回應。

「喝水。」沈和安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看董小青小巧的臉龐帶着點迷茫,只能繼續吐字如金。

董小青趕緊把水接過來,不敢碰觸沈和安的手,只能用雙手捧住白瓷缸子。

熱水滾燙的溫度傳到手上,帶來刺痛,董小青又愣了,會疼……那就是不是夢,前面那幾十年……

「小心燙。」沈和安沒放手,提高了水缸子,放在董小青面前的小桌子上,缸子把兒沖着董小青。

「謝謝。」董小青細如蚊蠅的柔柔道,若不是沈和安耳朵好使,都不一定聽得見,掃了她一眼,沈和安皺了下眉頭,沒說什麼。

董小青一點點啜著缸子裏的熱水,頭擱在火車的玻璃窗上,想着自己摔下樓前那一幕幕。

往日裏覺得違和的地方都有了解釋,為什麼向來摳摳索索的舅媽總會時不時把趙博文接過去照顧,為什麼她對自己閨女生的兒子態度惡劣,為什麼一次次告訴自己要為趙博文考慮……她是有多傻,才信了那個老太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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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後娘在八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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