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牯牛為什麼打架
第十八章牯牛為什麼打架
天剛蒙蒙亮，明志騎着蘆毛牯，頭一個來到了湖坪里。呵！好兆頭！他喜滋滋地舉起牛繩頭，抽打着牛屁股，兩條小腿在牛肚子上連磕直磕。
蘆毛牯撒開四蹄，在湖坪里跑圈圈。
明志雙手抓住牛脊上的鬃毛，身子前傾，腦殼高昂，小嘴裏高聲呼喊：
「沖啊！殺！」
他覺得自己的勇敢，賽過了電影《黃河少年》裏頭騎馬衝鋒的小主人公。翠竹灣的看牛伢兒，更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
正當他自鳴得意的時候，蘆毛牯突然改變路線，猛地一拱身子朝河堤上奔去。
明志猝不及防，屁股離開牛背，「啪」地一聲，沉重地摔在堤腳，滾到湖坪里。
「哎喲！」
他哼著爬起身，揉了揉生疼的屁股蛋，心裏的火苗子直往上升。
他怒視着站在堤坡上望着他的蘆毛牯，撲過去，扣住牛鼻孔，提起牛繩頭，「啪！」「啪！」使勁打在牛腦殼上。
這時，堤面上傳來牛哞聲，他才住了手，指著蘆毛牯說：
「今天不打贏，你莫想吃草！」
一會兒，荷妹、彩波、欣竹、可東同時騎着牛來了。
五個人圍在一起，猜拳出單雙，嘴裏齊聲喊道：
「一盤不興，二盤當真，三盤為減，四盤為定！」
喊聲一落，伸出的巴掌不動了。
結果，明志和荷妹是黑掌，彩波跟欣竹是白掌。
江可東列席參加，不算票數。
按沒有條文的規定，黑掌在先。
明志一蹦三尺高，揮着拳頭說：
「架勢！」
於是，他跑到蘆毛牯面前，抓住它的鼻子，朝它晃晃拳頭，說：
「天天起早睡晚地侍候你，這回，你不爭氣，莫怪我不客氣。」
蘆毛牯扇了扇耳朵，偏了偏犄角，鼻孔里粗粗地出了一口氣，不知是表示明白，還是表示反對。
明志解掉蘆毛牯的鼻繩，揚起巴掌，有節奏地拍著牛屁股，高聲喊著：
「觸哦嗬！牯牛！觸哦嗬！牯牛！」
對面，荷妹也擺好了陣勢，不過，她幫助哥哥飼養的這頭老母牛，卻怎麼也提不起精神，無動於衷似的埋頭啃草。
蘆毛牯衝到它眼前，它既不伸出犄角迎戰，也不掉頭逃跑，只是「咿呀咿呀」地叫了幾聲，表示出母輩對下一代的撫愛。
蘆毛牯也不挑戰，伸出嘴巴，擦著老母牛的長臉，也「咿呀咿呀」地叫了幾聲，不知用它們本國的土語說了些什麼。
大家不知如何判斷輸贏，打算將它倆牽開，再來一次督戰。
可是，明志卻拍掌大叫：
「哦！蘆毛牯打贏了！我當書記啰！」
荷妹走上前，不滿地說：
「你莫亂吼！它倆沒有打架嘛！」
明志驕傲地說：
「好吧！這一架不算。老母牛願意打，就來；不打，就走開。讓下面接着來。」
水欣竹說：
「要得！老母牛不算。到底是誰當書記，要看最後的一架。來吧！重新猜拳。」
荷妹被淘汰了。
接下來猜拳的結果，明志、彩波是黑掌，欣竹是白掌。
新的戰幕立即拉開，明志十分瞧不起地白了缺鼻子牯牛一眼，抓住蘆毛牯的鼻子，走向一端，邊走邊說：
「蘆毛牯！已經給你記小功一次。勝了這一仗，給你記大功！勇敢戰鬥吧！往後我再也不打你了。」
蘆毛牯沒有做聲，好像記住了主人的叮囑，又好像心裏在抗議。
明志牽着蘆毛牯走到堤腳下，掉轉頭，鬆開牛鼻子，使勁拍了一掌牛屁股，大叫一聲：
「觸哦嗬！蘆毛牯！」
蘆毛牯昂起腦殼，夾緊尾巴，盯着對面的缺鼻子牯牛一會，沒有移步。
突然，它張開嘴巴，「哞哞」地一聲長吼，揚起四蹄，直衝過去。眼看它那寬大的犄角，正抵住缺鼻子牯牛的犄角，眨眼間，缺鼻子牯牛轉過彎，揚起四蹄，「哞哞」地跑了。
蘆毛牯也不追趕，驕傲地看它一眼，低頭啃草去了。
明志雙手剪背，昂首挺胸，儼然像他爸爸下生產隊檢查生產時的那副神氣，不容爭辯地說：
「這回是我贏了吧？我當書記。大家都得聽我指揮！」
水欣竹說：
「誰承認你當了書記？」
明志說：
「昨天說了的，誰的牛打贏了，誰當書記。你講話變卦，是小狗！」
水欣竹說：
「我沒有變卦！」
明志說：
「好！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數。不變卦，就乖乖地聽我指揮！」
水欣竹說：
「先前不是說了嗎，最後一架分輸贏。我的青毛牯還沒有跟蘆毛牯打架呢！」
明志說：
「不是我吹牛，青毛牯不是對手。」
水欣竹說：
「真的？」
明志說：
「假不了！」
水欣竹說：
「好！騎牛看電影，走着瞧。架勢吧！」
明志說：
「算了！莫耽誤時間。我當書記，你當副書記。在我之下，大家之上。也蠻光彩！」
水欣竹說：
「莫啰嗦了！架勢！」
水欣竹跑到湖邊上，牽住正伸著嘴巴在水裏撈水絲草吃的青毛牯，走到湖坪里，他輕輕地撫摸着它那圓滾滾的背脊，脹鼓鼓的肚子，又擦擦它的肩膀，拍拍它的頸項，臨尾，抱起它的嘴巴，貼在自己臉上，悄悄地說：
「好夥計啊！千萬莫把蘆毛牯觸傷了。它是你的大哥哥，犁田，打蒲滾，全靠你倆兄弟並肩戰鬥呀！」
青毛牯伸出舌子舔了舔他的手，尾巴連搖直搖，那一雙明亮如水的大眼睛，流露出無限的情意，宛如告訴小主人：感謝他一年四季，日日夜夜，給予它的辛勤照料，冷了，給它在牛欄里鋪上厚厚的稻草；熱了，牽它在碧蓮河裏洗澡；春雨瀟瀟，給它搭上塑料布；數九寒冬，給它披上厚棉被；蝦漿，不知喝了好多碗；雞蛋，不知吃了好多個；用刨子把它的犄角刨得尖尖，用桐油把它的犄角擦得滑滑；虱子從沒有叮過它，螞蝗從沒有咬過它。今天，它豈能不為他爭氣。
它向小主人抖了抖牛繩，迫不及待地要求上戰場。
水欣竹明白它的意思，解掉牛繩，沒有拍它的屁股，也沒有對它大聲吶喊，便走到一邊去了。
明志還在晃動拳頭對蘆毛牯訓話：
「這回打贏了，給你記特等功。扯一把馬料根給你吃。輸了的話，哼！摳掉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