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何處不飛花(湊字數用)

春城何處不飛花(湊字數用)

第一章醒來,嫁做死人婦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於是她忍不住翻一個身。WENxueMI。cOm哪知道這一翻身,只聽「咚」的一聲悶響,整個人直接就撞在了硬邦邦的石板上,一股強烈的痛感瞬間由臀部傳入大腦,腦袋「咣當」晃悠了兩下,半邊神經都麻痹了,過了好久這一口氣才喘過來,於是口裏頭蹦出凄楚的呻吟,抑制不住地「哎喲」叫喚著。

周圍開始騷動起來,兩個女子立馬尖聲尖氣地嚎叫起來,「二小姐醒啦!二小姐醒啦!」,一邊喊,一邊奔了出去。

昏昏沉沉的腦袋因為這一撞,倒好像恢復了知覺,她驀地睜開眼,熾烈的日光差點灼傷了雙眼,於是她趕緊閉上眼,任由日光灑在身上,隱隱覺得好像有一陣子沒有感覺到這麼溫暖的陽光了。

她伸手想要揉揉眼,卻覺得兩條胳膊酸脹無力,根本就支配不了。於是她只好踏踏實實地躺在涼涼的地板上,艱難地把頭扭向一邊,視力漸漸恢復過來,她瞥見旁邊有幾雙穿着黑綢鞋的大腳。

目光由下往上,這幾雙大腳的主人們清一色的穿着藏青色長袍,頭戴黑氈帽,標準的家僕打扮。其中兩個人的手裏頭抬着一副擔架,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就是一翻身從這副擔架上摔下來,直接摔在了地上。難怪整個人都跟散了架一樣。

家奴們已經把她扶起,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她轉頭再度打量周圍,意識漸漸恢復,自己所處的這個獨立的院落,便是她的閨房。別緻小巧的花間亭,亭下石桌旁邊的大樹枝椏上還吊著鞦韆,正隨風輕輕的晃動,一隻養了多年的大白貓從鞦韆上一躍而下,輕輕地喵了一聲,朝她走來。

她揉了揉太陽**,細細地看着熟悉卻又好像很陌生的一切,腦子漸漸清楚,她終於記了起來,她名叫白笑笑,是新河府瑞祥綢緞莊白家二房的小姐。

只是,她總覺得有什麼事有些彆扭,可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還沒想明白,遠處已經傳來幾聲摧心的哭喊,一對蹣跚的夫婦相互扶持着朝她撲來,那婦人哭得悲悲切切,另一個長須中年也是在一旁看着她直抹眼角,白笑笑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雙親白二老爺和康姨娘,她高興地喚了他們一聲「爹……娘!」

康姨娘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白笑笑,抱着女兒抽噎了好久,「笑笑,笑笑……你終於醒來了,娘還以為,還以為你再醒不了了……」

「我睡了多久?」白笑笑有點記憶錯亂了,她昏迷不醒了么?為什麼會昏迷不醒呢?白二老爺在旁邊掐著指頭,「你整整昏迷了一百零八天!幸好,幸好你還是醒了……」

旁邊的康姨娘掐了一把白笑笑,直到她嗷嗷叫起,才沙啞著嗓子道:「是真的,笑笑你是真的醒了!我不是在做夢!笑笑,你個壞丫頭,你還嫌睡得不夠嗎?」

二老爺在旁邊嘆息,「你娘這些天為了你茶飯不思,眼都快哭瞎了。」

白笑笑收起剛才奇怪的心思,咧嘴一笑,扶著還在抽搐抖動肩膀的康姨娘道:「娘,我肚子好餓啊,家裏有沒有什麼現成的吃的?燒雞有嗎?或者鹵牛肉?煮雞蛋也行?」

二老爺和康姨娘聽了白笑笑的話,都是一愣,「笑笑,你說什麼?」

白笑笑不知道兩老為什麼面面相覷,「我……我說我肚子餓了,好想吃東西……」

「不,不是的,笑笑,你說你要吃什麼?燒雞,牛肉?你竟……竟然要吃肉?」康姨娘的聲音有點顫抖。

白笑笑緊張地看着康姨娘,有些怯怯地看了周圍一眼,小聲在她耳邊道:「娘?是不是大娘她不讓我吃?家裏是不是生意更差了?那咱先將就著吃點別的?回頭我再偷偷拿點?」

「有,有!什麼肉都有,笑笑,只要你想吃!」康姨娘眼中湧出淚來,回頭看向二老爺,「老爺,您聽,您聽見了沒有,笑笑她居然肯吃肉了!」

二老爺欣慰地點了點頭,看着白笑笑的眼光滿是慈愛。

白笑笑有點尷尬,她素來最喜歡吃肉,小時候沒少為吃肉的事挨打挨罵,沒想到睡一覺起來,他們非但不罵她不打她,還為她想吃肉而感到滿足!看來人偶爾生生重病也是有好處的。

「對了,娘,我怎麼突然間就睡了那麼久?」白笑笑有些好奇了,「為什麼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呢?」白笑笑仔細地想,仔細地想,可就是想不起來她生了什麼病。

「想不起來就算了!」白二老爺打斷白笑笑地思考,「你大病初癒,還是先好好調養一下,其他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

康姨娘也抹著淚道:「你爹已經找人去請大夫了,笑笑,你這丫頭,以後可別再去做那些糊塗事,乖乖做你的小姐,哦,不,少奶奶好了……」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二老爺沉聲打斷,「今天既是女兒出閣的大好日子,就別哭哭啼啼了。」

白笑笑正想問有什麼糊塗事事,卻猛地驚了一跳,揚起頭對着二老爺和康姨娘瞪大眼,「出閣?少奶奶?」低頭一看,自己已經穿着紅色的嫁衣,艷麗如彩霞,吃驚之下,她伸手攏了攏頭,碰觸到的珠串發出叮叮的響聲,悅耳動聽,難怪頭上覺得挺沉的,原來已經戴着鳳冠。

再看周圍的人,好些陌生的家僕胸前都戴着大紅花,丫鬟們也都穿了粉色的衣裳,整個院子裏張燈結綵,掛滿了紅。

白笑笑一時傻了眼,瞠目結舌地看着老兩口,「我今天出閣?嫁……嫁給誰?」她的腦袋有點暈乎乎的,怎麼一覺醒來,眼前這一切怎麼跟做夢似的。

老兩口的面色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了,康姨娘好不容易止住的哭聲又傳了出來,二老爺皺了皺眉,說道:「女兒,你的夫君是總督大人的三公子,從今往後你就是他們李家的人了。」

總督大人?

白笑笑心下一凜,總督大人何許人也,乃是新河府百姓的衣食父母,白家不過是一個落魄的商戶,他家的三公子竟會是她白笑笑的夫婿?不會吧?

「娘,爹,你們說真的?我的夫君是總督大人的三公子?」白笑笑怎麼覺得一覺醒來世界都變了,「娘,這樣的好事兒怎麼會輪到我頭上!?」

她此刻雖然還有點暈乎乎,腦子卻已經徹底清醒,白家雖然曾經輝煌,但家道中落,加上白笑笑的親爹白二老爺是庶出,白笑笑的母親康姨娘是二老爺納的妾,身份低微,白笑笑算得上是庶出的庶出,雖說在白家勉強被稱為二小姐,但在白家的實際地位跟大房身邊的一個丫鬟也差不多。

再加上她相貌平平,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上不了廚房,入不了廳堂,以她這樣普通的身份,上門提親的媒婆本來就少得可憐。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最終一個也沒有相中,如今年過二十,早已門可羅雀。

白笑笑更加不解了,這門不當戶不對的,總督大人的三公子莫非腦子壞了,要不怎麼會肯娶她?

康姨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瞥了二老爺一眼,示意他來回答。於是二老爺對白笑笑語重心長地說:「女兒,你今年二十,在咱們新河府,你這年紀才出閣的,恐怕找不到第二個。對不對?」

白笑笑臉一白,慚愧地點了點頭,女子十四十六歲是適婚年齡,以她二十歲的高齡,確實是老姑娘。

二老爺又道:「笑笑,以你這樣普通的相貌,這樣普通的才藝,還有這樣普通的身份,能夠在這個年紀還找到一個婆家,本來就屬難得。如今你又突然大病一場,雖說你現在忽然又醒了過來,但別的人家也會認為你晦氣。女兒啊,爹敢打包票,除了三公子,只怕天底下沒有一個人肯娶你。」

白笑笑更加深以為然地小雞啄米,她眨了眨眼,只覺得自己要嫁的這位夫婿真是天下間難得一遇的好男兒,以他這樣近乎完美的條件居然肯娶自己,簡直就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功德。她心中只是感嘆,一覺醒來,怎麼天上竟然掉下這樣大的一個餡餅給自己,莫非她二十年受得罪,今日一朝就補回來了?

「女兒啊,不管怎麼說,你的公公是總督大人,就算沒有丈夫幫你撐腰,你這樣的身份以後也沒有人敢欺負你,我和你娘都該放心才是。」二老爺說着說着,眼圈都紅了。

白笑笑誠懇地點了點頭,擦了擦二老爺的眼角,保證道:「爹,你放心吧,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地相夫教子,不會再任性惹你們生氣了!」她沒想到一覺醒來,爹娘就直接把她給嫁人了,可是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就算事出突然,也決不能讓爹娘們為她擔心。更何況,三公子這樣完美的夫婿,她若是不嫁給他,那真是暴殄天物,要遭天打雷劈的。

二老爺聽了,眼圈更紅了,他拍了拍白笑笑的肩膀,「你以後好好侍奉公婆,對伯伯嫂嫂也要恭敬,這就夠了。」

白笑笑正想說她要開枝散葉報答三公子,外頭已經傳來媒婆高高的笑聲,「新郎官來接新娘子啰!」

她於是揚頭看向院門,只見一個身長玉立,頭戴紫金冠,身着大紅袍的俊俏男子站在門邊,朝這邊深深地作了一揖,「小婿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白笑笑心裏一喜,雖只是匆匆地驚鴻一瞥,卻足以讓白笑笑怦然心動,沒想到竟然要嫁給這樣俊美的夫君,沒想到三公子這樣善良的人居然還有這樣迷人的外表,她正要對夫君嬌羞一笑,卻瞥見他手中捧著一塊紫檀木製成的牌位,在陽光底下一照,上面金光閃閃的字晃得她眼睛根本就睜不開來。

牌位?

白笑笑倒抽了一口涼氣,臉上的笑容直接僵化,剛剛咧開的兩瓣嘴唇失控般的擴大,大到可以塞進兩個饅頭,她難以置信地看了看二老爺,又看了看康姨娘,把他們兩個人都瞪得心虛地別過臉去。

原來,原來總督大人家的三公子已經死了?難怪像她這種相貌平平,才藝平平,家世平平,一直乏人問津的老姑娘居然能夠嫁給家世顯赫的李家三公子!

「笑笑,你別怪你爹,你昏迷了這麼多天,就連大夫都說你恐怕醒不過來了,所以……」

「所以就把我當做死人嫁給死人?做了這樁冥婚?」白笑笑再也笑不出來了,她一想到自己要跟那塊牌位做夫妻,跟那塊木頭開枝散葉,就只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康姨娘對白笑笑嗚咽,「笑笑,從前要不是你倔強不肯嫁,從十四歲一直挨到了二十歲,又怎麼會到今日的這般田地?怎麼會連個要你的良人都沒有?爹娘又怎麼會幫你做這樁冥婚?」

從前我倔強不肯嫁?難道不是因為她太平庸才嫁不出去的嗎?

白笑笑傻了眼,還從十四歲一直堅持到二十歲都不肯嫁人?不會吧。她應該恨不能早點嫁個郎君離開白家才對吧。

白笑笑揉着腦袋,只覺得中間有一段空白扯得她的腦子抽搐地厲害,她忽然明白過來,定然是爹娘顧全她的臉面,明明是沒有人肯娶她,他們怕被她被人笑話,就說是自己固執不肯嫁人,嗯,定然如此。

康姨娘見白笑笑默不作聲,只當她正在悔悟,便又苦口婆心地哭勸,「笑笑,雖說你夫君已經……作古,可你若不嫁給他,還能嫁給誰?難道你還能守着為娘一輩子不成?為娘遲早也要作古,到時候誰來守着你?你若活着是個笑話,你若是死了,進不得白家的墳地,連個上香的人都沒有!笑笑,你姓白,叫白笑笑,不是叫人白笑話的!」

「……」白笑笑和二老爺都詫異地看着康姨娘,她素來被人欺壓慣了,說話一向溫柔,這次居然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康姨娘橫著心道:「笑笑,總督李大人家迎親的隊伍已經在門口了。今日這排場,你見識到了,就擺在這兒,你若是不嫁,可有想過後果是什麼?」

「笑笑,你爹有他的苦衷,他這麼做,是迫不得已,可也是為了你好啊。你活着,在李家有一口飯吃,你死了,李家也有塊地留給你。你總不能讓爹娘百年時也為了你而死不瞑目吧?」

康姨娘說到此,二老爺也不禁神情黯然。

白笑笑一時語塞,她腦子現在再不好使,卻也明白康姨娘和二老爺為何願意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嫁給李家三公子,只有嫁了人,她才算有了個身份,李家定然會找個人過繼給三公子當兒子,自然也會有兒子給她守孝上香。

她不在乎這些,可爹娘在乎。更何況,她要是不嫁,總督大人便是丟了一個天大的面子,只怕白家自己也要平白遭了殃。

白笑笑就算再不想嫁,卻也明白決不能因為自己而連累雙親。更何況白家這些年來生意一直不好,倘若能夠和李總督家攀上親戚,至少她父母以後會好過些。而且白笑笑這麼多年,獨守空閨,不知男人是何物,到那邊去也和這邊一樣,不用擔心夫婿會不會折磨自己,會不會拈花惹草,不是挺好?

她拿定主意,正要應聲,卻只覺得手上一沉,低頭一看,康姨娘已經拉起白笑笑的手,把一包鎖麟囊擱在了她手心裏。這包鎖麟囊是女兒上花轎前母親給的嫁妝,白笑笑知道,這些首飾應該是康姨娘最後的體己。

她心猛地一顫,正要把這包東西塞回去,一隻大手已經蓋了上來,二老爺湊到她耳邊說道:「笑笑,爹娘只當你再不會醒來,所以答應這門婚事,可如今你醒了,你若還是那麼不想嫁,就拿着這包東西離開這個家,再也不要回來!」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如釋重負,卻又滿是憂慮。

「老爺?!」康姨娘沒想到二老爺會說出這樣的話,眼中又是喜又是憂,百感交集,已經要泣不成聲了。

白二老爺苦笑道:「白家敗落,是我的責任,哪有讓女兒償還的道理。總督大人許諾的那個生意,不要也罷。而且,情形也沒那麼壞,大不了我們就去鄉下種田去。」

康姨娘眼中含淚,真要是得罪了李總督,又哪裏是回鄉種田那麼簡單?白笑笑也明白,否則他也不會讓自己離開這裏再不要回來了。

白笑笑臉上巨大的笑容綻放開來,樂呵道:「娘,爹,你們說什麼呢!嫁,我當然願意嫁給三公子!這麼好的婚事我憑什麼不答應?!」

二老爺鐵青的臉上掛着的那雙渾濁的眸子,在聽到白笑笑的話時,涌動着一股複雜的暗流,他的聲音也變得有點哽咽,「女兒,你……你可要想清楚,一旦……一旦去了,就不能再回頭!」

康姨娘聽得也是一把揪住了白笑笑的衣袖。

白笑笑嘴巴咧地更大了,「爹,娘,我幹嘛回頭!你們放心吧,女兒一定不會給你們丟臉的,一定要給你們爭氣!看以後誰還敢欺負總督大人的親家!」

「女兒……」

「笑笑……」

二老爺和康姨娘各喊了一聲,一人握住白笑笑的一隻手,說不出話來。

只有白笑笑,好像沒事人一樣,看了雙親一眼,偷偷問道:「我現在還能吃點東西嗎?時間來得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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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笑笑在吃了點東西墊肚子之後,順從地任由丫鬟把紅頭巾蓋在了自己的頭上。

坐進花轎的時候,她便趕緊揭掉蓋頭,從袖筒里掏出一隻揣了好久的雞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說不難過那是假話,任是誰也不想嫁給一個死人吧。

早知道有今日,當初就該早點嫁人的。哪像現在,連個缺胳膊少腿的都沒指望,直接給她一塊木板子做夫君……哎,真是奇怪,爹娘怎麼不隨便把她嫁了?她從十四歲到二十歲這段時間,不會真的腦袋進水了,真的吵著嚷着不想嫁人吧?!

白笑笑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回想過去,她把十四歲到二十歲中間的過程都細細想了一遍,實在想不起她曾有拒絕成親的念頭。不過,說起來也奇怪,她隱隱又覺得這些記憶有些模糊,可她又想不起什麼記憶模糊了……

白笑笑又咬了一大口,算了,想不清就別想了,爹不是說我大病初癒,想太多萬一又暈過去呢?

她嚼著嚼著,轎子晃動了兩下,被人抬了起來,哪知道花轎剛起步的時候一顛,她手中的雞腿沒拿穩,直接掉到了腳下。

看着地上還油光涔涔的雞腿,白笑笑心疼得要命,想要揀起,又覺得臟,可擱在面前,又覺得口裏生津,煎熬得難受。成親的程序那麼多,天曉得她幾時才能再吃到東西!

白笑笑坐在轎子裏,百無聊賴,便偷偷揭起一角,從轎內望向川流不息的街道。街道上人來人往,男男女女穿梭在吆喝聲,討價還價聲中,更襯得陽光下的新河生機勃勃。

新河地處於鳳鳴皇朝的北端,再往北百里便是肅慎國的地界。鳳鳴皇朝與肅慎國乃是姻親關係,兩國邦交良好,商旅往來十分頻繁。肅慎國所產的人蔘、鹿茸銷往鳳鳴,鳳鳴皇朝的絲綢、茶葉更是肅慎國民的最愛。因此,處於鳳鳴和肅慎之間的新河府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雙邊貿易的主要地界。隨處可見穿着貂皮戴着皮帽的肅慎人和一身貴氣、瘦長瘦長的鳳鳴朝大賈。

白笑笑的迎親隊伍從人群中穿過的時候,免不了惹來眾人的駐足觀望,嗩吶聲和鞭炮聲不絕於耳,隱隱約約也傳來幾聲議論:

「喲,這是誰家娶親呢?排場夠大!」

「是總督大人家的小公子跟白家的二小姐。」

「總督大人的小公子?不是……不是上上個月才出殯的?」

白笑笑聽了一會兒頓覺無趣,乾脆窩在轎子裏睡覺好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轎子一晃,已經落了地。

只聽喜婆在外頭高聲叫道:「新郎官踢轎門吶!」睡得昏昏沉沉的白笑笑手忙腳亂地用還有點粘糊糊的手把紅蓋頭蓋在頭頂,把油乎乎的手往裙擺上抹了兩下,驚魂未定間,就聽到前邊傳來兩聲「突突」,整個轎子因為這一踢而輕微地晃了下。

這是新郎踢轎門了?哦,是那個抱着牌位的代新郎踢的吧?她是不是該出去了?

於是當喜婆把一團紅綢扔進轎內,示意兩個婢女扶新娘子出轎的時候,白笑笑有點精神恍惚地就自個兒走了出來。

她本來就睡得昏昏沉沉的,剛剛一踏步,就覺得腳底一滑,剎那間她只來得及想起她應該是踩着了剛才吃了一半的那隻雞腿,然後就只來得及「啊」地叫了一聲,整個人昏頭昏腦地就從轎子裏撲了出去。

摔出去的時候,有人伸手想要拽住她,然而白笑笑頭上罩着紅蓋頭,什麼也看不見,被那人一拽,整個身子便不可逆轉地朝那人撲去,紅蓋頭順勢滑落下來,驚慌失措的白笑笑眼睜睜地瞧著自己撞上那個人,不是,準確地講,是她的臉撞上那個人的臉,再準確地講,是她的唇撞上了那個人的唇……

還有什麼事比這更巧?!巧到白笑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故意這樣撞上去的。

那個人長得實在有點帥,遠看的時候只覺得他眉清目秀,近看的時候才發現他稜角的每一處都透著一股俊朗風清。她平凡的二十年的生涯里,似乎沒遇上過什麼俊美男子,更不曾與人有過什麼肌膚之親。今日算是頭一遭。可悲慘的是,這位被她一親芳澤的帥哥不是她要嫁的夫君,只是抱着她夫君的那個代新郎。

兩個人立馬分了開來,喜婆笑着上來打岔,「新娘子,別着急,等跨了火盆,進了門,拜過天地,再和新郎官說體己話不遲嘛!」

白笑笑和代新郎的臉色都有點尷尬,喜婆剛一出口,看到兩個人的表情,看到新郎官手中的牌位時,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打了打嘴,連忙把蓋頭蓋在白笑笑的頭上,剛把那團紅綢塞回白笑笑的手裏邊,就聽大門口有人說話,「夫人有命,喜轎繞道,從後門進府。」

這下子,連喜婆都有點吃驚,眼見着門口的火盆都擺好了,居然讓新娘子走後門?這是什麼規矩?

喜婆趕緊扔下白笑笑,去問個究竟,那李府的管家便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語氣是毋庸置疑。

喜婆不好再作聲,只好做了個手勢,示意丫鬟扶白笑笑進花轎,代新郎官正要也跟着轉向後門,李府的下人又出聲道:「表少爺,夫人說表少爺今天辛苦了,趕緊回房休息去吧。」

「那這邊……」被喚作表少爺的新郎官下意識地看了花轎一眼,最終只是答應了一聲,直接從正大門進李府去了。

蓋上了紅蓋頭的白笑笑被人扶回花轎裏頭坐下,不用再在人前掩飾什麼,白笑笑的心開始如小鹿般亂撞,她吐了口氣,摸了摸自己冰涼卻又留有餘溫的嘴唇,知道此人原來是李家的表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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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入後門,已經有個婢女在那兒守着,等花轎一到,就把賞錢打給了喜婆,讓那些迎親送親的人就此散去。

什麼舉米篩,踏瓦片,跨火盆,白笑笑一樣也沒做,就由那婢女領着自己進了門。她背領着進了一間花廳,廳裏頭靜悄悄的,一點不像拜天地時應有的熱鬧勁兒。她印象中,新娘進了門就該和新郎官拜天地的,先在正廳外頭的院子裏設香案,滿院子的賓客嬉笑叫好,然後再到正廳里上拜公婆,莫不是因為新郎官已故,連這拜天地的禮節也省卻了?

那婢女已經開腔,「二少奶奶,新娘子到了。」

白笑笑心裏一咯噔,心知這大二少奶奶定然是李家二少爺的夫人,只是難道屋子裏只有她嗎?公公婆婆呢?

正想着,已經有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堂下站着的想必就是白家的二小姐了?從今往後,你就算是三弟的人了。那你歇會兒吧,我去前邊了。」

白笑笑頓時傻眼了,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一把扯掉頭上罩着的紅蓋頭,「這是什麼意思?」

此時的花廳里,正堂上坐着一個華貴婦人,滿臉譏諷,穿得頗有些妖嬈,一襲水紅色,自然就是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掩口一笑道:「也不知道三弟會不會埋怨婆婆給他找了這麼一個柴禾棍子!」那眼神好像在說,難怪白笑笑嫁不出去,要到這裏來給死人當媳婦。

白笑笑假裝沒聽見,只是問道:「公公婆婆呢?我該給他們上茶。」

二少奶奶道:「今天就算了吧。大少爺高中狀元,已經派人回來報喜,現在所有人都趕着給大嫂報喜呢,哪裏有人顧得上你!」

白笑笑頓時愕然,她好歹也算是李家三少爺明媒正娶的妻子,怎麼着這樁喜事還不如給大少奶奶報喜重要?不就是中了狀元嗎?狀元又沒回來。

二少奶奶已經拍拍身子站起來了,「行了,那我先去前邊恭喜大嫂去。你……還是別去了,免得紅白喜事撞了。」

白笑笑的陪嫁丫鬟好夢氣道:「什麼白喜事,我家小姐也是紅喜事!還有,我家小姐今天過門,哪裏有……有這樣的道理?」

二少奶奶沒想到一個丫鬟還敢跟她頂嘴,立馬回頭道:「那你要什麼道理?說實話,三弟去世那天,剛好你也在那天昏迷不醒,我婆婆原本還以為你們倆算是同一天去了陰曹地府,便做成了這門親事,可沒想到,這一娶親,倒把你給娶活過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進咱們李家的門,故意裝昏迷的!」

她說着又譏誚地看了白笑笑一眼,「要我說,這門親事還真是不合適,還是退了得好!」

白笑笑臉色不算太好看。二少***話她聽明白了,李家之所以促成這樁婚事,是因為自己在三公子死的當天開始昏迷的,覺得兩人多少還有點緣分,於是她們就非常「勉強」地接受了自己做老三媳婦,可她卻在結婚當天奇迹般地醒過來了,所以她們就不情願了?乾脆連面也不見了?

「那你們是什麼意思?」白笑笑就說自己怎麼可能運氣這麼好,敢情演了一出滑稽戲。

二少奶奶撫了撫額頭,「我也不知道呢。老太君和婆婆都在忙着大少爺衣錦還鄉的事呢,沒空管你這邊,等她們閑下來再說吧。」

她說着,唇角擠出鄙夷的一笑,便不等白笑笑接話,就故意「匆匆」領着其他人往外頭趕,只一瞬間的光景,整個屋子裏只剩下一個丫鬟留守了。

白笑笑同陪嫁丫鬟好夢等了近一個時辰,也不見人來,實在有些不耐煩了,「我房間在哪裏?我要去休息了。」她身子很累,雖然大夫也診斷過,看不出她有什麼問題,不明白她怎麼突然間醒來,也正如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昏迷不醒一樣。只是她畢竟才剛剛從病榻上爬起來,兩條腿還沒有走利索,是真的又累又困,實在是堅持不住了。

「二少奶奶還沒吩咐下來。」丫鬟要死不活地回答道。

「那你要不去問問?」白笑笑擠出一個和煦的笑臉對那丫鬟道。

丫鬟搖頭,「奴婢也不知道二少奶奶在哪兒。」

白笑笑撐了下腰,一聽就是託辭,「行,那我自己出去找她。」

丫鬟一愣,眼見白笑笑已經衝出花廳,連忙截住她,「不行,沒有二少***吩咐,你不能隨便亂走。」

白笑笑返轉頭笑眯眯地看那丫鬟,「那不能亂走,我總可以在這裏休息吧?你再不把二少奶奶找回來,我可就在這裏把被子鋪開,直接睡了啊!」

白笑笑揚了揚眉,不帶我去,我就真睡在這兒,反正丟臉的又不止我白笑笑。她笑着走出花廳,忽而就站在台階上,不敢再邁步,因為面前赫然站着新郎官,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她的代新郎,李家的表少爺。

他此時已經褪下了娶親時的大紅袍,而是穿着一件赭色的長衫,腰間束著玉帶,頭上高高地挽著髮髻,插著一支白玉簪導。低調又不張揚,簡單又透著一股神清氣爽,雖然穿着可以算得上十分樸素,但人往那裏一站,立馬就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只一眼就足以讓人將他和一般閑人區分開來。

白笑笑猛一眼見到他,不知為何就想到剛才不小心的肌膚相親,說話不免有點緊張,「你……你怎麼來了?」這應該算得上她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哦。我來找二嫂問事情,二嫂她不在?」表少爺的聲音有着一股清脆,就像是竹筷敲著瓷碗,鏗鏗直響,十分好聽。

那丫鬟看到表少爺立馬換了一副表情,滿臉堆笑,諂媚地對他說道:「我家奶奶陪着大少奶奶去前邊了,應該還在老太君夫人那兒吧。表少爺沒瞧見?」

白笑笑這才知道原來現在她是在二少***院子裏,這個丫鬟想必也是二少***人了。她鄙夷地看了丫鬟一眼,哼,剛才不是說不知道去哪裏嗎?

表少爺點了點頭,「原來二嫂還在老太君那裏,我還當她回來了,那我再去那邊找她就是。」他說着,卻並不急着離開,看到仍舊站在原地的白笑笑,禮貌而客氣地問她,「三嫂怎麼在這裏?也是等二嫂嗎?」

白笑笑有點受寵若驚,這位表少爺比其他人都友好多了,她點了點頭,「我想去睡會兒覺,可不知道房間在哪裏,只好在這裏等著。」

表少爺頗有深意地看了那丫鬟一眼,對白笑笑道:「三嫂自然是歇在三哥的落駕苑,既然二嫂不在,我就帶三嫂過去吧。」

「可是……」那丫鬟正要開口,表少爺就輕描淡寫地說道:「二嫂事多,這種事情,我應該替她分憂的。反正我的住處也要經過落駕苑,我順道帶三嫂過去。」

表少爺這樣一說,反倒讓那丫鬟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白笑笑感激地看了表少爺一眼,天下間好人本就不多,人品又好又長得英俊的人就更少了,可今日竟被她遇着了一個,白笑笑心裏慨嘆,表面上卻只能夠對他咧口直笑以掩飾心底的些些遺憾,「謝謝你,表少爺。」

表少爺已經走到前邊帶路:「三嫂,我叫莫尋非,大哥、二哥的母親是我的姑母,我與三哥同歲,三嫂以後便同大嫂她們一樣,直呼尋非的名字就好了。」

白笑笑點頭應着。

莫尋非又道:「三嫂,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尋非。尋非一定做到。」

白笑笑一愣,忽而就站着不走了。這個表少爺未免也太熱心了吧?哪裏有人這樣助人為樂的?白笑笑有些不解地看着扭轉頭的莫尋非,「表少爺,這……笑笑何德何能,讓表少爺這樣照顧?」

莫尋非被白笑笑的眼神瞧得一赧,頓了頓,誠摯地抬起頭,「對不起。三嫂。」

白笑笑更加詫異地看着莫尋非,忽而想到莫非他是為剛才進門時不小心的肌膚之親道歉,不禁臉一紅,解釋道:「你……你不用為門口的事介懷,我……我不怪你。」

她說得吞吐,事實上,那件事得怪她自己,要不是她要吃雞腿,也不會發生那樣的窘事。

莫尋非一直沒吭聲,過了好久才對白笑笑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三嫂。要不是我一時多嘴,讓家奴先一步回府通知她們你已經醒來的事,恐怕她們也不會這樣懈怠了。」

白笑笑茫然不解地看着莫尋非,「她們懈怠我,是因為你大哥高中狀元吧?這不關你的事啊。」

莫尋非搖了搖頭,「那是原因之一。真正的原因是,我姑父聽說你醒了,這樁婚事便算不得冥婚,只怕會被人藉機彈劾,便想將這門親事退了。」

「退……退了?」白笑笑瞪大了眼睛。

莫尋非看到白笑笑的表情,連忙寬慰道:「三嫂,你放心,這只是我姑父的想法,老太君和夫人都覺得退親不吉利,所以最終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就是暫且擱下。等過陣子再說。」

對於鳳鳴皇城的人來說,退親對女子來說,是最不光彩的事,尤其是剛剛過門,還沒有拜堂就被遣送回家,這甚至比休妻還要令人恥笑。

白笑笑無語地看着莫尋非,「那……那我怎麼辦?」其實不做這個有名無分的三少奶奶也好,但真這樣退親回去,只怕爹娘面上無光,和李家的這門親一退,白家的生意只怕會更差。可要是不回去,她待在這裏又算什麼呢?

莫尋非捏了捏拳頭,保證道:「三嫂,這件事,我有責任。你先忍耐一段日子,等大哥回來,我會說服他幫我的,到時候,李家一定還是會把這個你應得的名分給你的。」

白笑笑擠出一絲苦笑,這算是什麼事兒。依她的經驗,這件事八成就這樣拖下去了。這個莫尋非也不過是好言安慰她兩句罷了。

莫尋非似是看穿了白笑笑所想,忽而開聲道:「三嫂,你放心,尋非說到做到,一定會幫你的。」

他的眼神灼灼,把白笑笑嚇了一跳,她慌忙低下頭去,只覺得莫尋非的眼神讓她有點緊張,天下間怎麼會有這樣熱心的人呢?

當莫尋非把白笑笑送到落駕苑時就拱手告辭了。

眼睜睜地看着莫尋非的身影消失在落駕苑面前那一片青翠的竹林中,一路跟來的陪嫁丫鬟好夢忍不住嘆了口氣,無限憧憬地說道:「哎,要是他是姑爺該多好啊!」

「是你個頭……」白笑笑戳了戳好夢的腦袋,「別做夢了!醒醒吧!」好夢的名字是她給起的,沒想到這丫頭還真的天天做好夢了。

「小姐,你說這位表少爺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好夢倒也不怕白笑笑,依舊調笑。

白笑笑卻笑不出來,癟著嘴道:「你覺得你家小姐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她這麼一說,好夢便立馬收住了內心的無限遐想,深表認同地點點頭,尤其是對方還是這樣一個品質優良的翩翩君子,怎麼可能……可是……好夢更加不解了,「可是表少爺為什麼會對小姐你這麼好呀?」

「人家那是講禮。」白笑笑橫眉冷對,「他不論對誰都會這樣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

苑子裏頭已經有兩個丫鬟朝這邊走來,兩人見到白笑笑,同時愣了愣,然後流露出一個難怪如此的表情,齊齊說道:「是三少奶奶吧,奴婢叫聞馨。」「奴婢叫千蕊。」對白笑笑的態度倒是比二少奶奶房中的好了太多。兩人長得都頗為耐看,不過聞馨要年紀稍長,也高挑一些。

「三少奶奶,您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聞馨像是之前就知道白笑笑要過來似的,拉着千蕊讓開路就請白笑笑和好夢進去,領着她們轉了一圈。

落駕苑中遍植茱萸,此時已經結了紫紅色的椒子,紅得耀眼,映得白笑笑的鳳冠霞帔更加嬌艷,從這些果子下穿過,一股股清幽的葯香鑽入鼻孔,倒是讓人精神一振。

白笑笑轉了一圈出來,聞馨就告辭出去了,臨走時之說道:「三少奶奶,您要是有什麼需要,只管對千蕊說,千蕊要是不方便辦,就讓她帶句話給聞馨,聞馨一定儘力。」

只留下千蕊一個人,白笑笑不解地問她,「聞馨不是服侍三公子的丫鬟嗎?」

千蕊搖了搖頭,「她是夫人指派給表少爺的。不過聞馨姐待我很好,也常來這邊玩,對落駕苑比我還熟呢。」

「表少爺?」白笑笑忽然間明白過來,兩人對自己這麼恭敬禮遇,想必是受了莫尋非的吩咐吧?也就是說莫尋非一早就吩咐他的丫鬟先到落駕苑來打點一切?那他去二少奶奶那邊,難道不是順路把自己捎回來,而根本就是去找她的?

白笑笑這時候反倒有點笑不出來了。她初來乍到便受到李家的冷落和欺負,雖然覺得氣憤,卻也覺得理所當然,一點也不委屈,可遇上莫尋非這樣一個大好人,反倒讓白笑笑有點不知道如何招架了。她和莫尋非素昧平生,卻得到他這樣照顧,雖說他可能是因為涵養好,因為心中有愧,才會對自己多些照顧,但這照顧,是不是也確實多了些?白笑笑倒沒有懷疑莫尋非有什麼居心,像她這樣的人,別人也沒道理對她心懷叵測才是。她只是深深地覺得受寵若驚,實在有點不習慣吶。

白笑笑昏昏沉沉地爬上床,仰面八叉地倒在床上,卻覺得背部咯得慌,伸手往身下一掏,錚錚摸出一塊檀木牌位來。

白笑笑看到牌位,只覺得心裏堵了一塊石頭,千蕊吐了吐舌頭,連忙上前把那牌位抱起,「是奴婢一時疏忽……少奶奶,您歇著吧。」她說着就抱着那塊牌位,擱在了床邊的一張八仙桌上,用手帕輕輕擦了擦。

白笑笑把手心嚇出來的冷汗往錦被上擦了擦,猛地想起那塊牌位上好像寫着「李椿」兩個字,不由問道:「三少爺叫李椿?」

千蕊神情一黯,點點頭。

白笑笑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椿樹象著着長壽,三少爺這名字起得還真是反諷。她躺在床上,正好能看見窗下的那塊黑漆牌位,實在是困意全無,想到要在李家待不知多久,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起李家的關係。

李家身份最尊貴的自然是總督李德重的八十老母老太君,李德重的元配夫人姓莫,生有大少爺李杏和二少爺李彬,也是莫尋非的姑母,可惜莫夫人命不好,還沒等到兩位少爺成親,就因病死了。總督大人李德重除了莫夫人,還娶了一房妾,姓喬,三少爺李椿便是她所出,於是莫夫人死了沒多久,她就扶了正。

喬夫人雖然是大少和二少的庶母,可也有養育之恩,加上喬夫人也很會做人,並不爭權奪勢,二少奶奶一娶進門沒多久,喬夫人就把李家的財政大權移交給兒媳婦。莫尋非是莫夫人的侄兒,喬夫人也很是善待,把自己的貼身丫鬟聞馨派去照顧莫尋非,是以大少和二少對這位庶母也很尊重,老太君和總督大人也很是滿意,以至於李府上下對這位丫鬟出身的夫人不敢有半點輕慢。

聽千蕊說,三少爺卻生得是一表人才,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嶄露頭角,中了舉人,李家上下都認為這位三少爺不止才華相貌不輸於其他幾位少爺,還有趕超之勢。只可惜,三少爺李椿未及弱冠,就突然間生了重病,讓喬夫人白髮人送黑髮人。本來李總督還為李椿訂了一門不錯的娃娃親,可李椿一死,那家就連忙找人來退了親。

哎,要不是因為這樣,她白笑笑也不會嫁過來吧?真可惜,人越是有才就越是英年早逝,像她這樣平庸的,昏迷了一百多天居然還能醒,還能活蹦亂跳的。老天爺還真是會開玩笑。白笑笑想着想着,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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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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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何處不飛花(湊字數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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