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廿一 露越濃,花越嬌(三)

章廿一 露越濃,花越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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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這一笑,反倒嚇了章潛一跳,沈舟笑得幾乎喘不過容易停下來,他見章潛一臉疑惑,不由得揉着肚子道:「章叔,你不知道,哈哈,我剛才那水平,可以得奧斯卡小金人啦!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章潛不明白什麼是奧斯卡小金人是什麼意思,他只是着急追問,「到底說定了些什麼他那麼高興您也那麼高興?」

沈舟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停下笑,「我本來只是想哭窮呢,誰知道到了這個即將魚死網破的時候,他居然還惦記着要買我手裏的金彩提花緞呢,我當然就順水推舟了!」

說完了又嘆息了一聲,「果然是利令智昏,古人誠不我欺呀!」

馮郁文腳下生風地出了沈府,那使車的老趙想問去哪裏還沒問出口,便見往日裏一派書生風範最是穩重的少爺急急地擺了擺手,滿面通紅地大聲道:「回家!」

老趙愣了一下,可是有些日子沒見少爺的笑臉兒了呀,今天這……,這可是好兆頭!

當下老趙鞭下也生風,馬車跑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回了馮府。

馮郁文大踏步到了父親的書房外,卻在廊子下正好遇見父親的一房小妾,也就是自己地姨娘端著葯碗剛推門出來。馮郁文忙躬身施禮,「見過六姨娘!」

六姨娘見是馮郁文,當下滿面春風地笑着說不敢受的,然後又說請免禮,馮郁文這才直起身子。其實這小姨娘是前年才買進府來的,今年也不過十八歲,足足比馮郁文小了十幾歲呢,所以馮郁文平日並不把他放在心裏,只不過父親那裏規矩甚嚴。禮數還是不敢缺了的。

再說了,最近年余以來,馮郁文漸漸發現自己這小姨娘還有一處妙用,那就是每當自己有為難的事情不好跟父親說時。便可以請她先跟老爺子吹吹風,寬解寬解,等到自己再說時,往往就好辦了許多。是以現在倒也是真心的對她行禮。

而這位六姨娘也是明白的,她知道就憑老爺子現在這個身子骨,自己就是連個蛋都別想生下來,所以呢。左不過十幾年之後,這個家就是要這位馮家唯一的少爺說了算了,到時候自己是去是留。是好是歹。都是他一句話的事兒。因此便對馮郁文分外地和軟,與別人家小妾和大少爺的關係往往很冷並不一樣。兩人之間很是和氣。

馮郁文抬眼見那碗底還剩了不少濃黑的葯汁,便不由皺了皺眉頭,「父親總是不肯吃藥,這樣下去可不成,還請姨娘平時多勸勸!」

那六姨娘聞言笑道:「是了,我正勸呢,回頭少爺你也勸勸吧!」

馮郁文躬身應是,那六姨娘便要轉身離開,這時馮郁文卻突然叫住她,看了看左右無人,這才小聲道:「姨娘請稍等,我這裏有一件犯難事,想請您幫個忙。」

那六姨娘聞言點點頭,笑道:「你的事我有哪一次是不幫忙地,說吧,是什麼事,我一定儘力。」

馮郁文聞言先笑着謝了,然後才小聲把最近的絲綢市場情況大體剖析了一番,末了把自己剛才去沈府的收穫說了一下,又道:「這件事是我十分看好的了,可以說,這是我馮家崛起地最好機會,准準的沒錯!只是,姨娘您也知道,我父親這兩年的脾氣,是越發的……」

馮郁文當然不能說自己老爹地脾氣越發乖戾剛愎了,畢竟這個年代講究子不言父之過嘛,即便老爹錯了,你也不能說,否則就是不孝。不過這點問題顯然難不倒馮大秀才,他當下便想了一個詞兒出來,「越發的……,威嚴起來,所以,我只怕他老人家疑神疑鬼的開口阻攔,到時錯過機會,可是後悔莫及呀!」

那六姨娘聞言當然聽得懂馮郁文話里地意思,只是她想了想卻沉吟了下來,馮大公子說地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搞不清楚,父子倆誰對誰錯她也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卻是一開始看到他地臉色兼具慎重與激動就明白了的,那就是眼下這件事肯定是非常之重要。

只是,現在老爺身子還算康健,如果自己現在就開口說些日後地事兒,是不是反而會惹得他不悅?六姨娘當下便有些躊躇。

馮郁文察言觀色,見六姨娘並不像以前那樣爽快的就答應幫自己,便很快明白她定是也有求於自己,當下笑着說道:「姨娘幫過我很多次,按說我早就該好好謝謝姨娘了,卻一直都不知道姨娘喜歡什麼,所以,剛才又想舔著臉求姨娘幫忙的時候,我就想好了,等過了后兒請姨娘自己說想要什麼,我沒有個不答應的!」

六姨娘聞言頓時笑了笑,「說這個做什麼,我幫你說話還不是為了你們父子,還為了貪圖你那點子東西不成!免了吧,只是……以後我有事要你大少爺幫忙的時候,你別不理我就是了!」

馮郁文歡喜地道:「哪裏敢,姨娘可以隨時讓人叫我,隨叫隨到,謹奉姨娘吩咐!」

六姨娘聞言笑了笑,當下也不急着去送碗了,一轉身又回去推開了門,「老爺大喜呀,奴奴給您道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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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他是真的想賣?不是在蒙你?」馮老爺子強撐著身子坐起來,本來就蒼老的樣子此時又增幾分頹勢。

老爺子地身子骨本來就不太好。這些日子又為了場子裏的事情而夙夜憂煩,所以身體更是越發的差了,便連精神也

越不行了,因此,雖然說一提到金彩提花緞,他還是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卻還是顯得有些迷糊,比不得前些日子那麼清醒了。

「是的父親,絕對不會有錯。您是沒見現在沈家都破落成什麼樣子了!兒子去的時候,那大門口就堵著一幫要債的,說是前一陣子給沈家修園子的工錢還沒給呢,您想。那修園子的工錢它頂多不過是幾百兩,可是沈家已經拿不出來了,現在沈舟整天就在搗鼓一些胭脂啊花粉哪之類地,估計是賠得撐不住了。想從胭脂行里再多弄點銀子補窟窿呢!這些都是兒子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斷斷不會有錯,請父親放心!」

說完了馮郁文裝作無意之間往老爺子身後瞟了一眼,那六姨娘頓時會意。當下給老爺子捏肩膀的手頓時加了兩分力氣,嬌笑着道:「行了我的老爺子,少爺都那麼大的人了。又是您親手調教了十幾年地。他會那麼容易被人騙了?叫奴奴看呀。您這不是信不過少爺,分明就是信不過自己了嘛。怎麼,覺得自己老了?」

老爺子聞言綳著臉嗔道:「胡說,誰說我老了,你女人家知道個什麼!」

這要是放在幾年之前,馮老爺子和下邊人議事的時候,一個女人家別說插嘴了,就是連站在一邊旁聽的資格都沒有,在他看來,女人嘛,不過就是生孩子做飯伺候男人罷了,其他的她們懂個什麼!

只不過,最近一年多以來,老爺子地脾氣好像慢慢變了,這身子骨一老,卻反而更加圖新鮮了,而湊巧這位六姨娘又最是個乖巧懂事會奉承的,所以現在老爺子的身邊還真是離不開她,對她的話也是多有採信。

當下老爺子雖然罵了她一句,心裏卻也是信了**分了,他想了想,喃喃自語道:「我怎麼都覺得不對勁,李家不對勁,沈家那小子也不對勁,可是啊,我還偏偏就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唉,真地老了!」

頓了頓,他忍不住又問馮郁文:「你確定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他不是演戲蒙你?」

噗嗤!還沒等馮郁文回答呢,六姨娘便忍不住笑了出來,伸出三根嫩蔥也似地手指到老爺子眼前晃了晃,嬌笑道:「還嘴硬說自己沒老呢,這都問了三遍啦!」

老爺子苦笑着搖了搖頭,「好吧,現在這些事兒我有點看不清了,也許你說地是對地,那就按你想的去辦吧,不過,一定要三思,要慎重!」

馮郁文聞言強自壓下心中狂喜,恭恭敬敬地給自己父親施禮,「是地父親,兒子記住了,請父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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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章潛與毛旭便在昨天見面的茶館碰了面。

毛旭等茶博士一退出去,便將手伸出來,「你們家有多少生絲,就按咱們昨天說的,按照李家收的價錢算,我抽半成,你回去之後有多少都儘管找人送過去,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另外,我幫你們截下了今後十天出的貨,整整兩萬匹,不過必須按天拿銀子來換,怎麼樣,給錢吧?」

章潛聞言大喜,卻又笑着把毛旭的手摁下去,笑道:「我的毛大少爺,先不說我只是跑腿辦事兒的,手裏壓根兒就沒銀子,就算是我有,你說這八字還沒一撇兒,事兒還沒見蹤影呢,您說,有這個規矩嗎?」

毛旭自謂昨天自己可是出了大力氣了,說實話要是沒有自己叔叔的牌子抗在肩上,這事兒是說什麼也辦不成的,因此便想着今天怎麼都得先拿到手一筆再說,當下不由得拍桌子站起來,「好你個姓章的,想反悔你早說,現在還來得及,不想反悔就乖乖的給我拿銀子!」

「這個……」

章潛沒想到他居然是這麼個沒見過錢的,當下便趕緊笑着奉承了幾句,又道:「這樣吧,我這裏先給您一千兩,算是提前給您的謝禮,我們家桂小姐說了,等到事情完全辦成之後,她還有重謝,另外,以後每天晚上我都給您結清當天的賬目,保證一錢銀子都不少您的,您看這麼辦成嗎?」

說着,章潛掏出一沓銀票來,笑眯眯地遞過去,那毛旭一把奪過去數了數,咬着牙道:「好,就這麼辦!」

又道:「另外,你們可注意點,別讓人瞧出不對勁來!」

章潛當即道:「是,這個您放心,我早都做好安排了,說什麼也不能把事情給辦漏了,那樣可就讓您不好做人了,這個我心裏有數着呢!清一色從吳江鄉下找來的力工負責搬運,運貨的馬車都是從常州租了調過來的,絕對不會讓人給認出來,而且我們桂小姐還下了封口令,誰都不許亂說話,所以呀,您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吧,保證出不了任何問題!」

毛旭聞言哈哈大笑,「好,還是你們家桂小姐心細呀,這樣一來你們的生意做的順溜,我的銀子也拿的安心,咱們兩得其便哪,好!」

章潛也陪着笑了笑,那毛旭卻是停下笑眼珠子不由得亂轉,章潛頓時心裡冷笑,知道這不定又是打什麼主意呢,果然,毛旭笑着靠近了章潛道:「你們府上那位星兒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給打發出府來?」

章潛聞言一笑,也湊過去,「我們桂小姐當然也巴不得早一天,但是現在很多時候在沈家還是我們家少爺說了算的,所以呢……,嗨,您就放心吧,這事兒我們桂小姐心裏有數的!」說完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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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食貨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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