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二 內鬼
和陸小槿接頭的並不是她在派出所的同時，而是市局政治部的一個處長。這次卧底行動是市局直接委派的，並沒有通知派出所，只是以借調進行人事檔案整理的名義將她借了出來。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居然是政治部直接負責這次行動，按理說這一部門主要是負責人事宣傳等事務，並不會對外辦案，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在是否要調查鼎信這件事上就連公安內部都存在爭論，這才會由政治部接手。
唐星略微放心了些。
顧名思義，政治部就是搞政治工作的，能混到處長年紀必然不小，在各種領導身邊混了少則十幾年多則幾十年，不可能象陸小槿一樣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東西拿到了手裏應該不會心急火燎地捅出去，必然是向領導請示，然後權衡利弊，最可能的結果是不急着公開，握在手裏作為日後討價還價的資本。
如果是這樣，就還有補救的餘地，現在已經比較晚了，他從陸小槿手裏拿到材料后應該不會立即上交，這樣就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去補救，搞定一個處長總比搞定一個局長便宜，無論是暗偷明搶還是通過各種途徑施加壓力。
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唐星頭痛。不過也好，她把資料交出去，無論能不能拿回來，卧底的工作都已經算是完成了，上司再怎麼也不可能讓她繼續幹下去，終於可以跳出這個火坑。
一開始唐星只是以好玩的心態卷進這件事，但接觸越深越是發現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對鼎信的調查，鼎信內部的權力之爭，海外投資計劃，有些古怪的段家……一切的背後彷彿隱藏着什麼秘密，就象大海中的漩渦一樣，邊緣只是一些小小的波浪，越靠近看到的越多，而當你看到它的全貌時已經被它牢牢吸引住，難以脫身。
唐星自信還是有把握脫身的，大不了向老頭子求助，這傢伙雖然又浪又盪，平時也不愛管事但畢竟還是本代的家主，再說那些死氣沉沉的叔伯輩雖然看自己不順眼，但也絕對不會接受因為自己而導致家族顏面掃地的結果。
所以他現在並不害怕，只是好奇，忍不住想要看看漩渦之下究竟是什麼，一個無底洞還是一隻在吸水的龐大怪獸。
但陸小槿不同，對她來說太危險了，更糟糕的是這小妮子完全就沒有意識到危險。她的神經迴路究竟是用什麼做成的？唐星在心裏嘆氣，慢慢地轉着方向盤，這是一條七拐八拐的舊城區小路，他們接頭的地方是一處學校外，這麼晚了當然不可能去單位，去處長家也不方便，人家早已成家立業小孩都讀高中了，半夜三更一個美女同事來找就算老婆不會起疑心難保鄰居不會瞎想嚼舌頭。
「是這裏？」唐星停下車前後看了看，「沒人啊？」
學校位於住宅區，附近沒有繁華街也不毗鄰主幹道，這個時候沒有人是正常的，路邊到是孤零零地停著幾輛車，他們停了幾分鐘也沒看見有人下來。
「奇怪。」陸小槿也納悶，她看了看錶，「我們晚到了5分鐘，應該不會就這麼走了吧。」
「我們沒走錯地方吧，這個學校還有其他的門么？」
「這個是正門，前面到是還有個側門，但他沒說是在側門等啊。」陸小槿說，「你等等我發個短訊問一下。」
不好的預感在唐星心頭升起，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從後方射來了明亮的燈光，有車開了過來，速度很快。唐星多長了個心眼，鬆開手剎踩下油門突然向前移了一個車位。
果然！身後那輛車突然一個拐彎直接就別了過來，唐星這麼突然一啟動，車沒別着反而是半邊車身衝上了行人路。
「怎麼了？」陸小槿嚇了一大跳，回頭張望。
「坐好。」唐星沉聲說，猛地踩下了油門。發動機發出一聲猙獰轟鳴，福克斯直衝了出去，儀錶盤飛轉瞬間就上了八十碼，1.8L自然吸氣發動機無論如何也爆發不出如此充沛的動力，很顯然這輛車是刻意改過了的。陸小槿被狠狠地摔在了背椅上，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給自己系安全帶。
「什麼人？」
「不知道，終歸不是好人。」
陸小槿臉色唰一下就白了，不是因為車速已經接近一百碼，而是因為她無法相信事實，「會不會是從醫院一直跟過來的？」
「如果是的話怎麼會等到現在才動手？」
「不可能吧……」陸小槿手指抖動着撥出號碼，聽筒里傳來的是您撥打的用戶已經關機的提示聲。
「沒什麼不可能的，學校有兩個門，如果調查起來他完全可以一口咬定自己說的是側門，這麼晚了電話沒電也是很正常的事，尤其對蘋果和安卓的機子而言。你拿到資料的事情還告訴了其他人么？」
「沒有了，只有他。」
「有點麻煩了。」唐星說，「現在的問題是就算你把現在手裏這份資料交出去，他們也不會相信你沒有再複印一份了。」
「那怎麼辦？」陸小槿瞪大了眼睛，「難道他們還想殺人滅口不成？」
「理論上來說，你是警察，又是被官方派去卧底的，安全還是有一定保證，但狗急跳牆，若真是被逼到了絕路，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來？」
「這就被逼到絕路了？不大可能吧。」陸小槿有些不大相信，鼎信這麼大一個集團公司段家如此大的勢力會如此輕易被自己手上這幾張紙毀掉？再說了她雖然不是特別懂相關法律，但轉移資產顯然不是什麼重罪，段家又不是國有企業不存在造成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頂多違背一些什麼外匯管理規定什麼的，再說了造成國有資產流失也沒聽說過會判死罪啊。
「現在想想，你不覺得奇怪嗎？」唐星問，「你是什麼時候接到加班通知的？加班處理什麼？」
「下午四點多吧，礦山那邊出了點事故，沒有死人但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污染，各個部門都有人留了下來制定相關補救措施之類的。」
「那為什麼會讓你留下來？你只是助理而已，段煙煙不在而你又不懂環境保護法。」
「人手不夠，所以讓我留下來打雜，幫忙接打電話收發內部郵件之類的。」
「牽強的理由。」唐星心裏大概有底了，「不是有內部網絡么？怎麼還要你去送文件？傳真一份不就好了。」
「就在同一層樓嘛，以前都是直接拿過去的。」陸小槿察覺到唐星語氣不對了，「怎麼你懷疑……」
「是有人故意讓你看到這份文件的。太巧了，臨時加班，你去財務部送文件然後人都不在，而那份機密文件卻又堂而皇之的擺在桌上，會議是周三開的，已經過去了兩天為什麼會一直擺在桌上？還有。」唐星說，「今天正好段家有事，段煙煙一早就離開了公司。」
「你這麼一說到的確有些可疑，但為什麼呢？為什麼要讓我拿到這份文件？」陸小槿不解，「財務部部長雖然不是段家的人，但她在鼎信已經幹了二十多年了，段公明開始創業的時候她就已經在了——呃，還有說法稱段公明就是因為她才離婚的。」
「八卦消息你到是很清楚……我也不知道，但其中肯定有鬼，所以他們才會這麼瘋狂的追我們。」唐星搖搖頭，後視鏡里的車燈已經看不見了。
「現在怎麼辦？」
唐星想了幾秒鐘，「先找到段煙煙再說，只能從段家內部解決問題……」
話還沒說完，路邊突然衝出一輛沒開燈的小車，攔腰就撞了過來，唐星在陸小槿的尖叫聲中一腳直接將剎車踩到底。這輛車應該是王威提供的，不得不說他真的將性能調校得很好，以近七十碼速度飛馳的車身死死地貼在了地上，就象一隻壁虎，對方是計算好距離好撞過來的，但現在硬是從車頭擦了過去，並沒有撞實。
饒是如此，車身依舊原地轉了九十度，唐星重重撞向了車門，幸好正面與側面的安全氣囊都及時彈出，如果這一下撞實，肩胛骨估計會就此廢掉。
唐星忍着痛坐直，先伸手撥開氣囊去看陸小槿的情況，副駕駛一側的安全氣囊同樣打開了，陸小槿仰面躺在座椅上似乎失去了知覺，但口鼻並未流血，頭部位置也正常頸椎沒問題，應該是被安全氣囊直接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