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撈屍

山城，依山而建，兩江交匯，水域發達。

我葉蓁，是山城的撈屍匠。

撈屍匠是一門古老的行當，吃的是死人飯。不但曾經輝煌過，而且一直帶着神秘的色彩，外人津津樂道，只是最近這些年越來越不景氣。我驅趕躉船，划槳到水中央，站起身子看了看附近寥寥無幾的同伴，感覺落寞。

而我，是他們中唯一的女生。

女生做這行非常奇怪，而我，是看在錢的份上！我一直信奉有錢好說，沒錢免談！

船尾拴著的風鈴顫了顫，八角鏡子微微晃動，反射的太陽光落在我臉上，晃得眼生疼生疼。就在剛剛，我們接了個大單子，幫一中年大叔找他溺水的女兒。

「在那。」隔壁船的老馬突然驚呼一聲，附近幾個撈屍匠的船也靠了過來。

順着老馬的手望去，水面上飄着一具浮屍，臉朝着上面，穿着白色的衣服，身子浮腫不堪，搖搖晃晃地飄着。

我往下，咽了口口水。

女性盆骨構造和男性不同，所以同樣是溺水而亡，女性屍體是面部朝上，男性則是背朝上，用行話講「男俯女仰」。當然還有更細緻的識別辦法，這些都是爺爺教我的。

我爺爺懂風水會鬼術，也曾經是這條水域上赫赫有名的撈屍匠，但據說他不止撈屍，還會算命看相捉鬼訓鬼，是小有名氣的走陰人。走陰的本事他教了我不少，只我玩玩鬧鬧沒上心，就學了個皮毛。

不過撈屍夠了。

我們把僱主大叔找來，他見了屍體立刻支撐不住，腿軟地跪下，嚎啕大哭，「那就是我家閨女！水裏涼，你們行行好，救救她吧。」

說話間，浮屍竟然微微顫了顫。

原本是橫躺着的浮屍，竟在我們的眾目睽睽下，豎了起來！

她現在是腦袋朝上，身子朝下，這樣浮在水面！

周圍幾個撈屍匠嚇壞了，竟然將船往後退了退。饒是跟着爺爺多年、見過世面的老馬也嚇得面色鐵青。

「撈不得，撈不得，這是大凶。屍體突然豎起，說明有冤情。我們只能救屍體不能解冤情，會遭報應的！」

老馬的話雖然聽着荒誕，但卻是我們撈屍行當千百年的規矩。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不撈豎屍這麼個傳統。

周圍的撈屍船都退開了，只剩了我對面的那條，他的船上跪着那可憐的僱主，男人慌亂地看着四下離開的船隻，苦苦哀求，「我求你們別走，我求你們回來，我加錢，我加好多好多的錢……」

盛夏的山城，火爐一樣的天氣。飯菜在外面放一會就餿了，更不用說飄在水上的浮屍。屍臭陣陣壓來，熏得人睜不開眼睛，我也打算調轉船頭走人……

「十萬，我出十萬！」

男人突然吼到，眼珠子瞪得滾圓滾圓，「你只要下去，把屍體撈上來，十萬就十萬，我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給你！」

「成交。」

半晌，我回了一句。

我需要錢，需要好多好多的錢，許是憐惜他沒了女兒，又許是真的看在錢的份上，我答應了。

只船尾拴著、平時用來占卜吉凶的鈴鐺，此刻激動地左右搖晃，叮噹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