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寂寞入骨

第1章 寂寞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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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

雨點打在地上,濺起了一片泥點,一匹黑色的駿馬疾馳而去,在這樣一個惡略的天氣里,一般是是不會有人外出的,但是騎在馬背上的男子,卻不是人們口中的一般人。

這麼說或許會奇怪,這名男子,不比別人多長一隻眼睛,也不比別人多長一張嘴巴,只不過他的名字叫做洛吹雁,天下誰人不識君的洛吹雁。

洛吹雁不是一個浪子,但是他的行為做事卻是一個十足的浪子,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浪子。

洛吹雁的朋友遍佈天下各地,只要他想,總能和被人成為朋友,只要他有難,總會有朋友出手相助。

洛吹雁長著一副姣好的樣貌,這樣的樣貌總能吸引很多的女子,他為人風趣幽默,總能討得女孩子們的歡心,但是他是一個浪子一般的男人,註定了眾多的女子為他傷心落淚,為他隻身犯險。

就如同現在,洛吹雁要去見他的一位朋友,見朋友本不該在這樣一個糟糕的天氣里,更何況他現在的形象並不怎麼好看,頭髮雜亂無章,在幾個時辰前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衣服上還帶着血跡,被雨水泡久了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是洛吹雁已經顧不上了,因為他的懷裏抱着以為姑娘。

這位姑娘看起來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年紀,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此時卻面色潮紅的躺在洛吹雁的懷裏,雙目微閉,好似睡著了一般,嘴角似乎還含着一抹笑容,像是做了什麼好夢,此時正在一個人偷着樂,但是雙唇卻顯露出青黑色來。

這是毒,大夢三千,每一場都是美夢,中毒的人會陷入沉睡中,在美夢中走向死亡,無知無覺。

雨還在下着,有一種不把世界沖刷一遍便不會罷休的架勢,但是洛吹雁卻不敢停下來,他怕一旦停下來懷裏的人就沒有了呼吸。

「駕!」

馬兒吃痛的嘶鳴一聲,速度也越發的快了起來,但是洛吹雁卻還是不覺的滿足,這樣的速度還是覺得慢,非常的慢,這樣的速度,什麼時候才能到達目的地。

雨打在身上,很疼,他沒有用內力護體,每一滴雨都狠狠的砸在他的身上,似乎是在痛斥他的不負責,是對他的唾棄。

這樣的雨,讓洛吹雁想起了多年前的雨天,只不過那時候的雨沒有現在這麼大,沒有現在這麼傷人,但是卻是寂寞的。

也是在那個時候,洛吹雁認識了那個人,他的朋友,風滿樓,一個寂寞入骨的人。

寂寞的天氣,寂寞的人,在鮮花最爛漫的時候,突然起來的一場雨,讓一群小姐少爺們尖叫着離開了原本還在賞著的花,賞雨或許是一種別樣的體驗,當然前提是不要把自己淋濕了,在完全沒有準備的前提下,這些人自然是跑回了家,說不定那群弱不禁風的小姐們還會有幾個生病的。

這時候洛吹雁憐香惜玉的毛病又犯了,親自護送一位小姐回家,還把自己的傘借給了另外一位小姐,並告訴他路上小心。

當然最後這把傘再也沒有拿回來,他甚至沒有再見過這位小姐,所以說白娘子和許仙因為一把傘送來送去的情節真的很扯,難道能說當時洛吹雁剛剛聽完白蛇傳,出門之後覺得不買一把傘是在對不起自己聽的那場戲,才順手買了一把嗎?

也是在把美人送回家之後,洛吹雁心血來潮想要感受一下雨中漫步的感覺,便大步走進了雨里,這時候的街道上竟是剩下了他一個人,洛吹雁當即就想來一句「眾人皆醉我獨醒」,卻不防一抬頭便看到一個人,那人坐在一家客棧的二樓,靜靜的望着窗外。

洛吹雁當即以為那人看到了自己,但是自己觀察卻發現,這人可能什麼都沒看,就僅僅只是在發獃罷了。

把腦子放空發獃的人,洛吹雁見過不少,但是像這樣僅僅只是坐在那裏就讓人心疼不已的人,卻是第一個,他的眼裏似乎映着一切,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只是坐在那裏,就自成一個世界,同時也被這個世界排斥出去。

只一眼,洛吹雁便覺得心疼。

沒有人會被世界所拋棄,能拋棄他的只有他自己。

在以前,洛吹雁一直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他覺得任何人都是可以被拯救的,比如說,和他成為朋友。

所以洛吹雁上去打招呼了,不顧自己淋了個半濕的樣子,坐在了風滿樓的對面,露出自己最真摯的笑容和這個人打招呼。

洛吹雁先是捧著桌上的茶喝了一杯,當即差點沒被燙掉了舌頭,放下杯子緩了好久才說道:「鄙人洛吹雁,天下誰人不識君的洛吹雁,敢問兄台貴姓啊?」

風滿樓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這人,沒有被驚到,沒有任何覺得這人太過於自大的感覺,一切對於他來說都很平常,一切都是波瀾不驚,似乎他在這裏,就是為了等一個叫做洛吹雁的人,在一個下雨的天氣里來和他交一個朋友。

「風滿樓。」

知道了名字,洛吹雁當即笑的更開心了,身子前傾說道:「知道了名字我們我們就算是認識了,一起喝過了茶我們就算是朋友了。」

風滿樓看着眼前的茶杯說道:「我沒喝。」

洛吹雁道:「為什麼不喝?」

風滿樓道:「燙。」

「……呵呵」洛吹雁覺得自己當時那麼着急把茶喝下去完全就是在自虐,吐著紅彤彤的舌頭扇了兩下,再看風滿樓的時候,發現這人又在看着窗外,但是眼裏卻沒有什麼東西,如果不是洛吹雁和他說過兩句話,他真的會覺得剛才一切都是幻覺,這人從來沒有動過。

探頭看了看窗外,現在外面沒有什麼人,僅有的兩棵樹上,稀稀拉拉的開着幾朵花,現在還被雨水給淋濕了,蔫噠噠的,一點美感都沒有。

洛吹雁轉了轉眼珠子,就差趴在窗戶上了,問道:「你知道那棵樹上有多少朵花嗎?」還做出想要數一數的樣子。

風滿樓淡淡的聲音傳來:「三十七朵。」

洛吹雁還是興緻勃勃的數着,還一邊回道:「不是瞎說了一個數字騙我呢吧,你數了幾遍,不怕數錯了?」

風滿樓道:「二十二遍……現在是三十六朵了。」

一朵花從樹上落了下來,而洛吹雁也剛好數完,確實是三十六朵,一朵不多一朵不少,剛剛好三十六朵。

風滿樓道:「三十五朵了。」

又是一朵花落了下去。

洛吹雁指著另外一棵樹問道:「那那棵樹上呢?有多少多多花?」

風滿樓道:「一百二十六朵。」

洛吹雁又問:「數了多少遍?」

風滿樓道:「一百三十遍。」

洛吹雁問不下去了,也數不下去了,他坐回了位置上,記得那個女孩子和他見過一個故事,說是一個姓李的探花郎問過他的朋友同樣的問題,樹上有多少多花,他的朋有沒有去數就已經回答了出來,而這位探花郎也沒有去數,卻是無言的沉默,因為他也數過。

只有寂寞的人,才會寂寞到去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因為他們真的無事可做。

寂寞,這就是洛吹雁對風滿樓的評價,一個寂寞入骨的人。

洛吹雁覺得自己今天很失敗,他想和這個人交朋友,讓他不要這麼的寂寞,但是似乎他問的問題,只會提醒他,面前的這個人是多麼的寂寞,他一遍一遍的數着樹上的花,或許不僅僅只是那兩棵樹,這客棧的地板,桌上的刻痕,或許每一個他都數過。

洛吹雁覺得傷心,不為自己,只是覺得面前這人不該是這樣子的,他能感覺的到,風滿樓是真的愛着這個世界,他注視這外面的雨天的時候,目光都是溫柔的,但是就算是被這樣溫柔的目光注視着的雨,都不願意在他面前停留片刻。

洛吹雁輕咳了一聲,再次問道:「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你是哪一座樓?」這本是一句玩笑的話,洛吹雁說出來也沒想過要得到任何的回答,沒有人會把自己比作一座樓,也沒有人會因為一句玩笑的話去找自己的樓。

但是風滿樓是一個寂寞的人,他會認真的思考你說的話,他的世界裏從來就沒有玩笑,不是厭惡,而是如果不能真的為自己找一點事情做,那麼他就真的很寂寞了,就像曾經有人說風滿樓若是能當上大將軍,那麼她便再也不哭了,他當真了,真的參了軍,真的當了大將軍,她卻哭的眼淚止不住。

他從來不會生氣,只會淡淡的笑,這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大表情,毫無意義的笑,似乎是在告訴開玩笑的人:「原來只是玩笑啊,沒關係,我很開心。」

洛吹雁的問題不難回答,本就不難回答,在洛吹雁期待的目光中,風滿樓說出了兩個字:「西樓。」

雨還在下着,有越發密集的趨勢,但是馬蹄聲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樣子,西樓,正是洛吹雁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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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滿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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