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柳岩環顧四周，深吸一口氣，「還有一人逃跑了，應該就是為首那人，我們得趕緊找到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貨棧不是住家，是一個沒有隔斷的大敞間，中間只有一些木製貨架。柳岩在貨棧里巡視了幾圈，沒有發現任何異樣。這樣一個坦坦蕩蕩的地方，一眼就能望穿，他能躲到哪裏去？難道這傢伙會什麼西域妖法，能穿牆不成？

柳岩忽然覺得頭頂有點涼颼颼的，他停下腳步，猛一抬頭，瞳孔霎時收縮。在他的正上方，有一個井口般大小的木蓋，蓋子略有歪斜，露出一絲湛藍的天空。

這裏居然有一個通風口！

丙六貨棧的頂部是壓檐結構，所以沒人想到屋頂居然還會有一個通風口——正常來說，只有平頂屋子才有這樣的設計。

這大概是之前的某位使用者偷偷開的口子，沒有在西市署報備。柳岩恨恨地罵上一句，吩咐人拿來梯子，然後給手弩裝進了一支拿掉箭頭的弩箭。狂怒並未讓柳岩喪失理智，這是最後一個人，務必要留活口，否則整個計劃就完蛋了。

現在貨棧周圍都是敢死隊的人，延那胡商就算去了屋頂，仍舊無路可走，幾等於瓮中捉鱉。

柳岩唯恐再出什麼疏漏，親自登上梯子，朝上頭爬去。爬到頂端，柳岩正要推開木蓋，突然感覺到一陣殺氣。他急忙縮頭，一塊嵌著鐵釘的硬木條擦著頭皮飛過。他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弩。噗的一聲，似乎刺中了什麼。柳岩一喜，手腳並用往上爬去，卻冷不防被一條腰帶抽中了左眼。

這腰帶是熟牛皮製成，質地極硬，抽得柳岩一陣劇痛眩暈。腰帶頭上有一個小銅鈎，抽回時又在他臉頰上劃了一道長長的血口。這襲擊激起了柳岩的悍勇，他不退反進，反手一卷扯住腰帶，用力一拽，硬是衝上了屋頂。

還未等站穩，他就感覺腰帶一松，顯然對方鬆開了手。柳岩一下子失去平衡，拚命擺動手臂，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穩。就在這個當兒，他聽到咔嗒咔嗒一連串腳步踩在瓦片上的聲音，隨即嘩啦一聲躍起，然後遠遠地傳來一陣沉悶的咔嗒聲，然後是嘩啦的水聲。

這聲音有些詭異，不像是落在土地上。柳岩大急，他的左眼腫痛看不清東西，可腦子卻還清醒。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丙六貨棧旁邊，有一條緊貼坊牆的廣通渠。這條水渠在一年前拓寬了漕運，專運秦嶺木材，所以渠深水多，寬可行船。此時尚在正月，水渠尚未解凍，上面覆有薄薄的一層冰面，如同朱雀大道般平整，而水門並無任何部署——柳岩之前的安排，光顧着陸路，居然把這事給忽略了。

他聽到的，正是那胡商撞開冰面，落入水中的聲音。

廣通渠從西市流出之後，連通永安渠、清明渠，更遠處還連着龍首渠和宮渠，流經的里坊多達三十餘個，跨越大半個城區——換言之，只要曹破延潛水游過西市水門，就可以輕鬆脫出包圍圈，在全城任何一個地方上岸。

柳岩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這個錯可實在是太愚蠢了。

情急之下，他也縱身飛躍朝水渠里跳去，可他卻忘了自己披掛着沉重的鎧甲，雙腳剛一觸冰面，冰面就咔嚓一聲斷裂開來，直接把這位身材俊朗的男朗拖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