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8、臨別前夜
岳陽監獄終於戰勝了長江、洞庭湖最高洪峰，18.8公里大堤安然無恙，52.14平方公里土地淌金流銀，服刑人員無一脫逃、傷亡，民警、職工家家團圓。雖然內漬造成經濟損失達3000多萬元，防汛耗資240萬元，但與決堤潰垸比較起來，這點損失僅九牛一毛，這是花最小的代價換取了最大的勝利。
李貽衡用整整十天十夜時間，坐鎮岳陽監獄指揮抗洪搶險戰鬥，明天，他要離開這裏，返回長沙，高興、自豪、眷戀、難捨、牽掛、擔憂，種種情愫，纏繞心頭。人就是這等奇怪，付出的越多，感情越深。付出比得到更快樂。十天十夜，他將滿腹智謀，滿腔心血，都傾注給了這18.8公里危險大堤，明天要離它而去，他恨不能將其緊緊地摟在懷中，狠狠地親吻。
7月29日21時，李貽衡在張國貴、楊光榮、衛汕生的陪同下，再次登上18.8公里大堤，習習湖風撲面，好像伸來無數雙深情的手與他握別。湖上，繁星點點。垸內，燈火爍爍。遠處的君山、岳陽樓，像一幅水墨畫，懸掛萬里蒼穹。近旁的棉地、稻田、魚池，似一床黑絨毯，緊裹大片土地。悠悠南風，嘩嘩湖水，送來一陣漁歌聲：
洞庭湖上好風光，
八月風吹稻花香。
千張白帆蓋湖面，
金絲鯉魚裝滿倉。
豐收穀米運全國，
輪船結隊下長江……
硝煙過後，世界多麼寧靜、美好。但願硝煙永不再起，洞庭湖年年、月月、夜夜都是一幅美麗的畫，都是一首豪邁的歌。
李貽衡打着手電筒，來到西線，登上與錢糧湖農場採桑湖交界的3108米間堤，這裏，從第四指揮所設立，到堤段的防守，無不凝聚着他的心血。他望着堤上一線通亮的燈光，注視燈光下裹着彩條布的巍巍長堤，他囑咐張國貴：還是不能麻痹。謹防洪峰再起。隨後，他依次走進幾個單位的防汛工棚，和民警們親切握手問候，並反覆告誡大家，堅守崗位，保持警惕，一旦洪水殺回馬槍，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接着，李貽衡踏上一大隊鎮守的堤段，恰遇一大群搶險人員正在緊急處理堤腳散浸，他立即走進大家中間，詢問散浸對大堤有多大危險，處險措施過不過硬。他手心痒痒，操起一把鐵鍬，與搶險人員一道，彎腰開挖導浸溝，直到險情基本排除，才在張國貴的催促下離去。此時已是子夜時分。
李貽衡又徒步行走了約500米，看見6名搶險人員與大堤成「丁」字形擺開，從堤邊向湖水中慢慢前移。他走上前，關切地問：「是不是有險情？」堤段負責人告訴他：這是他們發明的探測外坡險情的最佳方法，全面、準確，不留間隙和漏洞。李貽衡聽了連聲贊好。他交待張國貴：「向全獄推廣這種水中查險方法和經驗。」
張國貴連連點頭說：「好！明天就推廣。」
緊接着，李貽衡走進六大隊防汛工棚，和巡堤歸來小憩的民警們一一握手話別：
「我和你們一起生活了十天，明天要走了，特意看看大家。真捨不得呀！請轉告我對全獄民警和全體搶險人員的問候。現在，江水、湖水都在退，不過大家還是不能鬆勁，再堅持幾天，到監獄慶功時，我再來給你們授獎！」
工棚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民警們爭相握著李書記的手，流下了難捨的淚。
李貽衡繼續徒步巡視，他經過監獄前線指揮部，這裏紅旗依然獵獵飄飛，搶險突擊隊員們依然枕戈待旦，電台值班小姐依然忙碌不停，值班指揮長鬍年生依然手握對講機，目光凝視着監獄佈防圖出神。十天十夜，他除了上堤，其餘時間就在這裏度過，與彭代福、吳振漢、羅松桂、霍起連、張國貴、汪德輝、彭先洪等同志一道，一次次緊急研究抗洪部署，一次次下達處險措施；一回回迎送儲波、鄭培民、董志文等領導，向他們彙報抗洪搶險的進展情況，聽取他們關於抗洪搶險的重要指示。就因為這個前線指揮部名副其實設在洪水前線，設在危險大堤前線，才真正起到了穩定軍心，穩定大堤的作用。他打量著前線指揮部，他欲舉步跨入，在自己用過的木椅上坐一坐，在自己睡過的鋼絲床上躺一躺，再享受一次吊扇的涼風，再聽一次長腳蚊和蟋蟀的奏鳴曲。但他止住了腳步，和衣而卧的搶險突擊隊員們太苦太累，插線接線的電台小姐太忙太緊，值班指揮長鬍年生不知聚精會神思索什麼。他不忍心打攪他們，伸手撫了撫有幾分發燙的牆壁，抬眼看了看飄飛的紅旗，和張國貴相依相伴，又往前走去。
他走過屈巴陵率兵死守的1800米大堤，他走過彭代福橫刀勒馬的南線戰地，他走過儲波、鄭培民與搶險大軍一起開溝導浸的800米堤坡，他走過龍鬚湖堤腳壓住翻砂管涌的「導濾圍井」，一場場搖山動水的激烈廝殺在他眼前浮現，一陣陣震天撼地的無畏吶喊從他耳際掠過。他希望這樣的保衛戰不要再發生。戰爭中，人民吃的苦太多，國家遭受的損失太大。此時，他對着萬籟寂靜的夜空，看着巡堤者游移的燈光，望着退落而平靜的湖水，他對張國貴叮嚀：
「我還是那句話，領導不能下，措施不能變，力量不能弱。謹防洪水殺回馬槍。今冬明春，要從根本上解決大堤的達標問題。大堤要有氣派，要有長期考慮，要有抵禦超歷史洪峰的能力。」
他向張國貴表示：「我會向省委、省政府提出建議，儘快解決岳陽監獄18.8公里大堤的加固問題。」
幾個小時過去了，李貽衡再一次走遍了岳陽監獄的防洪大堤。當監獄守堤的民警們與他依依惜別時，時針已指向7月30日凌晨2時。
很快就要天亮了。
天亮了，他將走向新的戰場。
天亮了，世界會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