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第12次審判

2012年9月21日，海牙國際法庭。

坐在被告席上的是一個黑髮的年輕人，他的頭髮很整齊，身上的西裝也沒有任何皺褶，只是胡茬稍有凌亂。

東方月用近乎調戲的眼神觀望着法官席。

確實很滑稽，為了審判一個瘦弱的少年，國際法庭動用了全部15位法官，他們膚色各異，國籍不同，更別提信仰。但此時他們坐在一起，道貌岸然，目標一致。

也許是感覺到了東方月眼中的戲謔，法官長小田潤二嗽了嗽嗓子，義正言辭地宣佈。

「第12次審判開始，這是最終審判，請控方律師進行最後提問並進行結案陳詞。」

來自法國的律師沖着法官長優雅地點了點頭，而後口中開始噴出讓東方月聽着想笑的一系列奇怪的單詞。

他戴上耳機，這裏面將有同聲翻譯。

「東方月，你是否承認自己從2012年5月開始，組織並煽動大量的無知民眾進行非法集會？」

「東方月，你是否承認在2012年8月違反國際法，顛覆湯加政府並在湯加建國。」

「東方月，你是否承認在2012年8月到2012年9月期間進行非法武裝，並企圖從事恐怖主義活動。」

「東方月，你是否……」

聽着自己一連串的罪名，東方月笑得更燦爛了。

這一切都源於一本筆記，甚至到現在，東方月都不知道這本筆記的名字，非要說的話，筆記的封面上印着「《NOTE－BOOK》」。

東方月在4月的時候撿到了這本筆記，上面以時間為線索，記載着從此時起將發生的一系列事件。

火山爆發，武裝暴動，地震，海嘯……

筆記中詳細記載了將來會發生的每一次災難**件。

直到2012年12月21日，這一天的記載中只有兩個字——「君臨」。

再往後翻，筆記空空如也。

東方月是一個有妄想症的中二青年，儘管這本筆記有99%的惡作劇成分，但他寧願相信——在雲層上面的某個老頭兒看上了自己，並送出了一份大禮。

他妄想中二，但他不傻。

隱藏了IP后，東方月在一個人氣很高的論壇上開始了自己的預言。

根據記載，4月21日，黃石火山將有一次威力不大的間歇性爆發。

沒人把這個帖子當回事兒，他的預言很快沉了下去，僅有幾百的點擊量，還有一些諸如「火前留名」的留言。

4月21日，黃石真的爆發了。

閱覽過這個帖子的幾百人中，有幾個記性比較好的傢伙再度挖出了這個帖子，並希望ID為「月神」樓主再度進行預言。

自此，18歲的東方月開始了自己的成神之路。

三次預言應驗后，東方月的帖子被永久刪除。

一個黑衣人搶在國安局前找到了東方月。

黑衣人的背景到現在東方月也不知道，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他願意為東方月提供資金與人力，讓東方月的預言大顯神威，在21世紀重現宗教的輝煌。

要做這些事，華夏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東方月在黑衣人的支持下，繼續著自己的預言。同時瞄準了太平洋島國——湯加。這裏的政府比較渙散，黑衣人希望東方月在這裏建立21世紀的梵蒂岡。

東方月並不知道「君臨」的含義，不過筆記到這裏戛然而止，可見名為「君臨」災難的毀滅性絕對會超過任何一次地震和海嘯。他此時真的自詡為救世主，企圖在湯加的這172塊小島上建立出一面伊甸園抵禦「君臨」。

可惜的是，無論是黑衣人還是東方月，都大大低估了此時國際社會的機動性。也許是東方月的言論印證了世界末日，也許是他鬆動了天主教皇的權利，整個國際社會對這次事件的態度出奇地一致與強硬。

儘管東方月擁有了近千人的武裝部隊，不過在聯合國維和部隊的大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為了保證自己支持者們的存活，東方月並沒有讓部隊開火，而是自行帶上鐐銬，主動放棄武裝並被押上了直升機。

通常，國際法庭的效率很低，面對這種事情也許要開庭數十次，歷時三五載才能完成審判。

但這次，12次審判在15天內進行，僅僅半個月的時間，東方月就迎來了自己的最終制裁。

他的辯方律師是一位中國人，國際法庭認為這樣更有利於東方月認罪。

律師告訴他，只要他願意在全世界直播的時候承認自己的所有行為都是說謊，國際法庭將對東方月的信徒們從寬處理，不會草菅一條人命。

東方月笑着聽完了控方律師說出的15項罪名，而後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完了？」

「是的，東方月先生，法庭只控訴您這15項罪名。」法國人禮貌地點了點頭。

東方月看了看法官席，上面的老傢伙們都咽了口塗抹，等待着自己的態度。

他又看了看法庭周圍的四架攝像機，正如自己的律師所說，為了徹底掃平自己在這幾個月中造成的影響，現在的庭審正在進行全球直播，只要自己承認罪過，這一切將被徹底抹去。

完完全全的絕境，不可能翻盤了。

東方月終究還是有人性，與自己的尊嚴相比，信徒們的生命是那樣的鮮活。

「我承認一切罪行，我的一切行為都是憑空捏造的，並沒有什麼神，我只是個騙子。」東方月輕描淡寫地說，同時還不忘對着鏡頭露出最燦爛的微笑，「對不起，我騙了所有人。」

法官們終於鬆了口氣。

之後是雙方律師的結案陳詞。

控方律師繼續列舉罪證，並使其不可動搖。

辯方律師則表示，東方月認罪態度良好，被捕時也沒有造成武裝衝突，希望法庭從輕發落。

最後，15位法官進入密室商議、投票。

半小時后，法官們再次回庭，小田潤二手中拿着東方月的宣判結果。

「下面，本庭代表國際法庭全體法官宣佈審判結果，請被告東方月起立。」

東方月筆直地站了起來，並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服，臉上依然洋溢着微笑，他希望在天的父母能看到自己優雅地面對死亡。

「本庭宣佈，東方月反人類罪、非法武裝罪等13項罪名，共計15項罪名統統成立，剝奪其終生自由與國籍，於明日執行死刑。」

這個結果東方月並不意外，國際法庭的死刑很人道，注射微量的高濃度氰化鉀，自己會在1分鐘之內和這個世界說再見，體面而又溫馨。

「同時，周翎、章銅、維德三位主要從犯罪行成立，判處死刑。協助東方月犯罪的其餘1275名從犯將根據其罪行輕重，判處10－50年監禁，嚴重者終身監禁。」

東方月的身體猛然抖了一下，他好像聽見自己被捕時周翎在身後的呼喊——

「月！！別去！我們寧可戰死！！！……」

東方月又笑了，但此次是絕望與決然。

自己還是太天真了，以為憑一己之力可以救贖所有人，可最後還是連累了大家。與這種終結的方式相比，恐怕子彈穿堂來得更痛快一些吧。

東方月抬起右手，指著小田潤二：「Fuck……BAGA……艹你媽……」

他越說越無力，用自己所有可能的方式侮辱這個日本人，眼淚從他的笑顏上劃過。

小田擺了擺頭：「直播有20分鐘的延遲，你現在做的事情都是沒用的，這段會被剪去，留給全世界人的只有你認罪的那段，請保持理智。」

兩位法警走上前去，再次為東方月戴上了鐐銬，東方月瘋狂地反抗著，只為了能多侮辱這幫混蛋哪怕一秒。

他的雙眼紅得像野獸，掃視着在場的所有人。

「我在那邊等你們，你們都會死，不止一次。」東方月最後笑得很凄慘。

仇恨衝破了頂點，東方月感覺自己的憤怒開始外溢……

小田案前桌面上的杯子開始搖晃，幅度越來越大。

法庭的燈光開始閃爍。

「地震！是地震！天啊！！！」一名女記者惶恐地喊道。

此時，眾生百態。

大多數人都朝法庭的三個出口涌去，連15名德高望重的法官也不例外，他們扯動撕咬着對方，只為能率先逃脫。

理智一點的人會趴在桌子底下，聽天由命。

東方月肆無忌憚地嘲笑着他們，儘管身後的法警也各自奔逃，但他仍不可能掙脫鐐銬，這也許是上天對自己的一點點補償，可以在彌留之時欣賞到一出這麼多大牌出演的滑稽劇。

震動很快停止了。

擁向出口的人群回復理智，開始互相虛偽的攙扶與問候。小田潤二慌忙地一邊整理衣衫一邊坐回法官席。

「啊！！！！」

一聲唐突地慘叫從被告席傳來。

兩名正要押解東方月的法警驟然間身首異處，連慘叫都戛然而止。

王者的威壓瞬間洞穿全場，荒唐的出場讓所有人為之顫抖。

棕色的長發，貼身的黑色裙甲。

狂傲的眼神，戲謔的微笑。

烏黑的巨劍泛著紅光，輕輕地劃過了東方月的鐐銬。

「執劍人，儘管你很弱小……」凱娜舔了舔嘴角，用劍間剝去鐐銬的碎片，隨後轉過頭，像看屍體一樣掃視着在場的眾人，「不過比這些死人要強太多了。」

話罷，人間煉獄。

就像油畫中所描述的地獄一樣，整間法庭被染成了血紅色。

法官們根本就沒有驚愕的時間。

他們脆弱的像一粒沙子，被狂風無情地捲走。

小田潤二飛起的頭顱在空中旋轉着，他人生的最後一秒竟看到了自己脖頸的斷面，鮮血還不及噴出，他想說什麼卻沒有張口的機會。

他們死了，但他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對於這種窮盡一生為他人安上罪名的傢伙們，這種死法很諷刺。

東方月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眼前只剩下了鮮血、碎屍與一個變態的女魔頭。

「還有什麼要幫忙的么，我的時間不多。」凱娜一把拎起東方月，不慌不忙地向外走去。

「哈哈……哈哈……」東方月並沒有什麼驚愕，反而狂笑了起來，「來了！來了！終究還是來了！上天待我不薄！」

東方月很快搞清楚了一件事，屬於他自己的救贖，從這一秒開始了。這次不再是隔靴搔癢的預言或者不切實際的信仰。

而是真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