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江南方綠望楓紅 第九百六十四章 奠念

卷七 江南方綠望楓紅 第九百六十四章 奠念

天正十年(1582)的新年對於全天下百姓都是一個特殊的新年,因為一切戰亂和亂世的記憶彷彿都隨着年歲的更替而被拋在腦後,他們即將迎來的將是太平安寧的一年——這是自應仁之亂以來的幾代人都未曾享受的幸福。雖然有些偏遠地區直到新年還沒收到天下平定的消息,但這並不妨礙近畿、尾濃地區的百姓在街道上載歌載舞,喜迎新春。

與熱鬧的民間慶祝不同,織田家這次卻沒有舉辦大型的新年宴會——因為織田信長在回來的路上呢。視察完棱堡的織田信長還沒到春日山城待幾天,就熬不住煩悶的等待雪停的日子了,於是他就帶着母衣眾走上了回頭路,先繞道小田原城再走東海道回近畿。不過不管怎麼算,也是來不及回來辦慶典了。織田信長回不來,雨秋平也沒辦法向他要去探望林秀貞的申請,他也不敢私下見面,否則這裏面嫌疑就太大了。

天正十年(1582)1月2日清晨,雨秋平沒有睡得很飽——昨晚他熬夜處理了好多新年的事務,到現在腦子還昏昏沉沉的,不過他還是決定起身。被窩裏的今川楓還甜甜地睡着,似乎對雨秋平的動作有些本能地抗拒,翻了個身把被子卷了過去。雨秋平看着她的容顏,輕輕笑了笑。轉眼間今川楓已經快38了,而自己今年過了生日也要40歲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16歲時與今川楓相遇的場景彷彿還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好像睡個懶覺啊…」雨秋平穿上衣服,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屋外的寒風讓他打了個哆嗦,無比想念有佳人在懷的溫暖被窩。

「但之前一段時間公務繁忙都沒去,今天無論如何要去看看呀。」雨秋平邊嘟囔著,邊喊住了正要去食堂幫雨秋平準備早飯的葉谷穗子讓她不必着急。

「殿下不吃點東西就要出去辦事嗎?天很冷吶,會生病的,到時候夫人又要埋怨了。」葉谷穗子看了眼披着一件斗篷就準備出門的雨秋平,不安地小聲提醒道。

「我又不是去辦事,只是去東山轉一圈。」雨秋平用拇指指了指東邊的方向。

「去看那位淺井殿下嗎?」葉谷穗子立刻反應過來。

「嗯。」雨秋平點了點頭,順着樓梯往下走去,「還沒把天下平定的好消息告訴他呢。」

·

等到雨秋平在風雪中走到淺井長政的墓前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錯了——墓前那正認真地掃著雪的女子應該早就把那消息告訴了地下場面的他了吧。

「阿市。」雨秋平輕聲喚道,而阿市似乎早就聽到了雨秋平的靴子踏雪的聲音,並沒有感到意外,而是把雪掃乾淨后才轉過身來對着雨秋平一禮道,「紅葉哥哥。」

「好久沒來了,實在抱歉吶。」雨秋平邊說邊要跪下來對着墓碑行禮,阿市見狀匆忙從籃子裏拿出一條小毯子墊在了雨秋平的膝下。

「小心着涼。」阿市柔聲提醒道,雨秋平則沖她笑了笑道,「你和長政他說過了嗎?天下已經平定的事情?」

「說過了,消息剛才小田原城傳回的時候就特意來告訴他了。不過我想,他還是盼著哥哥你親自來告訴他吧。」阿市也在雨秋平身旁並排跪了下來,雙手合十朝着墓碑一禮,「告訴他,他一直以來的夢想終於成真了;告訴他,他的犧牲沒有白費。」

「要是他能親眼看到該多好呀。」阿市說到這裏,眼眶微微有些泛紅,輕聲低語道。

「他在看着呢。」雨秋平抬起頭來看向還在緩緩飄雪的陰天,但是在東方的雪雲后,隱隱能感受到太陽的光亮。

兩人沉默了許久,都怔怔地望着東方的天空。不知不覺間雪停了,太陽出來了,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之前的寒冷和疲倦彷彿也都如圖肩膀上的碎雪一樣被融化。

「天下太平了,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嗎?」雨秋平伸了個懶腰,隨後輕鬆地隨口問道。

「打算…」阿市也有些茫然地隨口應道,「沒什麼打算吧,就像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每天都可以來看看長政殿下,也可以陪着茶茶他們,多好呀。」

「有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呢?」雨秋平扭過頭來看向阿市的臉頰,阿市也不解地看向了雨秋平。不過她很快就讀懂了雨秋平話中的深意,白皙勝雪的臉頰上快速地染上了兩抹嫣紅,羞澀地低下頭去。

「那種事…怎麼會呢…才沒有呢…」阿市驚喜地語無倫次,吞吞吐吐地支吾著。

「你才34歲呢,人生還長著呢,一直孤獨下去可是很難熬的。」雨秋平顯然沒有看出阿市的心思,而是語重心長地勸道著阿市,「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幫你留意留意人選?要是有合適的,就和你說說?」

「誒…」阿市逐漸聽明白了雨秋平真實的意思,眼裏方才還閃爍著的光彩瞬間黯淡下去,她不禁為自己剛才的異想天開而感到羞愧,緊緊地抿住了櫻唇,委屈地眼眶裏彷彿有淚水在打轉。

「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當然不會勉強呀!」雨秋平還以為阿市是因為抗拒再嫁才那麼落寞的,手忙腳亂地試圖解釋道,「別生氣呀!」

「沒有啦…紅葉哥哥…」看到雨秋平慌亂的樣子,阿市一下子破涕為笑,隨後強忍着內心的情愫,故作無事地向雨秋平盈盈一禮道,「我知道了,我自己也會留心的。」

「不過事先說好一點哦,你就算看上誰了我都會支持你,唯獨藤吉郎他絕對不行。」雨秋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非常嚴肅地豎起一根手指向阿市強調道。

「咦?」阿市不知道雨秋平為何這麼突兀地提到了羽柴秀吉,便疑惑地問道,「為何是羽柴殿下?」

「反正就是不行啊,那傢伙…」雨秋平想到了羽柴秀吉當時言語中對阿市肉體表露出的刻骨的貪慾和玷污欲,感到一陣陣噁心和后怕,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

「知道啦,都聽紅葉哥哥的。」不知為什麼,阿市看着雨秋平露出了這幅表情,心裏卻忽然覺得暖暖的,有一種暗自跳躍着的喜悅。她再次笑了笑,點了點應了下來。

「對了。」阿市剛說完之前的話,彷彿有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湊到雨秋平耳邊,小孩子說悄悄話般低聲耳語道:「茶茶好像…有身子了。」

「啊,這樣啊…」雨秋平一邊答應着,一邊想着別的事。愣了片刻后,才忽然意識到阿市在說什麼,嚇得一下子從毯子上跳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向阿市確認道:「茶茶她有身孕了?」

「紅葉哥哥怎麼這麼…」阿市被雨秋平大驚小怪的動作也給嚇了一跳,哭笑不得地解釋道,「還不確定呢…只是月事沒來。那孩子麵皮薄,也不好意思請郎中看,只是悄悄地告訴了我。」

「天吶,不會吧…」雨秋平茫然地雙手抱頭,在雪地上自顧自地打着轉,嘴裏則不斷地念叨著,「殤兒才21啊,茶茶才17啊…他們要生孩子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阿市被雨秋平的樣子給逗樂了,也緩緩地站起身道,「怎麼了嗎?」

「可是我才40啊…我要當爺爺了?」雨秋平一邊難以置信地說出他一時半會無法接受的事實,一邊才從這句話里意識到——做一下減法就可以得出,他當爸爸的時間比雨秋殤還要早呢,那他現在要當爺爺又有什麼奇怪的嗎?人家阿市34歲當奶奶還沒大驚小怪呢,自己這樣豈不是顯得太沒面子——說不定他60歲就要當太爺爺,如果能夠活到100歲,就要六世同堂了。

「紅葉哥哥可別現在就去找郎中哦。」看到雨秋平精神不穩定的樣子,阿市有些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茶茶那孩子還不好意思呢。」

「那怎麼行,現在還是冬天呢,要是真的懷上了可要好好注意養胎呀。」雖然對「孫子」這個概念還有些陌生,但雨秋平還是本能地緊張起來,不斷自言自語着,「不能受涼啊,大冬天的這麼冷,不能讓茶茶隨便出門了!哦對了,還要吃一點滋補的!這個年代也沒什麼補品啊,是不是該去找南蠻商人買一些才行?就吃這些夠嗎?當年楓兒生殤兒和佑兒的時候就都是怪我,害得養胎沒養好出了差池…楓兒她也那麼難受,這次可絕對不能再這樣了啊…千萬不能跌著傷著,要安排侍女隨時跟着…殤兒這粗心的小子也是,妻子都懷孕了還什麼都不知道!真的是!之後看我不訓訓他,要是有個什麼閃失可如何是好?」

「好啦,我會注意的啦,這段時間我都是親自去照顧茶茶的,紅葉哥哥和大公子就不必操心這些啦。」看到雨秋平焦急的樣子,阿市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天下平定后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們去做的吧,這些床榻邊的瑣事交給我們女人就好了。」

「嘛…那家裏就要多多拜託你了。」雨秋平非常感激地向著阿市點了點頭,隨後好像又自顧自地焦慮起來。阿市笑着注視着雨秋平的容顏,回想着剛才兩人的那些對話——

哪怕不可能名義上的結合,我們是不是也像是家人一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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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戰國之常磐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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