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在沈星晚的印象里，徐嘉越是一眾老師的驕傲。

如果說她沈星晚是老師眼裏的爛泥扶不上牆的代表，那麼徐嘉越就是自帶七彩聖光的存在。

徐嘉越，北城一中的學霸，成績排名永遠比第二名多出三十分以上，不僅僅成績過分優秀，而且儀錶堂堂，面部輪廓完美得無可挑剔，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尤其是一雙細長的桃花眼，眼角還有一顆小淚痣，看似多情又清冷，每一次作為學校代表全校講話時，十七歲的少年聲音雖然低沉，但也並非低音炮，而是低音裏帶着一絲清風明月般的澄澈，讓北城一中的女孩們奉若神明。

以上，是沈星晚聽同桌路玥玥捧著臉說的。

而沈星晚本人，每天在學校里苟日子，最大的夢想是當一條無憂無慮的鹹魚。她雖然剛滿十七歲不久，但是已經在籌劃退休生活，畢竟她年紀輕輕就擁有了北城兩套房。

拆的。

在她的認知里，她和徐嘉越是兩條永遠不會交集的平行線。

然而在高二暑假結束的最後一天。

她！沈星晚！被徐嘉越摁在了小巷子裏的牆上！

金橙的晚霞在少年的下顎線鍍了一層柔光的光，他的薄唇微微翕動，彷彿下一刻就會將少女摁在牆上親。

眾所周知，某知名文學網站擁有數之不盡的摁在牆上親的校園文學，沈星晚熟讀千本，一潭死水的心臟不可避免地砰砰亂跳。

但，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被嚇的。

巷子外，整整齊齊地站了沈家的四口人。

沈媽媽手裏的環保袋「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小白菜和油麥菜撒了一地。隨之而來的是沈爸爸暴跳如雷的聲音：「沈星晚！過來！」

一回到家，沈爸爸沈建國操著門口的掃帚，追着沈星晚打。

「沈星晚你長本事了啊！平時不好好學習就算了，還敢學別人早戀！我辛辛苦苦上班是為了誰？好的不學壞的全學了，我早跟你媽說了，你這孩子一天到晚捧着手機，吃飯看手機，寫作業看手機，走路也看手機，網絡上騙子多，你年紀小又單純，別給帶歪了。好啊！原來是學別人早戀去了。你才十七歲，還沒有成年，你哪裏來的膽子干這樣的事情！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沈星晚一直在躲。

沈媽媽一直在攔。

「有話好好說，別打孩子。」

沈爺爺和沈奶奶心疼孫女，一左一右地護在沈星晚面前。

沈建國的掃帚壓根兒下不去，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

「你們就寵着她，她才十七歲就學人早戀，隔壁醫院裏多少未成年打胎，你們就沒人怕她成為裏面的一員？」

沈星晚聽到這話，委屈得紅了眼眶。

她倔強地說：「我沒有早戀。」

沈建國冷笑：「還不承認！做錯事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爸供你上的學都白讀了！你看看你現在還像個人嗎？成績差，不上進，還早戀，你身上有任何優點嗎？」

先前還只是紅了眼眶，現在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停地直落，沈星晚說道：「是，我成績差，不上進，不像個人，沒有任何優點，遲早還要去隔壁醫院打胎，給你丟臉了！我不配當你的女兒！」

沈星晚頭一扭，砰地一聲，把房門甩上了。

房間不算隔音，沈星晚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飄出。

沈建國其實在沈星晚掉眼淚的時候就有些後悔了，但當時氣在頭上，他脾氣本身就不太好，見到女兒不思進取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重話脫口而出。

現在女兒一哭，沈建國的火氣也下來了。

可緊接着，他媽蘇佩鑾拍著女兒的房門，好言好語低聲下氣地哄著：「乖孫女別哭，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別理你爸，你爸就是拎不清，哪有爸爸咒自己女兒打胎的？乖，別哭了，開門讓奶奶進去。」

話音未落，他爸沈存學也湊到房門口，壓低聲音和蘇佩鑾說道：「咱們回家去，孫女的事情自有兒子兒媳管，你別插手。」

蘇佩鑾橫他一眼：「你不疼咱孫女，我自己心疼，孩子都哭成什麼樣了！我不管，沈建國都要打死她了。她爸媽不疼她，我疼。」

沈存學張張嘴。

蘇佩鑾又剜了他一眼。

沈存學閉嘴了，因為站得有些久，腿腳有些不利索，拐著一條腿慢吞吞地往沙發上挪。

蘇佩鑾繼續哄著。

「小晚，奶奶帶你去商場吃烤肉，不哭了啊。」

屋裏的沈星晚哭着說：「我不去！」

這一聲，讓剛剛氣消了一半的沈建國又猛地惱火起來，大罵道：「愛去不去，臭脾氣就是你們慣出來的。」

林愛梅扯了扯沈建國的手臂，給他使眼色。

沈建國甩開老婆的手：「平時也是你慣的！要買什麼給買，天天買衣服，她一個高中生哪有這麼場合穿便服？就是早戀了才打扮得花枝招展！」

林愛梅臉色也不大好看：「只有我一個人慣着嗎？你平時慣得還少嗎？你管過女兒嗎？你關心過女兒嗎？每一次的家長會都是我去開的。沈建國，你以為當家庭主婦很輕鬆很容易嗎？你們父女倆，一個愛吃油麥菜，一個愛吃小白菜，誰考慮過我愛吃什麼？你賺錢養家是養，我操勞家務伺候你們父女倆不是養？」

「小晚給奶奶開門，別哭了。」

沈存學在沙發上唉聲嘆氣。

「又來了，又翻舊賬，我們在談女兒的教育問題，一碼歸一碼。」

「你好意思和我談教育問題嗎？你除了下班回來癱在沙發上看電視之外你還做過什麼？你除了說讓女兒上補習班你還會說什麼？你關心過女兒的心情嗎？她是我肚子裏掉下來的一塊肉，敢情不是你生的不心疼？她犯錯了，你好好說不行嗎？非得拿掃帚？你抽你自己試試疼不疼！」

「我這不是沒抽上嗎？」

客廳里亂成了一團，和沈星晚的哭聲交織在一塊，隨着夜深，又漸漸變得安靜。沈家的這一夜，誰都沒睡好。

沈星晚哭了一整晚，漂亮的杏眼哭成了兩個大核桃，又腫又紅。

現在已經是早上九點整了。

今天是周日，是高三學生新學期報道的日子，報道時間在下午兩點半。要是沒有昨天的那一場爭吵，她現在早已離開房間，吃着媽媽做的豐盛早餐，然後在媽媽的念叨之下收拾寄宿的行李了。

然而經過昨天晚上，沈星晚一想到出去就會碰見沈建國，內心就有些發憷，她八點就起來了，豎着耳朵耳朵貼在房門細聽了許久，外面竟然半點聲響都沒有。

沈星晚忐忑不安，她爸人到中年，三高齊全，該不會被她氣到進醫院了吧？昨晚她哭着哭着睡著了，睡得意外地沉，一覺醒來就早上八點了。

沈星晚故意在房間弄出了聲響，然而外面始終沒任何反應。

按道理來說，她房間弄出聲音，她媽媽肯定能聽得到的，到時候她媽媽給她一個台階，她出去后乖乖巧巧地給爸爸認個錯，再解釋清楚她和徐嘉越的關係，這事就過去了。

昨天傍晚，是個天大的誤會！

所有事情巧得不能再巧。

她見到小巷子裏有隻受傷的流浪貓，於是想進去看看，沒想到前腳剛進去，徐嘉越後腳就來了。流浪貓怕生人，竄得飛快，她被嚇了一跳，往後一退，貼到了牆上，徐嘉越被流浪貓一絆，好巧不巧地摁住了她身後的牆，形成壁咚的姿勢。

而這一切，又好巧不巧地讓她的家人見到了，真的是掉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昨天她爸氣在頭上，她要這麼解釋，以她爸的性格肯定聽不進去，還會覺得她在撒謊。沈星晚越想越覺得昨天晚上應該湊上去挨一棍子的，今天她還能躺在床上裝疼，屆時再委委屈屈地解釋一番，她爸說不定就信了。

沈星晚懊惱地嘆氣。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沈星晚立即沖了出去，發現是父母卧室傳出的，她腳步一頓，不好的聯想浮現在腦海里，大步衝刺過去，正要開門，卧室的門開了。

門口站着兩個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人，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俏，分別穿着她爸媽的睡衣，獃頭獃腦地看着她。

沈星晚用力從兩人之間擠了進去，大喊道：「爸！媽！」

未料門口的兩人異口同聲地應：「晚晚。」

沈星晚怒目圓瞪：「我爸媽呢？你們把我爸媽藏哪裏去了？你們為什麼會在我爸媽的卧室里！」話音未落，她驀然一愣，這兩人的眉眼竟和她爸媽有七八分的相似，驚人的猜測浮上心頭，更是悲從心來，喊道：「我沒有失散的哥哥姐姐妹妹弟弟，你們別和我攀親戚！我高攀不起！爸，媽！你們在哪裏？」

「我是你爸。」

「我是你媽。」

沈星晚：「……」

與此同時，屋外有鑰匙開門聲響起。

也是陌生的一男一女，歲數左右不過十六十七，卻打扮得十分老成，一進門，眼睛滴溜溜地就就落在了沈星晚的身後。

女孩驚喜地喊道：「建國！你也變年輕了！」

「爸？媽？」

沈星晚驚呆：「爺……爺？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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