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送炭

狂化，其全稱應該是「狂戰士化」，乃是傳說中，只有最強悍的野蠻人戰士，在戰意燃燒到頂點的時候，才有可能打開的，那扇禁忌的門。

之所以說是禁忌，完全是因為這種狀態太過恐怖，它可以讓一個戰士最基礎的屬性比如力量、度、反應之類的統統大幅度提高，尤其是那種縱然刀斧加身，也絕不倒下的韌勁，更是大6上所有武者最為深沉的夢魘。

畢竟沒有誰，願意攤上這麼一個打不死，錘不爛，甩不脫，推不動，更渾不知疲倦和恐懼為何物的對手。

是故野蠻人在狂化后，其戰力就不能以大6上常規的戰鬥等級制度——《十級中正制》來衡量了。輕鬆剁翻原先與他同級，甚至還要高上一兩級的對手，也不會讓人覺得稀奇。

好在像這種熟練地掌握了狂化狀態的野蠻人，在冰原上也為數不多，而人類中的普通戰士中，能狂化的更是一個都沒有；因此才有人猜測這狂化能力，恐怕和龍脈者那些稀奇古怪的天賦一樣，也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血脈的傳承。

「這個，還真不是沒有可能。」動先生沉吟道，「東家你查那小子的底，不就沒查出來他父親是誰嗎？看那個頭……搞不好那小子的生父，還就是一個冰原上的蠻子呢！」

對於動先生的推斷，胡里奧只是笑笑：「這可未必哦。其實狂化這種東西啊，跟什麼血脈之類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任何人包括動先生您，甚至不諳武技的我都有可能狂化。就像前幾天的邸報上，不是還說一位年邁的母親為了救被壓在車輪下的兒子，只憑一隻手，就將偌大的馬車給抬起來了嗎？要知道那位老婦人，可是從來都沒學過任何武技的啊！」

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似乎頗為遺憾的樣子：「只可惜以普通人的體質，還是無法抵抗狂化過後的那種毒素……」

「……毒素？」

被驟然打斷了說辭的胡里奧也不生氣，反而悠然自得地喝光了杯中的紅酒，這才開口解釋道：「是的。人的身體，在強烈的刺激下，會大量分泌出某種物質；這種物質可以讓你力量更大，度也更快，同時對疼痛的反應也減到最小。這，就是狂化的本質。」

「——但是！這種物質本身是劇毒的，普通人根本無法抵禦，更何況這種毒素是來源於自身，估計神術什麼的，對它也不會有太明顯的效果。因此就像您看到的，那位母親在爆了全部的潛能之後，很快就毒身亡了。」

「至於為什麼生活在冰原上的野蠻人，可以抵禦，甚至習慣這種毒素，不過是極北之地的風刀霜劍，給了他們更加強壯的體魄而已……其實話說回來，就算是那些野蠻人，在狂化后毒身亡的一樣也有不少，只不過我們這些外人，無從知曉罷了。」最後，胡里奧用這句話為他的觀點做了結論。

然而這樣的觀點，未免太過聳人聽聞，因此雖然他言之鑿鑿，但動先生一時，仍然很難接受。

「還是說不通。」他搖著頭，一臉疑惑地問，「我們人類中，高級戰士也有不少，這些人裏面可不見得就沒有身體壯到可以和那些蠻子媲美的。照東家你的意思，他們也有資格狂化才對。那為什麼到頭來，還是連一個能狂化的都沒有？」

「很簡單。」胡里奧笑道，「因為武技的展方向不同。要知道憤怒，才是最容易催生那種物質的情緒，而咱們人類的武技……無論是騎士還是有些過時的傳統劍士，是不是都特講究一個嚴謹冷靜？」

「還真是。」動先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些，也都是『他』研究出來的嗎？」

動先生嘴裏的「他」是誰，胡里奧又怎會不明白——每次只要一想到那位一手將自己扶上巔峰；而初衷，卻不過是源於一次胡鬧的合作者，胡里奧臉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有些無奈的苦笑。

「是啊，」胡里奧有些唏噓，有些懷念，亦有些忍俊不住地說，「除了這位貴為遠山會盟的大長老，整日裏卻閑得慌的主，誰還有這份閑情，這種資格，這個……本事，來研究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裏就要解釋一下了——所謂的「遠山會盟」，其實就是幾年前，北方那些蠻子建立起來的部落同盟，由於第一次長老會的舉辦地是遠山部落，所以，才取了這麼個雲山霧罩的名字。

不過胡里奧顯然不願意在此事上說得太多，話鋒一轉，便又轉回到了眼前的事件上。

「我只是有一點搞不懂，」他說，「既然按動先生您所說，邦賽爾當時並沒有傷到動都不能動的地步，最後，怎麼還讓那小子跑了呢？」

這一問也不是無的放矢。畢竟越是威力強勁的狀體加持，所要付出的代價只怕也越大，像「狂化」這樣變態到逆天的技能，又怎麼可能例外。

——那可不是實力退回到沒狂化之前就算完事，而是原先所有的屬性，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會大幅度降低，

在那種狀態之下能扛過去不昏倒，都算是體格好的了，又怎麼可能逃過一位六級騎士的反擊，和一眾騎兵的圍堵呢？——儘管按動先生所說，那時候騎兵都下了馬。

「因為跟在那小子身邊的黑暗精靈，出手了！」動先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努爾瑞拉嗎？」的確，如果是六級巔峰的努爾瑞拉出手，將人從那種混亂的環境中搶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身上有傷的邦賽爾，不可能攔得住實力本就在他之上，且又狀態完好的暗夜巡禮者。

但這樣的話，新的問題就來了，那就是一位六級巔峰的暗夜巡禮者，布萊梅門第一家族武技長甘爾丹的高足；為什麼總跟在羅文這樣一個混混出身的小皮匠後頭跑呢？

難道他們之間，還有某種特別的關係……就像是歌劇里的「理查德與辛提蕾娜」？

想到這裏，胡里奧也被自己荒誕不經的想法給逗笑了；而動先生看到這個笑容，似乎誤會了什麼，忍不住憂心忡忡地勸道：「我說東家，我知道你看好那個羅文，但這一回……你還是放棄吧。畢竟這小子惹出的亂子，實在是太大了。」

包括軍銜最高的衛騎士邦賽爾在內，重傷八人，其中有三人是當場死亡的，還有一名騎兵傷勢過重，到現在，人還在大教堂裏面躺着，也不知救不救得回來。

至於被殃及的平民，更是輕傷無數，甚至還有兩個被羅文拋到空中的，落下來時倒霉地跌斷了腿；因此現在的羅文，就說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種也不為過。

但是在此事上，胡里奧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我的那位合作者，曾經跟我說過這樣一句話，他說『雪中送炭，遠勝於錦上添花』。雖然他辦事似乎不怎麼靠得住，但他說出的話，很多都是頗值得人回味的。所以……」說着話胡里奧長身而起，撣了撣衣服上壓出的皺摺，悠然道，「咱們快走吧，趁著現在『雪』還沒停。」

「去找那小子么？」動先生愣了愣，緊接着就明白了僱主的意思，「但問題是監察署那邊還沒有消息，天知道他躲在哪兒？」

「這個啊，」胡里奧神秘地笑笑，「如果當時那小子還沒昏倒，說不定我還真的知道哦——想想看，如果是一隻野獸在外面被人傷了，那麼它最可能去的地方，是哪裏？」

「回老窩養傷吧！要麼，就是去找同伴幫它報仇……同伴？」說到這裏，動先生的眼睛也亮了，「你是說，卓爾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