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一個寬敞的後院中，一個身材健碩的少年正**著上身，手中急地揮舞著一根齊眉短棍，口中呼喝連連，虎虎生風；看那架勢，明顯已經頗有幾分火候了。.
半個時辰之後，那少年幾個套路使完，一手叉腰，一手將那純鐵製成的齊眉短棍往地上一插，站在原地略微地調息了一下。就在這時，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口中道：「少爺，啟稟少爺！三叔公老太爺，還有四老爺來了！」
那少年眉頭微微一皺，隨口道：「這倆老傢伙，怎麼又來了？他們有什麼事么？」
那管家擦了擦頭上微微冒出的汗水，連忙道：「這小人可就不知道了。不過，三老太爺已經在廳上等了有一會兒了。方才我看您正在練功，一直不敢前來打擾您。您趕快到廳上去看看吧！若是讓他時間等的長了，恐怕情面上就不好看了。」
那少年哼了一聲，道：「這老傢伙，整日就知道尋我麻煩，羅里啰嗦的，當真是可惡！」
那管家面色有些尷尬，苦笑着眼巴巴地望着那少年。
這少年名叫巫馬鋒，乃是這巫馬庄的少莊主，附近這近千畝田地，都是在巫馬家的私產。巫馬鋒自幼生母早亡，後來被父親巫馬明一手帶大；可就在一年多前，生父巫馬明染病暴亡，於是，這巫馬鋒更加沒有了拘束，終日習武打獵，更是選出了一批精壯的莊戶漢子，終日操練，如今儼然成了當地一霸，方圓千里之內皆遠近聞名。
此刻，那巫馬鋒一邊隨口抱怨了幾句，一邊朝前走了幾步，將那根精鐵齊眉短棍往那兵器架上一扔，隨後，隨手取過一件掛在兵器架上的絲料長衫，當即往身上一披，道：「走吧！那就一起隨我去前廳看看。」
巫馬鋒走在前頭，那中年管家則連忙跟在後頭，兩人一前一後，很快便來到了前院那氣派的前廳中。此刻，前廳中正做着一個相貌清朗的老者和一個身材頗有些福了的中年男子。這位老者，自然就是巫馬鋒的三叔公巫馬德；而那中年男子，則正是巫馬鋒的四叔巫馬瑞。此外，還有幾個青衣小廝，正規規矩矩地站在那兩人的身後。
巫馬鋒大步踏進前廳，勉強朝着那老者和那中年男子彎了彎腰，道：「三叔公，四叔！對不住，讓您等久等了！」
那老者巫馬德還不曾答話，旁邊的那個巫馬瑞就先冷哼了一聲，道：「我可不敢當！哼，巫馬鋒，你眼裏還有我這四叔和三叔公他老人家么？我們可是你的長輩，你居然讓我們在這裏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巫馬德抬頭看了巫馬鋒一眼，眉頭立刻就深深地皺了起來，道：「怎麼，方才你又去練武了？大白日的，衣冠不整，成何體統？」
原來，巫馬鋒的那件長衫來之前披得匆匆忙忙的，以至於左上方的衣襟也不曾系好；再加上巫馬鋒此刻那副大汗淋漓的樣子，巫馬德自然能夠猜到幾分。
巫馬鋒也不掩飾，點了點頭，笑道：「沒錯！方才耍了一番短棍，正好鬆鬆筋骨。」
那滿頭銀的巫馬德敲了敲手中的拐杖，道：「我們巫馬一族，如今雖然不比以往了，但好歹也是書香門第，你終日這般舞刀弄槍，成何體統？」
巫馬德這話一說完，旁邊的那巫馬瑞立刻介面道：「不錯！三叔公所說的，很是在理。你今年已滿十九，從小就只知道舞槍弄棒，結果到頭來一事無成！你那堂弟啟兒，今年年方十七，卻已經成了一名方圓百里人人皆知的秀才，你身為堂兄，難道就不知慚愧二字么？」
巫馬鋒淡淡一笑，在四叔巫馬瑞口中的巫馬啟，正是四叔的嫡親第三個兒子，今年正好中了朝廷的秀才，巫馬瑞如此誇張一番，自然是存着幾分顯擺的味道。
不過，巫馬鋒也不在意，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笑答道：「四叔，正所謂人各有志，不可強求。我天生對那詩經子集不感興趣，你若硬讓我去讀，只怕也難有什麼結果……再說了，如今朝廷羸弱，天下紛亂，龍蛇並起，學得一身技藝護身，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老者巫馬德一聞此言，立刻用那拐杖狠狠拄了拄地面，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什麼天下紛亂，什麼龍蛇並起？如今晃晃白日，朗朗乾坤，雖然還談不上安泰盛世，但又哪有似你所說的那般不堪？」
巫馬鋒冷笑一聲，道：「三叔公，你久居庄內，不知外面世道艱險。咱們遠的暫且不說，就說距離咱們這裏三百里之外的印游山，那裏不就聚集了一群盜匪？官府幾次圍剿，也未見得什麼成果，反而是損兵折將，當真是可笑。四叔經常在外面採買貨物，想必也聽說過吧？哼，不是小侄我自誇，——若不是小侄我略有威名，只怕我巫庄也逃不得那群匪盜的騷擾！」
巫馬瑞臉色微微一僵，轉頭對着那老者道：「三叔公，在小子分明已是冥頑不化，我們不必和他多費口舌！還是直接說正事吧。」
那巫馬鋒眼睛一亮，當即笑道：「如此正好！兩位若是有什麼吩咐，儘管直接道來。東扯西繞，豈不是浪費時間？」
巫馬德躊躇了一下，對着旁邊的那巫馬瑞道：「也好，那就由你來說吧。」
巫馬瑞倒也毫不拖泥帶水，當即點了點頭，道：「其實，我們這次過來，主要是為了你父親所留下的那西邊的三百畝水田。二哥他病逝已經有一年多了，而你又終日不務正業，只知道舞刀弄槍，完全不理會田地中的事務。如此時間一長，只怕那三百畝上好的水田會白白地被荒棄掉。所以，我們族中的幾個長輩商量了一下之後，決定還是由我來幫你打理那些水田。」
巫馬瑞此話一出，巫馬鋒身後的那位中年管家立刻臉色微微一變。不過那巫馬鋒倒是毫不在乎，答應得異常乾脆，當即便道：「行啊！那麼就有勞四叔你多多費心了。」
那巫馬瑞擺了擺手，慢條斯理地道：「無妨。畢竟大家都是同族中人，就算我多費些心思，那也算不上什麼。只是話又說回來，古語有云——名不正則言不順，這三百畝水田畢竟是屬於鋒兒你名下的，我若是越俎代庖，只怕傳出去名聲有些不妥。」
巫馬鋒嗤笑了一聲，掃了那巫馬瑞一眼，笑道：「那麼，四叔你的意思是……」
巫馬瑞輕輕地捋了捋他那短短的鬍鬚，道：「按我的意思，反正巫馬鋒你也無意管理這些田中的雜務，那索性不如將這三百畝水田過戶至我的名下，我則當即給你白銀五百兩，你看如何？」
「少爺，不可！這些良田可都是老爺留下來的，……」巫馬鋒身後的那個中年管家連忙焦急地道。
這個中年管家名叫華長庚，平日裏莊子裏的眾人都稱其一聲「華管家」。這華長庚和巫馬鋒的父親巫馬明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平日裏對於莊子裏的事務也是盡心儘力。
巫馬鋒擺了擺手，阻止了華長庚繼續說下去，而那巫馬瑞則是狠狠地瞪了華長庚一眼。
巫馬鋒低頭摩挲了一下那粗糙的手指，思索了片刻，便道：「無妨。既然四叔你有意接手，那我將這三百畝水田讓出來也未嘗不可。」
「少爺！——哎，唉！」那華管家不由着急地跺腳道。
巫馬瑞頓時大喜，剛想要開口，卻沒想到巫馬鋒又道：「不過，我卻也不要那五百兩銀子！我只要從今往後，每年得精糧三百擔，粗糧八百擔。四叔，你覺得如何？」
巫馬瑞先是愣了一愣，緊接着眼睛頓時再次一亮，連忙道：「好！不就是每年精糧三百擔，粗糧八百擔么？鋒兒你放心，往後每年四叔我自會將足量的糧食交與你。哪怕往後若是遇到災年，四叔我就算是砸鍋賣鐵，也不會少了你的糧食！」
「好。既然如此，那就一言為定吧。」巫馬鋒淡淡地道。巫馬鋒當即回頭吩咐道：「華叔，去取紙筆來吧。」
那中年管家不甘心地長嘆了一聲，只好轉身走去。
半個時辰之後，三叔公做中人，巫馬鋒和巫馬瑞各自寫下了文書，並簽字畫押。
待巫馬瑞等人走後，那管家華長庚忍不住埋怨巫馬鋒道：「少爺，您可真是糊塗啊！那可是三百畝上好的水田，若真要賣的話，只怕少說也能賣到一千二百兩，而且恐怕還是有價無市。你，你怎麼就這麼隨意地拱手送人了呢？這可是老爺好不容易留下的田產啊！」
巫馬鋒冷哼了一聲，道：「我對田務原本就不感興趣，既然四叔他們有興趣，那就交給他們好了。收那麼多糧食又有什麼用？三百擔精糧、八百擔粗糧，也足夠我們這莊子上的這些人吃了！其餘的事情，何必去理會太多？」
那中年管家知道自己勸不了眼前的這位大少爺，所以只好搖搖頭，長吁短嘆地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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