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家有愛女

夜深了，周巧雲還在刑偵大隊辦公室審理鄧夢雲詐死案，手機響起，是女兒李梓甜打來的。她立即接聽，眼前浮現出女兒那副高挑的身材，那張橢圓的臉蛋，那雙閃爍著清水般波光的眼睛，真像天使一般美麗。自從2004年6月從她腹內一個跟頭躍出，13年來把她含在口裏養，看着她像花兒一樣天天長大，綻放，心裏像蜜一般的津甜。抱着她送進幼兒園，牽着她送進小學，領着她進入京華中學，現已是初二學生。她沒有去參加過一次家長會，也沒有去接過她一回，相反，每到周末節假日，女兒就到她所在的單位來陪伴，特別是在伊塘派出所工作的四年裏，每年的春節都是女兒陪伴她在所里度過。尤其令她欣慰的是一個13歲的女孩，面對作家記者提問：「你媽媽在百姓心裏是保一方平安的英雄，在你的心裏是一個什麼樣的位置？」這種時候，她會靦腆一笑，很講禮貌地說：「媽媽對我要求比較高，如果被子沒有疊出稜角，她就會批評我懶散，將來要當警察，現在就要從小事嚴格要求自己。她不要求我成績有多好，但人品一定要好。她不許我與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我小時候她很少管我，從不參加我的家長會，開始老師對她有看法，認為她太不負責任了。後來，老師看到關於她的報道也就理解了。我媽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媽媽平時雖然沒怎麼管你，但媽媽絕對是最愛你的。每年大年三十她都去派出所值班，我當時不理解，你只是教導員，還有所長嘛。我長大一點就理解了，她是舍小家，為大家，我也就跟她一起去值班。現在她在刑偵大隊值班，我也去陪，她去執行任務，我就把她的辦公室打掃乾淨，然後自己練字。她長了個腫瘤，2013年11月在湘雅二醫院做了檢查，在市中心醫院做了手術，手術做了五六個小時，住院半年。開始只有我知道她長了乳腺腫瘤，後來才讓外公外婆知道，做化療，頭髮都掉光了。我媽是有志氣的人。病就病，天又不會塌下來。她很樂觀，有信心，有決心戰勝病魔。」她講的有條不紊，宛如流水。這與她的實際年齡極不相符。令作家記者感到驚訝。都誇她：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她的思路不會受影響，不會被打斷，她繼續往下說：「我媽生病期間也天天上班，手術之前，轄區有人死了。她還去看了現場。醫生建議她停下手裏的工作，注意休息。她沒聽醫生的話。我媽一直很堅強，她知道腫瘤不是很難治，也不是很好治，與她同期的病人心情不好，她還勸她們。我媽對醫生很客氣。每年春節都買禮品去看望他們。她教育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別人幫了你，你不感恩，與動物有什麼區別。做人先不說有多大貢獻和成績，但一定要有一顆愛心。做好自己的本分。我跟媽媽每年到派出所過春節，從她當副所長開始，教導員，所長，都是我和他一起在派出所過春節。」

每當談到這裏，她就會停下，眼裏閃動着淚花，聲音哽咽地說：「我希望媽媽注意保重身體，當我到她這個年紀的時候，我喊她媽媽，我的小孩喊她外婆。這就是我對她的最大心愿。我不要求她的職務多高，能永遠陪在我身邊，我就高興了。她在外面是嫌疑人害怕的刑偵大隊長，但在我心中永遠是愛我的媽媽。」

當作家記者對她提問：「甜甜！你將來的理想是做什麼？」她毫不遲疑地回答：「我的理想是考上人民公安大學，像媽媽一樣當個好警察。我要像媽媽一樣有吃苦耐勞的精神，無論身處何處，永遠要微笑，永遠要有一顆感恩之心，做一個積極向上的女孩。」

作家記者問：「你對媽媽有什麼希望嗎？」

李梓甜回答：「希望媽媽注意自己的身體，多有時間孝敬外公外婆，執行任務時注意安全，不要每次都沖在第一。」

說到這裏，她特彆強調說：「最後，我要向警界的叔叔伯伯阿姨們致敬！沒有他們的奉獻，就沒有我們美好的生活。希望都注意安全！注意身體健康！」

有位作家採訪了周巧雲的父母和她的女兒之後，想直接採訪周巧雲。可她始終抽不出時間，只好與作家約定，在她午夜下班回到家的時候，用手機微信對話。

作家：「巧雲大隊長你辛苦了！這幾天採訪下來，要對你說的關鍵話是：一定要注意身體！」

周巧云：「只有這個時間我才得空閑，才可以和您安靜的聊聊心裏話。作為全省唯一女子刑偵大隊長，沒有壓力，那是假的，上任第一天，我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和決心：從全市唯一女子派出所所長到全省唯一女子刑偵大隊長，這個唯一，不是用來作秀，不是用來裝點門面的，而是完全能夠和兄弟們並肩作戰的。從未想過做高大上的英雄，但我絕不會在老百姓需要我的時候做狗熊。

作家：「工作要拼，身體要緊，從長計議。從你家採訪出來，我感到你在家裏的責任十分重大。父母十分支持你的工作，他們的最大心愿是你身體健康。」

周巧云：「其實我除了是一個警察，更是一個母親，我希望有天自己不在的時候，女兒能夠繼承母親的堅強和樂觀，笑對一切磨難。我熱愛自己的職業遠勝生命，人終有一死，我想活得有價值，死得有意義。唯有不負光陰，不負眾望。」

作家：「你女兒有理想，有能力，人又漂亮，肯定大有出息。這點大家都為你高興。」

周巧云：「明天一天的辦案工作，我也許連與您坐下來好好聊聊天的時間都難得有，請您理解。我有時候覺得很孤單，有時候覺得高處不勝寒，有時候也會在半夜醒來偷偷的哭……我願自己離開塵世時，有個懷抱讓我依靠。我願來生還可以做一個光榮的人民警察。我願女兒能夠接過我手中的接力棒。」

作家：「你的成績是做出來的，所以令人欽佩。」

周巧云：「其實我也收穫了很多，記得周偉知道我生了重病後，抱住我痛哭，那份情誼，何其深厚，這讓我明白，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和女兒，也有人會捨不得我離去，會心疼我的痛。」

作家：「要你愛惜身體，是我採訪的對象共同的心愿。」

周巧云：「我家的小物件兒。有豁口的花盆、有長在石頭上的野草、有醜醜的根巴，在很多人眼裏，那是遺憾和缺陷，在我這，是攝人魂魄的美，堅韌，直抵人心。」

作家為什麼對她反覆強調要注意身體，因為她已經身患癌病，她瞞着所有的人。她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最先知曉她身患癌病的，是她的父母和女兒。她家裏已經倒下了兩根頂樑柱，家裏的一切重任全部落在了她的肩上。她是一名優秀的人民警察，忠誠履職，無懼艱險，群眾有危難，她總是挺身而出，守護一方平安；她是一名盡職的派出所長、刑偵大隊長，奮勇爭先，率先垂範，每次有警情，她總是衝鋒在前，盡顯錚錚鐵骨；她是一名心存大愛的善良天使，幫貧扶弱，熱忱奉獻，別人有困難，她總是樂於助人，涓涓愛心徜徉。但她對自己的家庭、對自己的父母，對自己唯一的女兒，卻付出的太少。

此時，獨自在辦公室里的周巧雲想到這些，眼睛濕潤。她對電話那頭應答：「甜甜！是我。你找媽媽有什麼事嗎？」

甜甜問：「要我來陪伴你嗎？媽媽！」

周巧雲連聲說：「不用！不用！媽媽審理完鄧夢雲詐死案的材料馬上就回來陪你。都半夜了，你明天還要上學，趕緊睡吧！」

甜甜說：「媽媽我對你放心不下。你那身體再不能熬通宵了。凌晨三點是地球反轉過來的時候，人等於倒立着，心臟容易出問題。媽媽您一定要在兩點之前上床睡覺。聽到了吧媽媽？」

周巧雲淚水長流，濕了衣襟。她覺得欠下女兒的太多太多，只有下輩子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