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小皇帝大婚的那一日正巧是個好天氣,秋高氣爽、萬里無雲。一早上明德堂院子裏梧桐樹上的喜鵲便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趙菁穿上了御制的大長公主品服,頭上戴着八寶琉璃鳳釵。因為皇上大婚,朝中正四品以上的官員均要進宮領宴,所以徐思安也一早就起床了。此時丫鬟已經服侍着他穿上了二品軍侯的蟒袍,在廳中等著趙菁出去。

這是趙菁第二次穿長公主的品服,上一回是在兩個娃兒滿月之後,進宮行冊封大典，拜太廟，上玉諜。徐思安隔着帘子看見趙菁窈窕的身形。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難得她還依然保持着這樣的身段，細品了一下昨夜摟着她用力的情形，徐思安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越發容光煥發了起來。

趙菁卻是有些力不從心的,侯爺年輕氣盛，幾乎夜夜都要來個一兩回,她一個月下來,總共只有來癸水那幾日才能休息。偏生有時候孩子晚上又吵鬧,她照顧了大的,還要照顧小的,真是苦不堪言。

綠蕪替趙菁的眼瞼下蓋了一些香粉，見徐思安還在門外等著,便小聲道：「太太，這黑眼圈只能蓋住這些了,侯爺還在外頭等著,要不然咱就這樣吧！」

趙菁想想還覺得心裏有氣，昨晚好說歹說的告訴徐思安，今兒一早還要進宮，早些歇息。兩人倒是睡得早了，結果到了後半夜卻睡不着了，兩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這樣天雷勾地火的一動，這乾柴烈火便又點了起來。

足足又叫了兩回水……真是。

「不着急，耽誤不了進宮的時辰，老太太那邊還沒派人來崔呢！」趙菁從梳妝台上的鏡子裏瞧見徐思安站在帘子後面的身影，賭氣開口。

誰知徐思安卻迎上了那一道目光，還不知廉恥的朝着她笑了笑，彷彿在說：娘子你慢慢妝扮，為夫不着急。

趙菁便嗔了他一眼，自己湊到鏡子跟前看了看，見那眼瞼下的烏青果然是有些蓋不住了，便嘆了一口氣道：「罷了，就這樣吧！」

武安侯府一行三人到了宮門口就分開了，徐思安跟着群臣一起在前朝的大殿中等候。趙菁領着徐老太太往後宮去了。

宮裏長久沒有喜事，這一次又是皇帝大婚，放眼望去，火紅的燈籠像長龍一樣掛在宮道的兩邊，就連往來的太監和宮女們都換上了顏色更為鮮艷一些的宮裝。

今日來的人多，神武門外早已經停滿了往來馬車，趙菁原本還想着自己先去永壽宮給太后請安，卻不知福滿多已經在人群中候着，只等著自己前來了。

「奴才還以為姑姑今兒必定一早就到了呢！」福滿多笑着迎上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倒像是等了許久。

趙菁想到今兒早上的事情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徐老太太給自己解圍倒：「老身年紀大了，起不來這不就來晚了。」

福滿多笑道：「這會兒也不遲，離鳳輦進宮還有好些時辰呢，老太太不如跟着奴才先去鳳儀宮坐坐吧？」

皇后的寢宮在鳳儀宮，鳳輦入宮之後，先在乾坤殿舉行立后儀式，然後進鳳儀宮休息，開大宴，等第二天才入宗廟祭祀。所以入了宮的命婦女眷，一般都在鳳儀宮等候。

況且入宮的命婦之中，不乏有很多徐老太太這樣年紀大的老人家了，因此鳳儀宮這邊已經佈置好了宴席，讓各家先入席等候。

趙菁和徐老太太一起去了鳳儀宮，幾家的太太奶奶們都迎了上來。趙菁看見柳清嫣正在人群裏頭說話，上次進宮的時候她沒有看見她，這時候才發現她的小腹微微凸起，看來是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了。

柳清嫣看見趙菁過來，便辭別了那幾人走過來，先是向徐老太太行過了禮數，又朝着趙菁福了福身子，被她給攔住了。

「早就聽說你有了身孕，正想抽空去看看你。」

柳清嫣聞言臉頰微微泛紅，小聲道：「我前一陣子難受，又加上天氣熱，在別院一直住到了中秋才回來，你過來了也見不到。」

她如今臉上洋溢着淺淺的笑容，比起以前眉心緊鎖的樣子不知好看了幾分。她原本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嫁給了年輕的國舅探花郎，男才女貌，本應是最幸福的，卻不想中間走了彎路，險些就葬送了一場大好的姻緣。

「等過幾日，你若是舒服一些了，也可以來我們府上看看，哥兒姐兒也大了，可以逗樂了！」

趙菁一說起孩子，臉上便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柳清嫣便小聲道：「我要是有你這樣的福分，一次就能添上一對龍鳳胎，那就好了。」

趙菁見她眉心輕皺，便知道她是想生一個兒子的。她和魏明箴結婚這些年，除了頭一年就懷上生了一個閨女之外，後面就一直一無所出，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自然是想要一個男孩。

不過他們還算是年輕夫妻，因此就算這一胎還是女兒，也沒關係，再生就是了。

「放心，等月份大一點的時候，讓太醫把脈，便能分得出男女，不過就算是閨女也沒什麼，你們兩個這樣的人品相貌，到底要多生幾個，才不辜負了這樣的鐘靈毓秀。」

柳清嫣聞言也是淡淡的笑了笑，那邊福滿多已經將徐老太□□置入戲，便走到趙菁的身邊，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姑姑，皇上在乾坤殿等著姑姑呢，姑姑可隨我去一趟？」

趙菁跟着福滿多出門，順着冗長的宮道慢慢的行走在路上，隔着道道宮牆，從遙遠的前殿傳來氣勢雄渾、清脆綿長的編鐘聲。

一個新時代的畫卷正在慢慢的展開，年輕的帝王要在這座宮城中生兒育女，繁衍子嗣，從此連綿不絕。少年會變成青年，青黑的髮絲終有一天也會兩鬢斑白。

「姑姑，到了，皇上就在裏面。」福滿多推開門，站在門口候着，趙菁深吸一口氣，抬腿跨過一尺高的門檻，走到裏間。

小皇帝已經穿上了大婚的喜服，正紅色的九龍戲珠革絲龍袍，頭上的毓冕還沒帶上，但看上去整個人玉樹臨風，身材修長，負手之間已是不怒自威，神色自若。

「給皇上賀喜了。」

趙菁朝着她福了福身子，抬起頭的時候看見周旭轉過頭來，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沉着淡然，但在看見趙菁的時候，還是帶着幾分驚喜。

「姑姑，坐。」

周旭攬袍坐下，抬起頭看着她道：「朕今日也要大婚了，從今以後，便當真不是個小孩子了。」

趙菁見他眉心微擰，只笑着道：「皇上在我的心中，從來都不是小孩子，一向睿智寬厚，深明大義，又勤勉好學。」

周旭聽了這話卻微微垂下頭來，眼神中帶着一份淡淡的痛惜，只垂眸道：「皇叔的事情，侯爺已經跟朕說過了，或許侯爺說的是真的，皇叔只是假裝謀反，可朕……朕身為一國之君，不能不治他的罪，朕若是不狠下心腸來，做給文武百官看，那將來還有誰會服朕？」

這是周旭第一次和趙菁提起攝政王來，此時趙菁的心情卻已經平靜了幾分，見他自責的眼眶都紅了，這才嘆息道：「皇上不用難過，有句古話說，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皇上和攝政王之間，終究是要有這麼一次的，如今既然已經解決了，那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趙菁說着，只抬起頭來，看着他道：「再說了，皇上最後不還是心軟了嗎？」

「姑姑！」周旭抬起頭來，濃密的眉毛稍稍的皺了皺，忍不住道：「姑姑不怪我嗎？」

「我從來都不怪皇上，因為皇上將來必定會成為一個人人敬仰的好皇帝。」

趙菁從乾坤殿出來的時候，皇后的鳳輦已經從大清門進了宮，眾大臣在大殿前行三跪九叩禮，皇后聽授冊封之後，被送入鳳儀宮等候。

宴會過後，夜色深重，小皇帝周旭回到鳳儀宮中，他的小皇后此時真端坐在鋪着大紅錦緞的龍床上，低着頭等候皇帝的臨幸。

她面前蓋着珍珠做成的流蘇，遮住了嬌美的容顏。小皇帝便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低頭看見女子手指上塗着丹蔻的指甲，看着秀氣可愛，便將手伸了過去，一把抓住了她的纖纖玉手，看了一眼道：「你這個丹蔻的顏色真好看。」

小姑娘哪裏知道皇帝竟然這般不正經，忽然笑着將自己眼前的流蘇給扶開了，撅嘴小嘴道：「皇上，我這嘴上的胭脂更漂亮，還是甜的，皇上要不要嘗嘗看呢？」

小皇帝聞言卻是愣了片刻，再盯着她看了片刻，見她淺淺的笑中帶着幾分嬌俏，哪裏是以前自己瞧見過的一本正經的樣子，只稍稍蹙了蹙眉心道：「康寧，知道什麼叫欺君之罪嗎？朕……」

小皇帝正要發個狠，誰知小姑娘嬌艷的唇瓣顫了顫，這一下子便想是顫在了心肝上一樣，一下子讓他的心都柔軟了幾分，忙改口道：「真的甜的嗎？那朕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