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死了

練劍成絲本身既不是劍招，也不算是什麼技巧手段，其是劍道的一種境界，到了就是到了，會了就是會了。用遊戲用語更類似於天賦被動，一旦掌握全面提升所有的招式，而且是一種百分比提升的被動技能，從不會落伍。

現在的黃爍，同樣是練劍成絲，哪怕他收着力量，用出的威力也和他當年不是一個概念。尤其是隨着金烏有了生命，讓他在奇怪的方向上邁出了一步。現在黃爍使出的劍招本身就有着一股子靈性。

就因為這種靈性，每一道劍絲都宛若活物一般，刁鑽黏滑似泥鰍，陰狠毒辣似毒蛇。

鍾馗雖然努力在防禦，但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也在可以的壓制自身的力量，想要憑藉技巧抵抗。結果就是一條條漏網之魚在其身上劃開了一道道口子。

黃爍哪怕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撇了撇嘴。那劍絲可不一般，每一條都包裹着一粒周流劍細沙，鋒銳堪比一般仙劍。但就是這樣的鋒銳，打在鍾馗身上只激起一串火星，勉強傷了層表皮。

知道鍾馗現在的身體是混洞鏡中的基本粒子構築，黃爍就猜到這具身軀會很麻煩，但也沒想到這麼麻煩。從測試結果看，甚至比自己煉體大成的肉體還要強橫一些。這可真是...不公平啊。

這一次可就沒那麼快了，畢竟是劍道的一大關隘，就算是鍾馗的學習能力，也足足花了八天時間才勉強跟得上黃爍的節奏。當然了，練劍成絲一天就掌握了，只是達到和黃爍類似的境界，多花了些時間，已經很變態的詭異了。

黃爍突兀的收劍而立，一身氣息完全收斂。

「到了這一步，才算是真正的劍修，你已經有資格自稱一聲劍修了。再往後道路就分叉了，路就只能自己選，自己走了。劍修之後三條路，一曰聖，二曰尊，三曰神。聖者，生而知之，引領時代，燃燒自我，可敬可佩，我走不了，你更不行。神者，人道神靈，劍道既是天道，我可以你不行。你能選的只有劍尊一途，順天應人，成為這天道的傀儡，執掌一道規則。」

黃爍很無奈的舉起劍。

「劍尊嘛，我也當過，不過現在不是了。所以想給你展示有些困難。不過，硬是要模擬一二還是能做到的。」

說着，揮手間一隻金烏從劍中飛出，揮灑著無量光，無量熱，把周圍數百米的範圍內完全籠罩在了金曦離炎中。

這隻金烏雖然靈動，缺少了一些生氣，自然不是那隻活了的金烏，而是一隻臨時用金烏劍意凝練的。

面對這樣的攻擊，這次的鐘馗卻沒有任何適應的過程，幾乎本能反應般揮出一劍，劍氣中充滿了大破滅的氣息，所過之處一切力量化為虛無。

好恐怖的一劍，劍上的氣息就連黃爍都為之色變。這就是比殺道更上層的規則，毀滅。蠻不講理的規則，摧毀一切物質能量，能把一切都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

當鍾馗那無根無源的滅絕人族的執念形成的殺道和混洞鏡的毀滅規則結合后，鍾馗天生就在劍意上站在了劍修的頂層。他只是因為缺乏記憶，嚴重缺失根基罷了。

所以別看黃爍幫其彌補根基花了數天時間，但是一旦進入劍意的階段，鍾馗並不弱於任何人，已經沒有學習的必要了。

黃爍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來這方面你就不需要教了。那麼...來吧，正式戰鬥可以開始了，不死不休。」

鍾馗有些迷茫地看了看手裏的劍，第一次開口說話。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這種感覺很不好，非常不好。但是這是我現在唯一想到要做的事情，只有殺了你，我可能才會知道真相，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所以，還請你去死好么？」

黃爍笑了笑。

「螻蟻尚且偷生，我可真不想死。所以，只能煩勞你親自動手了。我倆總是要死一個的。」

言盡於此，再沒了什麼廢話，鍾馗雖然知道自己有些不對勁，但他也沒什麼辦法來搞清楚。他隱約察覺到對面之人似乎知道些什麼，但是讓他放低姿態去求問，也不可能。那就只能用劍交流了，這才是劍修之間交流的方式。

和之前有些華麗的交手不同，這次兩人殺機充盈，殺意彌散，當真正認真起來后，反倒久久沒有出手。

細看的話，兩人也不是完全站着不動，手中的劍微微輕顫，幾乎每一秒劍尖就指向十幾個不同的方向，兩人的氣機更是吞吐不定。

兩人其實在相互的意識中已經比拼了無數招了，但沒一個人敢先出手。

到了他們這個程度，技巧，力量，能量，意志等等一切決定勝負的關鍵都沒什麼明顯的差距。就算有些差距，也會被其他擅長的方面補足。

所以黃爍已經很少出手了，到了這個程度，真想要徹底地擊潰對手，往往必須配合盤外招。在動手之前儘可能地削弱對手，談不上陰謀詭計，只能說是正常的戰術安排。

就像鍾馗，他之前要是正面出擊的話，別說皇朝人皇和左右兩相了，就連禁軍那一關他都過不去。但就是藉助三人靈魂意識深入山河鼎的機會，用偷襲就能輕易滅殺三位頂級的高手。

對黃爍來說也一樣，他要真想殺一個人，也會提前安排，畢竟他早就過了喊打喊殺的衝動階段。像現在這樣，正面對戰，公平對戰，是一種最危險，最不討好的戰鬥方式。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就算勝也是慘勝，同歸於盡，兩敗俱傷都是最正常的結果。

王不見王，皇朝之前和那些邪魔之所以雙方費盡心思在天網上較勁，而始終避免正面戰鬥，也是這個原因。到了這個程度，尤其是掌握了規則的高手之間，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就是兩個人拎着炮彈互相對砸。

不論誰的炮彈炸了，誰都別想討好。規則的破壞力早已超出了他們的防禦能力，除非抱着必死之心，否則誰也不願真的拚命。

這也是之前鍾馗其實實力戰力都只能說勉強合格的情況下，卻能殺光八州邪魔的原因。很多時候邪魔都不是死在鍾馗手裏的，而是扛不住規則的對拼，自身身體先崩潰了。

而鍾馗的身體當時是眾生願力的聚合，只要信徒在，就不死不滅。那才真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面對這麼一個殺不死的怪物，邪魔們死的真心不冤。

當然了，現在戰鬥的兩個人情況大不相同，一個煉體大成，肉身自成一界，還真不懼一般的規則。另一個混洞鏡基本粒子構築，這副身體可以說是怪得極致了，不但強橫，而且只要混洞鏡內的能量不耗干，就能無限恢復。

就因為如此，明知道一般的攻擊沒有效果，兩人才成了現在這般搞笑的樣子。都不敢輕易出手造成露出破綻，同時在尋找對方的破綻，打算爆發一波，直接一擊帶走。

兩人就這麼相對而立，似乎能站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而兩人的深厚根基也足以支撐他們就這麼無限地對立下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但這種時候，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就該出現了。

靈氣長河的天道似乎無法直接插手現世，只能通過誘導，或者操控命運之類的手段間接的影響現世。這類手段黃爍也算是見多了，不明覺厲下，還是挺防不勝防的。但是了解了以後，破解起來其實也容易。

就像越是精密的陰謀設計越懼怕意外一樣，這樣間接操控命運的手法，最忌諱那種無腦的，簡單粗暴的，毫無理性可言的莽撞行為。黃爍幾次破局，都是胡沖亂撞，莫名其妙就成了。

而天道這種操控命運的手段，往往也對一些碾壓局面無能為力，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小手段都是徒勞。但在一些勢均力敵的僵持情況下卻往往有奇效。

就像現在，如果黃爍真是強的一劍就把鍾馗劈了，那天道想插手也沒機會。但兩人勢均力敵，陷入了僵持，天道插手的機會就來了。

突然之間，原本似乎被堵塞了靈氣，突然就通了。因為這個世界現在一片末法景象，一點靈氣都沒有，如流水般的靈氣也有壓力的存在，巨大的壓力差下，灌入得就有點猛。以至於新進來的靈氣硬是掀起了一股靈氣風暴。

無數的靈氣亂流相互碰撞著，攪動着，巨大的撞擊下，亂流的邊緣出現了一道道多彩的閃電般的存在。

這種閃電在一個成熟世界還真是罕見，這種名為創世神雷的特殊雷電，往往只在新世界誕生的階段，會有出現。混雜了多重屬性和高濃度靈氣，並擁有了雷電的特性的創世神雷往往是創造生命的存在。當然了，單純論威力，這神雷也絲毫不弱於劫雷。

原本漫天漫無目標的神雷，卻像長了眼一般，紛紛劈向了黃爍，卻對數十米外的鐘馗視若罔聞。黃爍明知道天道出手了，卻一腔怒火無處發泄。

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對手最是噁心，真就是噁心。這樣的神雷威力雖大，但對黃爍的肉身來說，也就和洗了一場熱水澡差不多，完全說不上傷害，卻也實在噁心人。

但天道的目的顯然不是噁心黃爍這麼簡單。勢均力敵的對峙之下，任何一點意外的消耗，都可能成為勝負的關鍵，生死的一瞬。

創世神雷雖然傷不到黃爍，但當雷擊最猛的一瞬間，黃爍的神識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感知被扭曲了瞬間。

氣機牽引之下，鍾馗毫不猶豫地出手了。人劍合一，用起了黃爍剛教的御劍之法，整個人化作一道晦澀的灰光，瞬間就到了黃爍身前。

而黃爍在神識被扭曲的瞬間，就已經預感到了即將發生的事，已然不管不顧的劍意勃發，整個人瞬間化為了一輪大日，酷烈的劍氣如陽光般普照大地，不留一絲空隙。

嘎吱吱！

隨着一陣刺耳的聲音響起，鍾馗的劍艱難地一點點刺入黃爍體內，而他的身體也被那無處不在的，陽光般的劍氣消磨得生生揮發了三分之二。

黃爍低頭看了眼胸口的劍，艱難的開口。

「恭喜，你贏了！祝你找到自己的方向。」

話幾乎沒說完，在毀滅規則的作用下，黃爍的肉體開始崩潰，頃刻間化為灰灰，隨風飄散。原地只有黃爍一直系在腰間的那柄普通鐵劍掉落地面，插入了鬆軟的土地，仿若一個墓碑，悲涼地立在那裏。

鍾馗大大縮水的身體，卻在混洞鏡的補充下，頃刻間就恢復了完美狀態。黃爍輸了，輸的很徹底，連給對手留下點傷害都沒能做到。

鍾馗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地上矗立長劍，眼神中閃過一絲掙扎。作為一個人造的生命，他的意識中並沒有人情道德，只有簡單的目標。但他畢竟已經是一個完整的生命了，有了自己的意識，有了自己的思考。

從他剛才唯一說過的話就知道，他已經意識到了來殺黃爍這件事有問題。只是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只能選擇自己唯一會的戰鬥而已。有了獨立意識，有了思考能力，就勢必會生出情感。

黃爍對他的態度，從基礎開始教他劍法，這麼詭異的態度，那種似師似父的莫名情感，鍾馗是能感受到的。

現在人死了，目標達成了，他心靈再次失去了目標，就難免開始了思考。

鄭重的對着地上的劍深深一揖，鍾馗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黃爍的死還是觸動了他的心靈，讓他開始真正的懷疑起了自己。

不願多留，這個待了數日的地方現在有種讓他無法呼吸的壓抑感，拜了三拜后，就果決地轉身就走。等待他的是未知的前路。

數日後，那柄普通的長劍內卻鬼頭鬼腦地冒出來一個金烏的腦袋。四下感知了一下，似乎察覺沒了危險，金烏才一躍從劍中跳出。然後從嘴裏吐出了一滴赤紅泛著道道金光的精血。

精血遇風而長，不消片刻，黃爍消瘦，有些瘦弱的身軀，竟然就這麼出現了。

可能是身子太多，雙腳剛一沾地的黃爍就一個踉蹌，急忙扶住長劍才站穩。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黃爍是忍不住苦笑。

為了保住靈魂，並戲演的夠真，自己那千錘百鍊的肉體卻是不得不放棄了。這副滴血重生的身子，雖然從資質上來說是最完美的，但畢竟是新的，法力，劍氣，氣血，這些自己千年的積累全沒了。

不過，黃爍滿意地拎起地上的長劍。也不是全是損失，經歷了這麼一場生死關，自己這第三代的周流劍終於練成了。最後的決戰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