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忘初心

當孫海博離開那家小飯館時，早已經是華燈初上了。由於這裏距離縣委大院不遠，在整個甘寧縣城，算是一片繁華的地帶。雖然天色很晚了，還要一些小攤販在堅守着，他們都在嘗試全天生計的最後運氣。可是，街上的行人卻寥寥無幾。對於充滿氣質的孫海博來說，簡直就是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同志，吃碗拉麵嗎？」

「誒，我這羊肉是下午新宰殺的小羊，羊肉串烤出來是香噴噴的。您是有福了，快來幾串吧。」

···················

在他所到之處，那些攤主紛紛向他招呼著。他心裏卻是一酸，正是由於這裏經濟差，才讓這些小攤販的生意慘淡。

他回到家時，整個屋裏都冷冷清清的。自從他的愛人劉艷華拂袖而去，令他感覺這個家就像一個冰窖，一點溫度都沒有。他乾脆摔門出去，獨自徜徉在縣委大院的暮色中。他仰頭凝望着繁星點點的夜空，試圖讓自己置身於另一種意境。然而，現實是骨感的，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心裏清楚，無論是他的愛人還是他的搭檔，都不贊成大搞甘寧的綠化，而是大力開展招商引資。他也清楚要想提振甘寧的經濟，就必須招商引資這條路。可是，現實卻告訴他，凡事不可以急於求成。目前的甘寧無論是在地理位置上，還是自然環境，都不是投資者青睞的，只有那些重污染企業才會選擇這裏。假如接納這些企業，也許會給甘寧經濟帶來短暫的提升，並讓他完成上級領導交待的任務。但從生態環境上看，又無疑挖了一個大坑。他孫海博就算失去政績，也決不能這麼做，即便不被他最親近的人理解。可是，他的決斷又無形中帶給他巨大的壓力，他清楚明白，他已經把自己置身於懸崖邊上，稍有不慎，必將粉身碎骨。

再說塘圭里村的老高家，許巧芸整天還做着移民沿海大城市的美夢，這一天正哼著小曲晾晒衣服，不經意聽到院門咯吱一聲，稍一抬頭，頓時目瞪口呆。一個三十來歲的彪悍男人正從門外走進來，手裏拖着一隻大大的旅行箱。這個男子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老公——高鴻博。她難以置信，如在夢中。

「鴻博···真的是你嗎？」

高鴻博走到距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鬆開手裏的拉箱，沖她微笑着張開了雙臂。

許巧芸哪裏還顧得上眼前的情景是否虛幻，不顧一切撲了上去，直到被自己的老公高高抱起，一番騰雲駕霧般的旋轉，再重重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當一切回歸平靜，她才輕聲發出質疑，「你咋突然回來了？」

高鴻博憨厚一笑，「想你了唄。」

「過幾天我們不是去投奔你了嗎？難道你親自回來接我們？」

「嘿嘿，傻丫頭，咱們不走了。」

許巧芸渾身就像滾過一道電流，趕緊推開她的老公。

高鴻博有點猝不及防，不得不放開妻子，愕然盯着她，「丫頭你咋了？」

許巧芸急得臉色漲紅，氣喘吁吁道：「你···你到底是咋回事···難道以前的承諾都不算數了嗎？」

「承諾？親愛的，我對你承諾太多了，你指的是哪個呀？」

「將來帶我去大城市享福呀。」

高鴻博莞爾一笑，「我說話是算數的。但不是現在，等我事業有成，將來保證帶你去那些大城市旅遊去！」

許巧芸滿臉困惑，「你不是在大城市站穩腳跟了嘛，為啥回來了？」

「因為咱們的家鄉需要我呀，」

許巧芸頓時明白了一切，內心一片冰涼，「原來你聽了咱爹的話。」

高鴻博明白媳婦的心思，趕緊用擁抱化解對方心裏的幽怨。

許巧芸與丈夫分別多日，面對丈夫的寵幸，並沒有多少幸福感，流下幾滴辛酸的淚水。

就在這時，高拴柱出現在屋門口，面對院內抱成一團的兒子和兒媳婦，難掩內心的激動，「鴻博，回來了？快進屋！」

高鴻博不得不放開媳婦，沖父親尷尬一笑。

高拴柱的情緒被徹底調動起來，幾步衝到兒子跟前，二話不說，俯身提起兒子放下的行李箱，返身回屋。

高鴻博先是一愣，趕緊拋下媳婦，緊趕慢趕追上父親，「爹，還是我來吧。」

高拴柱並沒有放手，「兒子，你累了，不要跟我爭了。」

許巧芸獃獃望着父子倆的背影，心裏產生一股莫名的醋意，感覺丈夫回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公公。

當天夜裏，許巧芸失眠了，由於丈夫的返鄉，令她的大城市夢徹底夢碎。其實，她並不是愛慕虛榮的女人，骨子裏充滿了東方女性賢淑的美德。可是，她也有嚮往美好生活的權力。當年，她沒有聽娘家人的安排，嫁到外村的富裕人家，而是選擇了本村的後生高鴻博，就是看到這個男人身上的潛質。她相信有朝一日，這個男人會帶自己離開這個窮山溝。可是，婚後的丈夫確實在外地風光了一把，可還沒來得及帶自己出去，卻選擇了返鄉。這無論如何是她難以接受的。可是，事已至此，她還能咋樣呢？嫁雞隨雞，她即便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認命了。

第二天，當許巧芸睜開眼睛時，發現丈夫坐在炕沿，正盯着她出神。她剛要坐起來，卻被丈夫按住了肩頭，「媳婦兒，昨晚沒睡好吧？再睡個回籠覺吧。」

她心裏一熱，「現在幾點了？」

丈夫伸出手腕看一下手錶，「七點一刻了。」

「唉，都這個點了，我該做飯了。」

「你別忙了，我和爹馬上要去村委會。」

「你們這麼早去村委會幹嘛？」

「新民已經在那裏等我們了。大家要一起研究植樹的事兒。」

許巧雲不再堅持起床，兩眼望着屋頂，直到丈夫起身出去，才讓辛酸的淚水溢出了眼眶。

高鴻博來到村委會時，魏新民已經等候他了。兩個年輕人見面，彼此都很動情。他倆年齡相差不到五歲，可以說是從小玩到大的。如今，他倆一個為了學業，一個為了事業，都長期離家在外，足足五年沒見面了。雖然有很多正事要談，但還是花費不少時間聊起少年往事——

一番寒暄過後，作為年長的高鴻博不勝感慨，「新民，沒想到你已經獲得博士學位了，真是了不起。當年我爹真是沒看錯你。如今，真的回來為家鄉父老鄉親們造福來了。」

魏新民顯得很動情，「當初如果不是高伯伯鼎力相助，我也不會順利完成學業。為了報恩，我也該回來。」

「是呀，我爹當年非常偏向你。為了你，我沒少挨他老人家打。」

「唉，虧你還記得這件事。我比你小好幾歲。從小也沒少挨你欺負呀。」

「哈哈，我當時覺得我爹對你比對我這個親生兒子還好，心裏自然不平衡了。」

魏新民聯想到高伯伯對自己的恩情，不禁濕潤了雙眼。

他倆又彼此吐槽兩句，話題又扯到個人方面——

「鴻博哥，早就聽說你在特區混得不錯。為啥要選擇回來？」

高鴻博遲疑片刻，才道了一句，「是我爹的那封信催促我回來的。」

魏新民心裏一動，想到高伯伯給自己寫過的信，不由感嘆道：「高伯伯為了咱們村，真可謂是嘔心瀝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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