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遠

薛遠

姜菀原本是想直接使個過肩摔將元璟帝摔到地上去的,但聽到元璟帝說的話后便收了手。

「菀菀,你進宮這麼久了,是不是想你父親了?今日朕陪你去姜將軍府上看看他可好?」

元璟帝感動得快要哭起來,因為菀菀終於同他說話了。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字。

「好。」

就此相安無事的用了早膳,桌上元璟帝本還想再說話。

只不過他聒噪了幾句「菀菀,今日的菜怎麼樣?」「菀菀,出宮你還想做什麼朕都陪你去。」「菀菀……」

姜菀用一句「食不言」便把他打發了,徹底偃旗息鼓。

用過早膳后,元璟帝回德清宮處理政務,姜菀則去同太后請安。

太後知道姜菀要回去看父親,也很是為她高興,便沒有如往日一樣留她下來說話,且賞了她一些帶回去的賞賜,讓她快些回姜將軍府去。

不過姜菀還是得等著元璟帝才能一同出宮的,元璟帝明顯是不放心她一人回去,非要同她一塊去。

姜菀回到兮葶宮,讓清梨和彩綉打點了一番,便帶着清梨去了德清宮等元璟帝。

清梨是和她一塊在將軍府上長大的家生子,自然也能藉此機會回去看看爹娘。

「小主能回府,今日的笑容都比往日裏多些呢。」清梨笑盈盈地攙著姜菀往德清宮的方向去。

「是啊,好久沒同父親說過話了。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將軍府過得怎麼樣。」姜菀頗有些懷念未入宮之前那無憂無慮的閨閣時光。

「奴婢倒是希望今日老爺不要再考校小姐的武功是否長進了,不然又要平白耽誤許多功夫呢。」清梨偷偷地抿嘴笑着,往日裏這父女倆一言不合就動手,估計是秦京城裏名門貴族裏頭獨一份的了吧。

姜菀也無奈地搖頭笑着說道:「我也不想動手啊。父親又打不過我,女兒打爹爹實在是過意不去……」

雖這樣說,但姜菀語氣里似乎帶着絲得意,要是讓姜將軍聽到,估計又是一陣吹鬍子瞪眼了。

兩人正笑說着,身後突然傳來幾聲嘰嘰喳喳的笑聲,姜菀回頭看去,是幾個正嬉笑着的小宮女。

看到是姜菀,這幾個小宮女嚇得花容失色,連忙跪下來說道:「奴婢有眼無珠,衝撞了頤小主,還望頤小主恕罪。」

姜菀素來是個無拘無束的性子,本就很是討厭皇宮中這等級森嚴的繁文縟節,不過裝裝樣子還是得有的。

她淡淡然地看着她們說道:「無妨,你們花樣年紀,愛笑愛鬧是正常的,不過你們這樣歡喜雀躍是要去往何處?」

幾個小宮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話。

姜菀輕笑了笑:「但說無妨,本宮不會怪罪你們的。」

有個膽大的硬著頭皮說道:「回……回小主,奴婢們聽說薛將軍進宮了,正巧要去那邊當值,便……便期待着一睹將軍英姿。」

原來是這樣,姜菀微微眯著眸子看着底下有些害怕的宮女們,寬慰的一笑:「你們不必怕,薛將軍是英雄,受萬人景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本宮難道還會吃了你們不成?你們且去吧。」

沒料到姜菀如此溫柔好說話,小宮女們驚喜地對視了幾眼,一疊聲的退下了。

姜菀笑着搖頭,頗為促狹地看向清梨:「瞧瞧這些小宮女們,你何時也春心萌動,好讓我將你嫁出去呀?」

清梨有些羞赧地挽著姜菀:「小主說笑了,清梨說了要陪小主一輩子的。」

姜菀青蔥似的指尖點了點清梨的腦袋:「伺候我有什麼好的?你真是個扶不起的,等你到了年紀,你若沒有心上人,我替你尋。這秦京城的好男兒多的是,咱們慢慢挑。」

若姜菀混得好,清梨是她身邊的頭等大宮女,出宮以後的體面不比那些三四等的世家小姐差,也能許個頂好的人家了。

姜菀心中盤算著,又聽見清梨在她耳邊細碎著說道:「也不知道薛將軍到底何等威風,比起老爺來又如何?常聽爹娘說起老爺年輕時候統領千軍萬馬意氣風發,可奴婢和小主卻沒見過。」

姜菀也附和說道:「是啊,也不知道那薛將軍到底有幾斤幾兩,能不能打過我。」

「……」清梨默默看了姜菀一眼,她知道,小主肯定又在盤算找人打架的事了……真是……

「誒?小主,你看,那是不是就是薛將軍?」清梨突然說了一句,因為她發現周圍的小宮女們都眉眼含春嬌俏地望着遠處。

姜菀也順着聲音望了過去。

日光照耀之下,只見銀甲煦煦,如千堆雪積在一塊,晃得眸子有些疼。

薛遠騎着高頭大馬,暗銀紋的墨袍,襯得他長眉橫冷,威勢迫人。

姜菀遙遙望着他,突然間有些恍惚,眸中現出一抹駭然。

這不是……阿遠么……

薛遠正值聲名鼎盛之時,既是鎮國大將軍,又是大敗西域各國的英雄,為大秦朝立下了可謂汗馬功勞。

所以元璟帝特許了他可以直接騎馬到德清宮,不必步行入宮的殊榮。

薛遠徑直走了過來,他並未下馬,只垂眼看着姜菀,冷峻的眼眸如洗,不帶任何一絲情感,與她擦身而過。

削瘦的臉龐冷淡如常,可心裏的痛,只有薛遠自己知道。

痛得他連韁繩都握不穩了,餘光里有她的一寸,他都彷彿要從馬上墜下來,翻天覆地的痛。

那個他從小就下定決心要守護她一輩子的人。

那個他在關外日日看着月光念她名字的人。

已經入了這深似海的宮門,已經睡在了他效忠的帝王身側。

薛遠突然眼前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浴血奮戰出生入死是為了什麼。

他的執念,就站在這深深的皇宮之中,與他擦肩而陌路,咫尺即天涯。

再然後,薛遠眼前一黑,竟就真的這樣直直從馬上栽了下來。

周圍盯着薛遠的無數雙眼睛都慌了。

薛將軍是戰神啊!怎麼就這樣平白無故的倒了呢?!

姜菀和清梨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奇與慌亂。

姜菀到底是個主子,她不忙不亂地指揮着:「快,將薛將軍抬到德清宮裏頭去,安置在偏殿吧。你們倆馬上去太醫院請人,將當值得空的御醫全請過來,一同會診便是。」

宮人們都人仰馬翻的忙碌了起來,抬的抬薛遠,請的請太醫,皆似陀螺般運轉了起來。

清梨攙著姜菀走在最後,望着寬肩瘦腰的薛遠被人抬進了德清宮,壓低着聲音問姜菀。

「小主,薛……薛將軍是阿遠嗎?」

姜菀沉默了一瞬,朱唇輕啟:「我想……是的。」

「阿遠怎麼會?」清梨捂住嘴,很是不可思議。

姜菀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又頗有些驕傲地說道:「這小子,竟將我們瞞得這麼慘。等他醒了,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頓!」

「……」清梨也無奈地看了一眼姜菀,小主真是……怎麼又這樣了……

姜菀加快了腳步:「我是妃子,不能直接去看他,我們去花廳里歇一會兒等消息吧。」

「是。」清梨嘴角浮現出一個小小的梨渦。

她也好久沒看到阿遠了,如今久別重逢,真真是格外喜悅。

至於薛遠暈倒,她們雖有些擔心但阿遠的身子骨她們都知道,想必不會有大礙的。

說起來,阿遠是七歲被姜桐撿回府的。

阿遠當時面黃肌瘦的,也不喜歡說話,只是眼神特別兇狠,像一隻盯着獵物隨時暴起咬人的狼。

據阿遠自己說,他是上秦京城來尋親的,但沒有尋到。

他人那麼小,竟跨越了好幾個洲好幾條河才到了秦京城,一路上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過來的,雖狼狽萬分,身上也受了許多傷,風一吹就可以颳倒的模樣,但其實那時便已經可以窺見他的不凡之處了。

後來,阿遠便被姜菀的父親收為了義子,與姜菀一同習武,一塊長大。

漸漸地,阿遠也沒有以前那麼沉默寡言了,笑容也慢慢多了起來。

但他的眸子,還是那麼銳利兇狠,像狼,只有在面對姜菀的時候,才像月牙,溫柔而明亮。

清梨敏感,很早就看出了阿遠對姜菀的心思,想必姜桐和姜將軍也是。

但姜菀是個不開竅的,一直把阿遠當兄弟看待,他們其他人也沒有多說,強扭的瓜不甜,這種事還是得自個兒醒悟才是。

再後來,十四歲的時候,阿遠離府了。

他說要去投軍,像姜將軍一樣,大殺四方,名震天下。

他是一個人去的,離開時也是悄悄走的,沒人知道他去了哪一支軍隊。

但阿遠偶爾還是有家書送回來,寥寥幾句,像他平日的風格。

他的家書一般不提他如今在哪投軍,也不說他是否上陣殺敵,危險喜悅皆不提,他只問好,只說讓姜菀等他立了大功回來。

姜菀以為阿遠只是想向她炫耀他是如何威風凜凜,建功立業的,且一直也抱着期待的目光等著阿遠回來。

到時候,她也可以在酒肆坊市上吹噓一番,看到沒有,這個將軍,是我兄弟!

只是姜菀沒想到,阿遠這功立得有些大。

他竟一躍成了大秦朝的鎮國大將軍,平四方,開疆域,戰無不勝。

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成了薛家的人,換了名字,卻沒告訴她。

姜菀正胡思亂想着,卻聽到小寶子過來了。

「小主,皇上請您去看看薛將軍。」

「讓我去?」姜菀有些詫異。

小寶子頭低得更低了,面色有些難看:「小主,皇上已經知道您和薛將軍的關係了……」

「……還有,薛將軍是因您昏倒的,皇上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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