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退獎金（漢劇高腔）

呵呵笑吔笑呵呵，

笑聲飛過九條河，

郭春娥出了財會室，

樂滋滋心裏像水開鍋。

暗自讚美她的男子漢，

聰明能幹賽過了諸葛。

出任這東港供銷社一把手，

大刀闊斧抓工作，

人心團結面貌變，

財貿戰線花一朵。

年終總結評先進，

人人都誇他：「不錯！」

光榮榜上掛頭名，

發給獎金八十五元三角。

一把手工作有成績，

離不開她這二把手敲邊鑼。

組織貨源出主意，

抓好培植點子多；

收購銷售勤過問，

艱苦工作主動做。

弄飯洗衣管教孩子，

接人待客照料公婆。

家務事情一肩擔，

時常給男人改善生活。

她心中歡喜腳步爽，

回到家門暗思索：

（白）「要是讓俺男人自己領回獎金，他該會好喜歡啦！他是本月2日到縣委黨校去學習的，20日，30日……對，恰好今天回來。」

轉身去供銷社財會室，

郭春娥腳步快如梭。

她正要跨進供銷社大門，

迎面碰上一個小伙。

他是南貨櫃營業員賀大平，

為人處世很快活。

他喜笑顏開地喊「郭副主任」，

還主動伸手握了握。

「你不回家吃晚飯？

還回單位幹什麼？」

「退了獎金再回去。」

這話嚇壞了小賀。

他瞪大吃驚的眼睛問：

「退回獎金為什麼？」

郭春娥心直口快道真情，

賀大平哈哈連滾擺腦殼：

「你領他領都一樣，

郭春娥等於黃海科。

婦女翻身掌財權，

你領回獎金更適合。

省得他領了獎金抽香煙，

躲在外頭把酒喝。

今天是臘月二十一，

正好用獎金購年貨。」

郭春娥聽他言有理，

轉身回家心裏快活。

從廚房提了只大竹籃，

先到肉食水產站把肉剁；

又上鹵臘店，再往南貨櫃，

買齊了需要的過年貨。

她心滿意足地走進家門，

忽聽身後有人喊「春娥」。

她高高興興地回過頭，

只見一個壯年漢子朝她笑呵呵。

高身架、寬肩膀、圓腦袋，

眉毛粗、眼睛亮、臉膛闊。

滿面春風跨進門，

她喜笑顏開接包裹；

篩茶遞瓜子，

裝煙又划火。

笑看親人臉，

伸手細撫摸：

「只怕養瘦了十幾斤，

不分日夜讀功課。」

「你我是十幾年的夫妻噠，

春娥何必這般客氣啰！」

「你若不是有功臣，

要我對你客氣只怕會想破後腦殼。」

「我立了什麼功唦？

快告訴我黃海科。」

賢惠潑辣的郭春娥，

眼含春色話不說，

從籃子裏提出一條十幾斤重的青背鯉，

又拿出豬肝、豬腿和豬腦殼，

木耳、黃花、玉蘭片，

圓滾滾、黃澄澄、香噴噴的麻辣鴨一個，

四瓶「武陵酒」，

洞庭香煙一條零六盒。

黃海科越看越奇怪：

「是哪個買上這多貨？」

（白）「我呀！」

「你哪來這麼多的錢？

我還不曉得啵？！」

「是你給我的錢唦！」

「我哪有這麼多的錢給你啰！」

郭春娥伸手點了一下男人的額，

嘴裏嗔怪地說：

「單位年終評獎金，

大家給你這一把手評的最多。」

（白）「上頭文件規定，超額完成任務的才能發獎金嘞。」

「任務不僅完成而且超額，

在全省供銷系統算第一個。」

「有你這二把手協助，

我肩上的擔子輕蠻多。」

「單位上我是二把手，

家裏可一切都得聽我說。

眼下全盤工作都安排好，

你不用考慮過年貨。」

笑眼相對話語多，

好似洞庭波連波。

夫愛堂客心計好，

妻敬男人有氣魄。

比翼雙雙展翅飛，

永遠心窩貼心窩。

男人起身朝外走，

心燙情切撲工作。

堂客喊聲「莫走噠，

回家沒吃又沒喝。」

「我先到單位轉一圈，

肚裏暫時還不餓。」

春娥搖頭輕嘆息，

只好轉身把飯做。

再說黃海科，

尺桿手中握，

丈佈點錢數票證，

手腳好靈活。

又到南貨櫃，

輕聲問小賀：

「油鹽醬醋銷多少，

利潤有好多？」

他誇小賀貢獻大，

工作積極心似火。

（白）他來到生資部，沒看到他去黨校學習之前採購進來的八千擔撮箕和一千斤子篾，便對營業員問道：「那些撮箕和子篾滿足冬修工地的需要了嗎？」

「由於你事先摸底進貨，

正好不少也不多。

全公社群眾很滿意，

對供銷社大力唱讚歌。

（白）就是前年採購進來的那三萬斤六六六粉，去年降價，今年又降價，還是銷售不出。」

黃海科跨進倉庫門，

心似沅水浪奔騰：

支農不問農需要，

調貨不分假與真。

採購員東南西北滿天飛，

只圖遊山玩水逛城鎮。

一把手不管業務事，

口頭念本政治經。

農藥治蟲無效力，

還胡吹支農方向明。

（白）「這是個深刻的教訓。做供銷工作不為群眾着想，不為國家盈利，就是最大的失職。」

他到幾個門市部轉了一圈，

看到職工們工作格外積極。

年終評獎起促進，

他暗暗讚歎郭春娥的好主意。

最後來到財會室，

把全年經營報表細分析。

行行格格盯着看，

點點滴滴裝心裏。

商品銷售成本四百六十萬，

商品銷售毛利五萬九千一，

商品流通費一十五萬三，

財產損失二百三十六元七。

報廢六六六粉三萬斤，

為何不見賬上記。

他問劉會計，

支吾不搭理。

越覺有明堂，

更加盤根底。

（白）「劉會計，報廢的六六六粉就有三萬斤，而財產損失為什麼只有二百三十六元七角？」

「為了提高利潤總額，

報廢的商品沒計入財產損失里。」

黃海科緊追一句：

「這是哪個的主意？」

劉會計左看右看很為難，

黃海科用眼光對他遞鼓勵。

（白）「是郭副主任。」

黃海科聽了怒氣升，

舉步直往家裏奔。

上階基，

跨進門；

春娥灶前掌鍋鏟，

豬肉炒得香噴噴。

走到她身後大聲說：

「春娥你做的好事情！」

「我還做得蠻不夠。」

「你做出的事不怕丟人？！」

郭春娥掉頭看丈夫，

只見他瞪大雙眼閃火星。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瞎子吃湯丸心裏明。」

「俺倆結婚十幾年，

從沒紅臉傷感情。

（白）你今天是怎麼啦？」

「已經報廢的六六六粉三萬斤，

你仍作商品庫存，

巧妙減少損失，

私自提高利潤。

玩出鬼花樣，

真正氣煞人。」

郭春娥理直氣壯嗓門大，

出語驚人重千斤：

「百花吐艷樹競春，

各行各業爭先進。

任務完成超指標，

才能評先評優發獎金。

你來東港供銷社，

主持工作兩年整。

去年超前年，

今年又比去年增。

倘若被報廢的三萬斤六六六粉拖後腿，

任務完不成。

先進難評上，

獎金莫想領。

職工熱情受挫傷，

你的名氣不好聽。」

「難道把報廢的三萬斤六六六粉，

永遠視為商品庫存？！」

「明年的利潤超過了兄弟單位，

再把它攤進財產損失就不現形。」

「弄虛作假要不得

既害國家又害個人。」

「利潤額沒有超過，

職工們就得不到獎金。

三萬斤六六六粉是前任留下的麻煩事，

與你沒有半點責任。」

「如今是我主持工作，

責任全在我的身。

你我是單位一二把手，

應該帶頭退獎金！」

「獎金是滴滴汗水澆，

獎金是顆顆心血凝。

獎金是鼓帆的風，

獎金是導航的燈。

獎金表明工作好與壞，

獎金緊系職工的心。

你退獎金讓眾人失望，

今後工作怎麼推進？！」

「獎金是一種勞動報酬，

的確能調動職工的積極性。

但為了獎金做假賬，

那就丟了做人的根本。

不該拿的獎金必須退，

自己的良心才會安寧。」

「你要退獎金我服從，

可採購了年貨不剩分文。」

「採購的年貨都退掉，

換回全部的獎金。」

「那是丟我這二把手的臉，

豈不是三歲伢子做事情？」

「你怕退貨丟臉面，

我去退貨賠小心。」

郭春娥雙目一轉暗思量：

南貨櫃營業員賀大平，

全年盈利五千八百元，

這次評了他一等獎金。

若把退貨目的對他說，

定會氣得蹦腳唱反經。

事實說服黃海科，

退獎不成得獎成。

（白）「有言在先，要是你退貨不掉，獎金也就不退！」

春娥心裏划步驟，

手提年貨走前頭；

偷目望，

夫跟后；

頭高昂，

雄赳赳。

她心裏暗把男人笑，

轉身叫你走不動路。

領獎金容易退獎金難，

沅水決不向西流。

（白）她走進南貨櫃，故意高聲大嗓地說：「小賀，黃主任為了退獎金，先退掉從你這裏採購的年貨。」

一語驚煞全櫃人，

七嘴八舌嚷紛紛：

「領了獎金又退獎金，

究竟出於何原因？」

春娥火上澆瓢油：

「供銷社利潤任務未完成。」

小賀跳起三尺高，

鼓眼暴睛亮嗓門：

「東港供銷春光照，

干群一心往前奔。

扭虧增盈跨大步，

不得獎金萬不能！」

黃海科一旁暗思索：

請將不如激將靈。

「年貨不退事情小，

得了獎金是虛名。

思想落後目光淺，

群眾得知起罵聲。」

（白）說罷，他提起年貨籃子，朝外走去。

小賀是個直性子，

從來不願背罵名。

寧可站着死，

不肯跪着生。

他哪裏經得起這一激，

攔住黃主任問分明：

「請你把話說清楚，

俺到底哪裏圖虛名？」

「上級文件有規定，

沒有超額完成任務不能發獎金。」

「俺南貨櫃全年利潤五千八百元，

東港供銷社裏算頭名。」

「你一個櫃枱不代表全單位。」

「整個供銷社也超額完成！」

「離縣裏下達的利潤任務指標，

差了四百二十五元三角三分。」

「昨天郭主任在會上宣佈，

利潤指標超額三成！」

「她為了發獎金做假賬，

沒把報廢的三萬斤六六六粉計入成本。」

小賀恍然大悟連聲道：

「不該得的獎金不能得一分。

國家利益大於天，

涇渭必須兩分明。

（白）夥計們，退獎金！」

話語雖短情意重，

春娥心中受感動；

下定決心退獎金，

滿腹煙雲化彩虹。

1980年1月草於漢壽縣供銷社

1980年7月改於漢壽縣創作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