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守城計

第十八章 守城計

「你的意思是說……」

許紹想了半晌,直到趙景淮都將手裏的那碗粥喝盡了,他這才恍然大悟一般一拍桌子,嚷起來:「你這兩日是跑去挑撥關係去了?」

趙景淮放下碗,點頭。

看着他那狼狽的一身着裝,卻抵擋不住這老天爺賞飯吃的臉照舊惑人,許紹嘖嘖了兩聲,腦子裏的思緒回歸正題:「與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就說嘛,為何被趙景淮領出去的那隊騎兵,每每歸來,各個都是喜上眉梢的暢意快哉,他原還以為這是玩弄了北羯那些人後的高興。

現在才知道,這敢情是知曉了北羯和突厥的聯盟快要分崩離析的痛快。

「燒了北羯的糧草,兩個晚上突厥那邊都安然無恙。北羯領兵的將領喚作多鐸爾,驍勇卻不善謀略,這接連兩日的夜襲,突厥軍隊都毫髮無傷,他勢必要起疑心。」

許紹也點點頭,覺得趙景淮這法子甚好:「如此一來,多鐸爾便要與突厥爭執,但在夜襲此事確實有口難言的突厥,定會被派做接下來戰役的先鋒,突厥人可比不得北羯人勇猛,此戰倒是不必太憂心了。」

「錯了。」

趙景淮頓了頓,突然道:「多鐸爾雖然有勇無謀,但這麼重要的戰事,他身邊定然有謀士。他們若讓突厥打頭陣,只怕也是在想着一箭雙鵰,坐收漁翁之利。」

一是讓突厥自證清白,二是想藉著突厥消耗大慶兵馬的力氣,他們則好一鼓作氣拿下旬陽城,屆時,突厥軍隊所剩無幾,城池還不是被北羯拿捏在了手裏。

若非他和許紹馳援得及時,旬陽城就算再佔盡易守難攻之利,怕也是撐不過幾時,可現在援兵到了,多鐸爾在不明援軍底細之前,便不敢冒然出兵。

他們的離間之計,看似是讓北羯人對突厥生了隔閡,殊不知,這或許正中對方的下懷,多鐸爾或許還正愁沒法子讓突厥做這個先鋒,當這個墊腳石呢。

許紹撓著腦袋,覺得想不過來這多鐸爾怎麼就能躺贏了,他智力有限,可比不得趙景淮這般的機智過人。

「不過這也無妨。」

趙景淮站起身來,來到沙盤前,思忖了片刻他便推演給許紹看:「方才我想了許久,若是突厥人領兵來攻,他們會用什麼法子。」

「你看,旬陽城之所以易守難攻,就是憑藉身後叢林茂盛河流橫縱、東西兩面崇山峻岭,無論是往那邊偷襲皆不易做到掩人耳目。突厥人長在北地,北域少雨導致他們都是些旱鴨子,因而突厥人……應當不會繞道南邊。」

趙景淮一邊說,許紹就回想着這兩日在城內四處打探到的地勢消息,與趙景淮說的絲毫不差,他登時眼裏有了欽佩之色。

明明行軍途中趙景淮與將士們一樣的作息,來了旬陽城后更是領兵去夜襲,這樣緊密的時間裏,他居然都還能對旬陽周圍各方向的情況了如指掌。

「東西兩側那便都要派兵來防了,只是算上旬陽城內的守兵,我軍堪堪才四萬人馬,若要派重兵固守東西側,正面迎敵時便有些力有不逮。」

許紹沉吟片刻,這般和趙景淮算來。先前旬陽內的守將,便在敵軍的猛烈打擊下狼狽不堪,這一萬人中不僅軍心潰散,更有不少的傷殘兵,能堅持到他們來馳援已是很不容易了,只怕屆時這一萬多人還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兩軍交鋒還是在陣前,雖然推測突厥人會從東西二側突襲,但也絕不可能把人馬盡皆調過去固守側方的。

許紹有些憂心的是這個。

「東西側各派兩千人,重點是防備着後方。」

趙景淮垂頭看着面前的沙盤,緊鎖著眉頭,默了半晌后他突然這麼說道:「既然北羯別有用心,他們亦不會對突厥率先衝鋒袖手旁觀。而南面叢林茂密,極易隱藏身形,是個天然的堡壘。」

許紹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心底里卻莫名信服趙景淮說的話,如今正是隆冬時節,天寒地凍的天氣,河水只怕早就結冰了,若是北羯人有心,定能想得出什麼穩妥渡河的法子。

「許副將,便有勞你讓幾位弟兄今夜前去林子裏蹲哨,切記叮囑他們,若碰上北羯人過來踩點,定不能打草驚蛇,要先行回來稟報。」

許紹自然是應好,轉身就要出門離去,臨了了他又忽然記起來:「明日若敵軍果真來攻城,便由我來領兵,你來坐鎮城內。」

趙景淮卻搖頭:「應當是我去,早先我便打聽清楚了突厥與北羯領兵的將領,你也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這話說得直接,若是有心人聽在耳中,便要以為趙景淮這是在指桑罵槐覺得旁人不如他自己,但許紹是個心底里跟明鏡似的的人,自然不會這般覺得。

許紹撓撓頭,只覺得不大好意思:「這些天一直都是你沖在前頭,倒叫我成個閑人了,怪不好意思的。」

「許副將不必如此客氣。」

趙景淮定定看了許紹片刻,笑了下:「你也並非是閑散的,還有一事需要交與你去做。算算時間,太子殿下應當將近旬陽了,還要許副將前去迎接迎接。」

趙景淮不說這事兒,許紹都差點快忘了,太子殿下這座大佛也是奉了陛下的詔令,前來旬陽領兵克敵的。

「是了是了,我明日這就去安排。」許紹拍拍自己的腦門,登時為自己的大意感到心驚,若是等太子已經到了城外,他還毫無知覺,只怕就要被有心人扣上個不敬儲君的罪名了。

言至此,話畢了,趙景淮又與許紹叮嚀了好一番的話,許紹這才離去。

坐在冰涼的凳上,趙景淮揉了揉有些疲累的眉心,他站起身來開門看去,外面的夜空浩瀚而深沉,是一覽無餘的沉寂和莫測。

就如,眼下身前他的境況,是一眼探摸不到頭的深淵,彷彿他只要隨意一踩,就會踏空,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趙景淮指骨用了些力,將門闔上,門扉擋去了外頭的風雪,屋子裏變得暖和許多,又顯得寂寥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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