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 恕不奉陪

罵跑了那幫文官，龍岩峰拍拍手，把那幫看傻了的將軍的魂叫回來，笑嘻嘻的說：「行了，這幫噴狗都走了，我們來說正事吧。」

戚金勉強合上下巴，有些憂心的說：「公公，王暉、柳成龍都是言官御使，最好搬弄是非，沒事都還要搞點事出來強出風頭，你把他們給得罪死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龍岩峰渾不在意：「這幫鳥人，就不能給他們好臉色看，不然他們會蹬鼻子上臉！」

戚金嘆氣：「我們這些帶兵打仗的哪個沒有受過這幫鳥人的氣？都是忍忍就過了。你是宦官出身，本身就倍受文官岐視，還主動跟他們交惡，這實在不是什麼聰明的舉動！」

龍岩峰撇嘴：「說得好像我不跟他們交惡，他們就不會岐視我了一樣！好啦，咱們別扯這些了，都來開動腦筋，想想這一仗該怎麼打吧。」

戚金盯着他，問：「你真想打這一仗？」

龍岩峰說：「廢話，不想打這一仗我跟那幫鳥人吵個什麼勁？吵架不用口水的嗎？別廢話了，趕緊說說，這一仗該怎麼打！」

戚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聰明一點的人在取得鷂兒嶺那樣的勝利之後都會選擇激流勇退，回京城去享受勝利果實，你卻眼都沒眨就向更強大的對手發動進攻，你真的是一個瘋子！」

龍岩峰聳聳肩，說：「說對了，我就是個瘋子！我就是要打仗，殺他們個血流成河！別廢話了，趕緊說，這一仗該怎麼打！」

戚金不再廢話，大步走到木圖前，開前謀划。

一眾將領齊齊起身圍了過來，仔細聽着。

戚金指著木圖上的山川河流，說：「仆失兔跟脫歡貌合神離是沒錯，但他畢竟是草原共主，損失了這麼多將士，他肯定要有所動作的，不然就威名受損了。所以他出動了六千重騎，沿途又不斷有各個部落的騎兵加入，拼湊起了兩萬騎兵，再加上興和一帶的韃靼軍隊，總兵力絕對超過三萬人，這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龍岩峰點點頭，三萬騎兵，對於明軍來說確實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戚金說：「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主動出擊的話我軍勝算恐怕不是很大，最好的辦法就是加強防守，讓韃靼大軍主動來攻，碰得他們頭破血流，讓他們知難而退。」他指向北面和西面，「張垣被群山環繞，能允許幾萬大軍快速推進的官道就兩條，一條穿過宣平堡、萬全堡、膳房堡直達興和，另一條則從張垣左衛出發，穿過懷安、渡口堡、高廟子直達榆林，不走這兩條路，他們就只能翻山越嶺了。雖說他們的蒙古矮腳馬是很擅長鑽山溝，但翻山越嶺的滋味怕是不好受。」

「將戚家軍以營為單位分派到這兩條路線沿線堡壘，加強防禦，以我軍的戰鬥力和裝備，有這麼多堅強的堡壘作為依託，韃靼人就算撞到頭破血流也撞不開的，折損個幾千人他們就該知難而退了。」他說。

龍岩峰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讓我們被動防守？」

戚金說：「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龍岩峰搖頭：「我要的不是穩妥，我要的是一擊制勝！」

戚金搖頭：「韃靼人全是騎兵，來去如風，想要一擊制勝太難了！」

龍岩峰說：「那就想辦法調動他們，把他們吸引到對我們最有利的戰場，讓他們按着我們的計劃來打！」

戚金說：「他們恐怕不會上當。」

龍岩峰說：「那就想辦法讓他們上當！」他看着戚金，有些失望的嘆了一口氣，「老戚，我知道你立了大功，不想再冒險了，只想拿着這份大功去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但是，戰場就是這樣，越害怕冒險的人越容易將自己置於萬劫不復的境地！」

戚金微微有些驚愕，隨即反應了過來，問：「那，你想怎麼打？」

龍岩峰指向榆林縣方向：「這一帶是誰控制？」

韓旭洲說：「十幾年前就被韃靼人佔領了。韃靼在那裏駐紮上千人馬，黃參將無心戰事，一直沒有打算奪回來。」

龍岩峰問：「防禦嚴不嚴？」

韓旭洲一臉不屑：「那些韃靼人在城裏住不慣，佔了榆林縣后大多數人都還在城外搭帳篷居住，你說防禦嚴不嚴？」

龍岩峰一擊掌，叫：「太好了，我們就拿這一千人馬開刀！我們兵分兩路，曹參將樊參將他們這三千人沿興和方向佈防，加強萬全堡、宣平堡、膳房堡方向的防禦，我們這一路向榆林縣方向快速奔襲，以騎兵為先鋒，花一晝夜時間奔襲兩百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駐紮在榆林縣的韃靼軍隊給掃了！」

他嘿嘿笑着：「那隻兔子不是氣勢洶洶的聲稱要給戰死在鷂兒嶺的韃靼將士報仇嗎？喊得震天響，如果我們這個時候主動出擊，幹掉他們駐紮在興和的部隊，那等於是往他臉上狠狠抽一耳光，他咽得下這口氣才是怪事！」

駱尚志捏著下巴說：「如此一來，仆失兔必勃然大怒，調集主力來攻，不消滅我們誓不罷休！」

龍岩峰說：「但是從興和到榆林，足有兩百餘里，就算他們都是騎兵，行動神速，也得跑上一天。一天時間，足夠我們構築好工事了！」

杜松愣愣的問：「我們為什麼不直接攻打興和呢？興和比榆林近多了！」

龍岩峰翻了個白眼：「你傻啊？人家三萬大軍就窩在那裏，你傻乎乎的送上門去跟人家決戰，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一個不留神，骨灰都給人家揚了！要想辦法調動敵人，疲憊敵人，懂不？」

杜松似懂非懂，一臉懵逼。這貨只適合衝鋒陷陣，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對他來說實在是太複雜了一點，搞不懂。

吳惟忠望向戚金：「戚爺，公公此計可行！」

戚金問：「想打？」

吳惟忠毫不猶豫的點頭：「想！現在朝廷對我們的態度已經有所改善了，如果能贏這一仗，聖上龍顏大悅之下，重建並且擴編戚家軍並非虛言，值得一搏！」

一眾戚家軍將領都用力點頭。他們都是戚繼光一手提拔起來的，知道戚繼光在這支軍隊上花費了多少心血。眼睜睜看着戚繼光得罪了無數人，耗費了無數心血才練出來的一支野戰軍團被朝廷拆得四分五裂，他們很痛心，重整並且擴編戚家軍是每個人的願望，只要有一絲機會他們都不會放棄。

戚金默然。其實龍岩峰說得沒錯，打贏了鷂兒嶺之戰，解了張垣之圍后，他確實起了見好就收的心思。鷂兒嶺一戰殺俘近萬，繳獲無數，是戚家軍北調以來未曾有過的輝煌戰績，有這份戰功在，很多事情就很好辦了。他不是很想繼續打下去，只想讓這些老兵少傷亡一些，堅守各個堡壘穩穩噹噹的把韃靼這次掠邊熬退，然後全軍凱旋，大家功名與共。但是龍岩峰的主張和駱尚志、吳惟忠、王必迪、解生等人求戰的目光讓他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現在戚家軍的軍心士氣完全打出來了，在這個時候採取龜縮防守的策略，那也太傷士氣了！

一支軍隊再怎麼訓練有素，一旦喪失了那股逢敵亮劍、敢打必勝的銳氣，也只能充當二流部隊，戚繼光如果有知，肯定也不同意他的決定吧？

他整理一下思緒，說：「好，我們來認真研究一下這一仗怎麼打！」

眾將領發出一陣歡呼！

他們開心，可曹豹、樊虎等人可笑不出來了。本來楊大用派他們過來他們就不大情願，這可是張垣啊，出了張垣就是韃靼人的地盤了，隨時可能遭到攻擊的，跑到這鬼地方來隨時可能沒命，豈是好玩的？現在好了，韃靼可汗親自帶領兩萬精銳騎兵過來找戚家軍算賬，他們也得跟着倒霉！更加倒霉的是，那幫瘋子沒有半點怕的意思，相反還要主動進攻榆林縣，去撩撥韃靼人的怒火！

雖說被安排去據守從張垣到興和一線的堡壘，有很大概率不必直面韃靼鐵騎的衝擊，但是一想到自己將要面對漫野而來的韃靼騎兵————哪怕這個幾率很小，他們也不寒而慄。

出了中軍帳，曹豹憤然說：「那幫南兵簡直瘋了！這可是整整三萬韃靼鐵騎，我們躲都來不及，他們倒好，居然還想着主動出擊，真的是不知死！」

樊虎說：「他們長年駐紮在京畿附近，連邊牆都不怎麼出，知道個屁啊！等到他們被韃靼人狠狠的教訓了，他們就知道厲害了！」

曹豹壓低聲音說：「我們不陪他們一起瘋！我們得早作打算，免得火燒到我們身上來！」

樊虎深以為然：「嗯，確實要早作打算……」

這幾位就這樣嘀嘀咕咕的商量了起來。他們跟戚家軍不是一路的，戚家軍不怕死要去跟三萬餘韃靼大軍正面硬碰，隨他們去好了，老子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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