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九章 開悟

第二卷第九章 開悟

「你先出去。」

政委周勇對岳振武示意。岳振武聽了,馬上轉身離開,乖乖的先去蹲自己的禁閉去了。

會議室里只剩下杜審言和周勇了,兩個人默默的坐着,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氣氛非常壓抑。

「你有話要說?」

杜審言突然抬起頭,對周勇道。

杜審言的表現,相當沒有禮貌。要知道,在階級森嚴的軍隊內部,下級沒有允許是不能先開口和上級說話的,並且,從杜審言的話里,沒有一點應有的禮貌。

果然不出所料,周勇看見杜審言的無禮,勃然大怒:「這就是你對前輩應該有的尊敬嗎?」

「前輩!」杜審言絲毫沒有被周勇嚇到。反而,面對周勇的怒火,他說出「前輩」這個字眼的時候,語氣里充滿了諷刺的味道。

不能否認,杜審言做的太出格了,即使這只是兩個西北人之間的較為私人的談話。

「你什麼意思?」周勇的臉色很難看。

「玷污了西北陸軍官校榮譽的人,」杜審言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不覺得他有資格接受我的尊敬。」

「啪。」周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周勇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人在一個勁的哆嗦,顯然被氣的不輕。

「你說,我玷污了西北陸軍官校的什麼榮譽?」

杜審言聽了,冷笑道:「正義!」

「狗屁!」周勇針鋒相對,嗤之以鼻。

杜審言難以置信的看着周勇,一時間呆了。他沒有想到,西北官校一直強調的「公道為正」,在周勇這裏居然變成了狗屁!

杜審言悲哀的心說: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墮落了曾經熱血滿懷的年輕人?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杜審言傷感無比,「不明白為什麼西北官校門口立着這麼一塊牌子,『本校拒絕畢業生踏入』,現在我明白了。」

「本校拒絕畢業生踏入」,是西北官校非常有名的一個告示牌,就立在學校門口,任何人進出校園,都會看見。

不止一次,西北陸軍官校的在校學院抱怨:這是西北陸軍官校對畢業學員們**裸的拋棄,也是西北陸軍官校對畢業學員們**裸的傷害。沒有人願意被母校拋棄,沒有人願意被母校傷害。但是這一刻,杜審言明白了,是因為畢業學員們無一例外的走上了背叛信仰的道路,因此可以說是他們背叛了自己的母校在先。

如果現任西北陸軍官校校長,曾毓林少將可以更清楚的在畢業典禮上把話說明白,那就是:

西北陸軍官校的基本目標,是培養一名軍人;西北陸軍官校的終極目標,確實培養一個人!

在培養軍人的目標上,西北陸軍官校難說失敗;但是在培養人的目標上,西北陸軍官校卻是無比失敗的。正如少將所說,西北陸軍官校承認這種失敗,而且不能容忍這種失敗!不能容忍,那麼----就只有拋棄。

「你能告訴我,你是懷着什麼樣的理想走出西北陸軍官校,到這裏來的嗎?」周勇突然扯開話題,問杜審言。

「反恐。」

「反恐,」周勇面無表情的冷笑,「好,就是這樣,你是抱着反恐的理想來的。那麼請問,在你的心裏,與你的反恐理想相比,那些所謂的正義,所謂的善良,難道更重要嗎?」

杜審言不大理解周勇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憑着直覺,他能感覺到周勇在向自己灌輸著某種思想,或者是一種覺悟。一個失敗的人的覺悟。

「你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實現你反恐的理想,」周勇不無悲哀,「但是,只有在實現理想的前提下,你才能去順便滿足一下正義,善良這些東西。不拋棄正義,不拋棄善良,你不去不擇手段,你能夠達到你的目的嗎?做夢!」

「你的意思是----」杜審言說。

「在軍隊里,就像是在社會上,這裏並不是純潔的。」周勇低下頭,「我承認,在追求的道路上,我們這些前輩都變質了。但是這是在整個環境中,你無法拒絕的一種改變。」

「軍校,是一個理想化的地方,但是這裏,卻是一個絕對現實性的地方。」周勇抬起頭,面色比較凝重,「理想化與現實性的衝突,最終結果只有前者讓步。」

杜審言默然。這是人類社會都不能解決的一個問題。

「想聽一聽我們這些失敗的前輩是怎麼想,怎麼應對的嗎?」周勇看向杜審言。不管杜審言想不想聽,周勇自顧自的開始說起來:「人,其實只有兩種,就是有追求的,和沒追求的。有追求的人,其實也只有兩種,一種是可以不受外界影響,一種是在適應中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

「我可以告訴你,」周勇此時不無驕傲,「我們這些前輩心變質了,但是理想卻沒有變質。我們只是為了理想的實現,而放棄了一些東西,在你看來也許很寶貴的東西。你能告訴我,如果你一直要保持這種所謂的『正義』,你是打算過幾天就結束軍事生涯呢,還是希望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我不會放棄。」杜審言咬咬牙,說。

「你是很聰明。」周勇此時對杜審言不無讚賞,「知道利用自己的身份,做一件並不是很冒險的事,來為自己積攢必須的資本。」

杜審言啞口無言。周勇說得太對了,那就是杜審言的內心真實想法。

為了獲得短時間內立足的資本,杜審言費盡心機,從西北官校離開前拿到了一定的自由度,並且選擇了父親身前所在的部隊。在這支部隊,他父親留下的人脈和影響力,都是杜審言難以估量的資本。為了進一步在職位上過得穩當,並且給上級留下一個鋒芒畢露的銳利形象,他必須做某些事情來為自己鋪路。

挑了一個有情有理的問題進行發難,步兵三團從上到下,都只能站在杜審言一邊為他撐腰。為什麼?第一,杜審言是正義的,他能夠獲得士兵們的支持;第二,他杜審言是杜懷恩中尉的後代,步兵三團必須保護好這個「寶貝」,不容許內部,更不容許外部有人伸手,對杜審言造成實質上的不利,因為那樣會引來太多的同情。

「但是你明白么?」周勇看着杜審言,說,「你不能把你的所有時間和精力都耗在這上面,為了所謂的『正義』和那些人鬥爭到底。如果是這樣,你還不如去政治部,當憲兵呢。」

「據我所知,你是懷着反恐的理想來的吧?」周勇問。

杜審言點了點頭。

「把你的全部精力和時間都投入到你的理想里,不擇手段,為了實現這個偉大的理想不擇手段。」周勇斬釘截鐵的說。

「我不能。」

杜審言搖了搖頭。說實話,杜審言對周勇的話是比較心動的,但是,要讓他馬上從一個光明的形象走向黑暗的形象,這種落差太大了,一般人根本難以承受。

「好好想想,」周勇似乎也不打算一下子把杜審言說服,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帽子,走出門去,「你有半天蹲禁閉的時間。」

說到這個半天禁閉,其實還有個小故事。

半天禁閉的由來,是周勇和軍區司令部那個上校處長玩心眼的結果。雖然說,周勇暗示他會以關人禁閉來作為一種表示,彌補對方的損失,但是他在和上校通話的時候,他說過關多久沒有?

沒有。既然沒有,那就有文章做了。十天也是,五天也是,一天呢?半天怎麼樣?反正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非要把這點小事也捅出去,還好巧不巧的落到一個特殊的人耳朵里。

「杜排長。」才進禁閉室沒幾分鐘,一個戰士就來到禁閉室門邊,沖黑屋子裏面喊道。

「什麼事?」杜審言問。

「連長讓我放你出去。」戰士說。

「不出去。」杜審言回應道。

還真不是慪氣,杜審言不出去,是他真得想自己清靜清靜,好好想想剛才政委周勇說的那些話。***,那些話說得比較深奧,杜審言總感覺有些實質性的東西,他能感覺到,但就是抓不住。

「連長說了,」杜審言不肯出去,戰士乾脆把門打開,「你們一排的人現在都在操場站着呢,說是你關半天禁閉,他們就陪你站半天。連長讓你過去把他們解散。」

「不關了?」杜審言有些懊惱。惋惜?有點那個意思。

「不關了。」戰士憨厚的一笑,「政委都走老遠了,連長說,把你放出來政委也不知道。連長還說,這誰要是敢說出去,他就跟誰沒完。」

「那去把岳排長也放出來。」杜審言指指隔壁。

「哎。」戰士答應了,馬上利索的打開隔壁房間。

「媽的,」岳振武罵罵咧咧的走出來,「老杜啊,還是你手下的人厚道,唱了這麼一出,連着你連禁閉都不用關了。我那些人,就學不會這些,平時我白對他們好了,這次白給他們背黑鍋了!」

杜審言笑笑,拍拍岳振武肩膀,向操場走去。

也許因為政委周勇的話,杜審言站在士兵們面前,心裏又是感動,又是慚愧。岳振武說的沒錯,這些兵實在,厚道,誰對他們好,他們就對誰好。可是他杜審言呢?雖然說能夠為士兵們出面討回公道,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把這些兵當作自己人。他說,『這是我的兵』;他沒有說,『我們』。

「我的人」,和「我們」,字面上的差距其實有天壤之別。

這種差別,平時看不出,唯獨到了戰場之上。試設想,指揮士兵衝鋒,與帶着士兵衝鋒,兩者結局有何不一樣?

你過來了,」何宗昌看見杜審言過來,馬上迎上去,說,「我的命令他們不聽,還是你來吧。」

杜審言點點頭,走到兩排隊列前面。

杜審言默默的看着這些被曬得汗流浹背的士兵,士兵們默默的看着他們的排長。

「解散!」杜審言使勁的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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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恐之生死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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