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好意思，這裏滿員了

「辦什麼業務？」

寬敞的工作枱後，一位女性正瞪着可怖的死魚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的顧客。

「投胎。」

也許攝於她的威勢，男人的聲音有些哆嗦。

女人的目光微移，熟練地在屏幕的表格上的投胎欄后打了個鈎，接着問道：「怎麼死的？」

「加班猝死的。」

「死亡證明給我一下。」

「啊？我投個胎還要死亡證明？」

「手續得齊全啊，你難道排隊之前沒有看大廳上的通知嗎？你不把功德給驗了，鬼知道你有什麼許可權，能投什麼胎？」女人皺眉道。

「啊這……白小姐，我實在太累了，站着睡著了。能不能通融一下，這隊我已經排了一個多月了……」鬼魂賠笑道。

在他的身後，密密麻麻的鬼魂將整個大廳圍得水泄不通，在他最初開始排隊的地方，甚至又往後延了幾層。

若是重來，鬼知道又得排多久。

「你把這裏當什麼了啊？回去辦死亡證明，然後重新排隊！」

白小姐絲毫不給情面，猛地一拍桌子，身後的頭髮高高揚起。

那個可憐的男人還沒來得及慘叫，便被這股不知從哪颳起來的妖風給吹得無影無蹤。

「下一位。」

完事之後，白小姐的表情歸於平靜，看向了下一個死人。

「你好，這是我的死亡證明。」

有了第一個人的下場作為前車之鑒，第二個上來的男鬼識相地拿出了他的死亡證明。

是一團黑氣。

「嗯。」

白小姐接過了那團氣，將其拍進了自己的電腦里。

「白小姐你的頭髮真好看。」

男鬼微微地揚起了嘴角，拍起馬屁來十分自然。

當然，如果不是他的頭上插著一把刀，臉皮已被完全剝落，這個笑容還是相當有水平的。

白小姐只是白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繼續道：「馮天賜，娛樂經紀人，借職業之便多次猥褻女性，實施潛規則，也難怪頭上插了一把刀。」

此話一出，在後面排隊的鬼已經議論紛紛。

「猥褻女性啊，人渣啊。」

「這麼年輕就死了，果然是報應。」

「真好啊，真好啊……我下輩子也想當經紀人。」

……

嘲笑聲與喧嘩聲傳入馮天賜的耳中，讓他的面色微微變化，低頭道：「嗯……是我。」

在坐下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投胎大廳里排隊的人太多，擠得滿滿當當。

所以白小姐每次念出死者生前的罪行，都無異於一次公開處刑。批判和取笑死者生前的罪行，也成為這枯燥的排隊里為數不多的樂趣。

「反正再過一會兒就能投胎了，嘲笑就讓他們嘲笑去吧。」他如是想着。

「由於造成了三個家庭的破滅，你的功德為負數，下輩子要不去畜生道，要不只能從窮人開始做，你選哪樣？」白小姐問道。

「什麼？這還能做人？」

「對啊，這種人就不該放過他！」

白小姐的宣判，再度引起了嘩然。

好幾個鬼在隊伍中伸出頭來，怒斥地獄的制度問題。

「安靜！」

白小姐再度發怒，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刺痛了眾鬼的靈魂。

喧嘩者頓時痛呼著捂住了眼，彎下腰去。

其餘人也噤若寒蟬，不敢再惹這個易怒的辦事員。

接下來的事情幾句話就可以帶過，死亡證明不漂亮的馮天賜做了諸多退讓，一口咬定要做人，獲得了一個棄嬰的名額。

「拿着這個下去等吧，大概三年後就輪到你了。」

白小姐若無其事地回過頭，給了馮天賜一塊牌子。

「三年後才能投胎？」馮天賜愣住了。

他排這個隊就排了一個月，結果投胎還要等三年？

「你理解錯了。」

白小姐糾正道：「在投胎之前，你得先去油鍋地獄受刑，不過那裏暫時騰不出位置，可能要先等三年。

正常來說你的刑期也是三年，但由於你申請了要投胎成人，又得再多加三年。

之後的投胎還要重新排隊，至於排多久就不是我能夠知道了的。」

強制猥褻的罪行雖然令人唾棄，但比起最底幾層地獄里關了幾百上千年的老妖怪們，他犯下的事其實不值一提。

作為一名當了十年的投胎專員，她還不至於摻入個人情緒。

「啊？！」

一聽到要下油鍋，馮天賜的臉頓時就綠了。

他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劃破個小手都有一群助理上來噓寒問暖，哪受過這麼恐怖的刑啊？

而且光是油炸也就算了，等就要等三年。

三年之後又三年，

三年之後又三年，

這加起來都快要十年了！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投胎！

「該！」

「舒服了呀！」

「怪不得讓他做人，原來如此哈哈哈。」

見他這副模樣，後面的人也綳不住了，紛紛叫好。

大廳里因為擁擠和等待而積攢的壓抑氣氛，一時間也變得快活起來。

「下一個。」

事情已經說明清楚，白小姐也懶得再和馮天賜費工夫，一巴掌將他掃走。

下一個鬼，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

「你好，我可以不投胎嗎？」來鬼問道。

「哈？不投胎你來這幹什麼？想直接魂飛魄散嗎？」

白小姐的臉上浮現出不悅之色，就要抬手將這個鬼給抽出去。

「哎，先別急着趕人。」

那個鬼舉起了手，連忙說道：「在這排隊的時間裏，我發現了你們這裏的一個大問題，也許有辦法能幫你們解決。」

「大問題？什麼意思？」白小姐眯起眼。

「也就是應聘的意思。」

那鬼笑着，臉上的肌肉完全脫水，渾身也是乾巴巴，像是個被榨乾了水分的人渣。

不用多猜，他是窮死的。

「死亡證明。」

白小姐眯起眼，也伸出了手。

「在這。」

窮鬼遞上了自己履歷。

哦不，是死亡證明。

「程烈，產品推廣師，死因器官衰竭。也不是什麼特殊能力者，能解決什麼問題？」白小姐狐疑地看着他。

工作常年無休的她，不介意在遇到有趣的事情的時候，多浪費一些時間。

「嗯，感謝白小姐的耐心。」

程烈笑了笑，轉過身面對着身後的人群，說道：「在我進來之前，我沒想到地獄這種地方會比春運的火車站還擠。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死亡的人數太多導致，然而死亡證明要排隊，投胎登記要排隊，甚至連受刑都要排隊，時間還是十年起算的……」

「然後再想想，我剛離體時就受到了感召，卻擠了七八天的時間才進來，這讓我不得不懷疑……」

程烈再度轉過身，小聲地湊近道：「你們這地獄是不是已經滿員了啊？以後上面要是再死人，會不會就進不來了呢？」

「嗯？」

白小姐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起了些興趣，不置可否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夠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

「我只是有幾個點子，具體能不能當然還得你們來判斷。」程烈的態度不失恭維。

畢竟，這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小領導。

「說說看吧，你的點子。」

白小姐抬手，做出了一個請姿勢。

「在這？」

程烈回頭，示意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嗯，就在這裏。」

白小姐點頭，一股無形的力量已經將他們與其餘的排隊者隔離開來。

「那我就說了，我認為導致這一切的根源……」

程烈敲著自己額頭做思索狀，隨後睜眼道：「是壟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