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席捲甘寧

呼——

西北重鎮甘寧縣突然被漫天瀰漫的黃霾籠罩。整個白天暗無天日，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只有零星的機動車在城市的街道上戰戰兢兢的如履薄冰。世界彷彿到了末日的邊緣。

在縣委小二樓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默默矗立在一處玻璃窗口，面對外面昏暗的世界，蹙眉凝視。其實，他根本看到任何東西，只能目睹飛沙敲窗。漫天的黃沙趁著風勢，就像冰雹一樣，與玻璃窗奏響一曲交響樂。然而，這樣的『交響樂』無比的刺耳，甚至撕裂人的心扉。

他的表情異常嚴峻，這是他有生以來，從未經歷過的氣象。他叫孫海博，是這座縣城新任的縣高官，上任剛滿一周，上天卻給了他一個下馬威，預示著著接下來的工作是何等的艱辛。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風沙終於累了，當它的餘威還在敲打窗欞時，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這間房是他的辦公室，並不豪華，作為書記辦公室，甚至比較寒酸，不僅沒什麼可圈可點的裝修，就連桌椅都的陳舊的，與這座縣城的經濟水平息息相關。

他沉吟片刻，伸出右手操起了放在桌角的黑色座機——

「小陳，請進來一趟。」

不到三分鐘，房門被推開，一個三十左右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沖他保持一副畢恭畢敬的神態：「孫書記，您有事嗎？」

他一指剛剛使用過的座機，「我初來咋到，還不清楚各個部門的聯繫方式，請你幫我聯繫一下氣象局。」

這個年輕的男子是組織上分派給他的助理陳通然，已經在這座縣城工作6年了，對政府各個部分都頗為了解了。他不解上級的意圖，「您找氣象局幹嘛？」

「我想諮詢一下這種天氣還能持續多久。」

陳通然先是一怔，隨即賠笑道：「您還不如問我呢。這跟氣象局沒什麼必然聯繫。」

他的目光炯炯凝視着助理，「好哇，麻煩你給我介紹一下唄。」

「這種天氣在氣象學上被稱為『沙塵暴』，在這個多風的季節會不定期發作幾次。」

他質疑道：「我在內地也經歷過沙塵暴天氣，那只是一些塵埃，卻沒有見過像鹽粒一樣的沙子呀。」

陳通然苦笑道：「還不是因為這裏距離葛辛灘沙漠比較近嘛。那裏又是一個風暴眼，一旦颳起了大風，就是鋪天蓋地的沙塵。」

「葛辛灘沙漠？」他臉色一變，「它真的距離咱們甘寧很近嘛？」

「是的，尤其最近幾年，它越來越逼近整個地區了。」

「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

陳通然無奈苦笑道：「咱們這裏還算好的呢。毗鄰沙漠的谷良鎮又該受災了。」

他心頭一震，立即站了起來，沖他的助理髮出指令，「小陳，趕緊給我備車！」

「孫書記，您要去哪？」

「我要去谷良鎮！」

陳通然臉色陡變，「不行呀，萬萬使不得！」

他很是意外，「為什麼？」

「現在大風還沒有停止。那個地方有正處於風口浪尖。咱們貿然出行，很容易發生危險。」

他沉寂片刻，不禁質疑道：「那裏的老百姓是咋生活的？」

「唉，沒法子呀。萬幸的是這樣極端天氣尚不頻繁發生。」

他又皺緊了眉頭，「假如在農作物生長期發生一兩次，就有可能絕收呀。」

「您的話說到點子上了。實際上那裏有每年有很多耕地都被沙化了。」

「這怎麼能行？長此以往，那裏的老百姓吃什麼，喝什麼？」

陳通然低頭不語。

他也低頭在面積不大的範圍內來回踱步，終於下定決心，「我還是要去谷良鎮一趟。」

陳通然還想勸他幾句，但他意已決，「小陳，快去備車吧。」

不到半個小時，他在陳通然的陪同下，已經置身於政府大院了。這時還有零星的風沙，讓他不敢把眼睛睜得太大。

他的專車是一輛老式吉普車，在沙塵暴的肆虐下，整個車身被一層薄沙覆蓋。一個中年男子正全力清理。

他想伸手幫忙，卻被中年男子阻止道：「孫書記，這可萬萬使不得，千萬別把您的衣服弄髒了。」

他下意識低頭看一下自己的中山裝，已經被沙塵污染了。

中年男子是他的專車司機老張，在目前小汽車正逐漸走進尋常百姓家裏時，堂堂的一縣最高首長還在用老掉牙的吉普車。它在老張的努力下，總算顯露它的真容。

孫海博沒有耐心等了，便沖他的司機一擺手，「別擦了，咱們上路吧。」

「好，就算擦得一塵不染，到了那裏，也會面目全非的。」司機放棄了操作。

身旁的陳通然有點茫然，「就咱們三個嗎？」

「對。咱們這是去私訪，用得着興師動眾嗎？」

他的司機倒是很坦然，「陳助理請放心，目前風沙小了，不會有事的。」

陳通然的神態很不自然，訕訕笑道：「我是為領導的安全擔心。」

他瞥了他的助理一眼，「我的命沒有那麼高貴。」

他率先鑽入了副駕駛室。其他兩位手下隨即跟進。

這輛吉普車行駛在車輛稀少的市區街道上行駛。孫海博通過不太清晰的車窗玻璃向外張望，經歷一場沙塵暴的洗禮下，沿途一片狼藉。鮮有高層建築的街道呈現一副滄桑感，令他這位父母官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這輛吉普車一旦使出了城區，接下來的征途更加莫測，司機目光如炬，不敢有片刻的走神。

在他們前面是一條年久失修的公路，當經歷一場風沙摧殘之下，就像一條崎嶇不平的古道，令上面行駛的汽車如同一個舞者。雖然離開了甘寧城區，卻也屬於城郊。甘寧縣雖然被稱為一座縣城，卻是大西北一座貧困縣，城區規模尚不如內地一個鄉鎮。

孫海博一路上心事重重，接下來的征途如同他的仕途，艱難且吉凶未卜。

在他上任之前，這座面積龐大的縣城給他的印象——總人口56萬，常駐人口38萬，人口流失嚴重；人均GDP不足1360元，農業產值佔比60%。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貧困地區。

上級領導為他餞行時，殷切拉住他的手，語重心長地講道：「海博同志，咱們省是全國經濟落後的省份，而甘寧又是全省最落後的縣市。它能否脫貧，直接影響咱們全省的經濟發展。你這位經濟學博士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呀。」

重壓之下的他需要一個平台去施展拳，於是向上級領導信誓旦旦保證，在任一方，必造福一方百姓。可他做夢沒有想到，到任未滿一周，首先領教的是這裏的惡劣氣候。

也許正是這樣的氣候束縛了本地區的經濟發展。這一路上，他默默思考着這個問題。

接下來，該如何挽狂瀾於既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