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鎮壓

「快，快，跟上！」

原本繁華熱鬧的街道上只剩下匆匆跑過的官兵，原本擺放售賣的小攤也是一片狼藉。

官兵們匆忙趕往的地方是通往皇城的一條必經之路。

「爾等刁民，尋釁滋事，視王法為何物！」一位騎着高頭大馬的文官在官兵將領的護衛下，對挑事的民眾一陣呵斥。

他也是犯了奇了，聚眾鬥毆的事情他也沒少處理過，可那大都是些血氣方剛的漢子所為。眼下這一群平時如羊羔般恭順老少婦孺個個都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讓他話都有點說不利索了。

心裏正泛著嘀咕，突然身邊的部將將他大力推開，只見一把鐮刀在空中旋轉着劃過剛剛他所在的位置。身體傾斜著的文官嚇得隨即滾下了馬鞍。

「還不快保護大人！」身手矯捷的部將即刻發令，原本待命的官兵一陣抽刀的聲音紛紛亮出兵器。換做以往，這架勢下來民眾基本都會往後縮一縮，但如今卻都半分懼意全無，景象實在是詭異的讓人心頭髮麻。

而剛剛扔出鐮刀的那名農婦也很乾脆的從人群里站出來，那一身長期勞作的微胖身材加上臉上毫不掩飾的殺氣讓跟她對峙的官兵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如果這裏被農婦壓上一籌，她身後的一干百姓肯定會更加激進。眼看事態將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從人群的後方突然竄出一個穿着家丁衣服的人，一把從後面架住農婦，手起在她脖根處一敲，農婦白眼一翻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所有人聽令，只鎮壓不見血！所有暴民一律捆綁帶走！」

一輛馬車徐徐停下，章太尉鏗鏘有力的聲音從裏面傳來。章義松騎馬跟在馬車旁，在家僕捆好那名農婦后，補充道：「遇到難以控制的直接敲暈拖走！」

眾官兵一看到連太尉都親自出馬，士氣頓時高漲，也很乾脆利落地將佩刀收起。雖是不可理喻的暴民，但終究是沒有練過家子的普通老百姓，很快都紛紛被制服收押。

「義松，你和他們一起將這批人送至俞府，再來跟我匯合。」

「父親大人萬事小心。」章義松遵從父親的意思，目送馬車離去。

馬車內的章太尉捋著鬍鬚。在俞府的家神在大殿上以星象之名道出大災時，他就覺得這次疫情怕不是普通的疫情。所以回府後就召集家丁中有些身手。本來只為以防萬一，結果出了府沒走幾條街就發現有些異常。

雖然事情發展之快大大出人意料，但已經有所警戒處理起來也不算手足無措。但焦頭爛額的狀況在城裏四起，量他有權傾朝野的本事，面對這些也只能鞭長莫及。

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想到這裏，章太尉又催促管家道：「再快點！」

馬兒在馬鞭抽打中加快馬蹄，與綠色的倩影擦肩而過。

倩影四處查看，頓生疑惑：「這裏...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的腳步焦急又徘徊不定，躊躇間腳邊的地面泛起了金光。

滿頭大汗的土地公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女子面前，看樣子似乎一直在為某事忙碌。他欲抬手又酸累地放下，喘著粗氣道：「京、京都現在很不妙，老朽、老朽勸你，還是趁早、早離開比較好。哎呦，可累死本仙了！」

女子盈盈一拜：「小女子乃福安縣巴公大人的眷屬小仙葉珈，特來京都報恩。既然京都有難，我更要找到俞家人！」

「——姑娘是要去俞府？」

俞府內，不同於往日的安寧。嘈雜聲一片——

來來往來的侍衛官兵和醫師正在忙碌。有的負責搭建灶台燒水，有的搬動傢具騰出空屋，有的整理藥材準備包紮用布。

俞侍中一回府就交代老傅俞府暫時給朝廷挪用，讓他多費心照應俞府上下。

「少爺他們還好嗎？」在府內忙前忙后的同時，老傅躊躇半天還是忍不住在忙中的空隙打攪了老爺。

此時俞侍中正在卜卦。

卦象複雜難以一言以概之，俞侍中皺眉，總有些不好的預感。雖然從小父親俞君行並不讓他知曉太多妖怪的事情，但在好奇心重的那個年紀也曾纏着父親說過一些見聞。從八山城而來的那戶人家的家眷已經被安排到裏屋，儘管很抵抗朝廷的無禮，但也只是口頭上不滿，實際上半日下來並無異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老爺在沉思中未回神，老傅又問了一遍，這才拉回俞侍中的心神。

「啊，世安他們——」

話還未說完，俞府的大門就一陣騷動喊叫聲，引得老傅和俞侍中都顧不得其他，急忙朝大門奔去。

章義松捂着衣袍，手臂滲出的血，將深色的官服染得發黑。

他的臉色很差，胸口因為剛剛經歷的驚險而上下劇烈起伏。若不是隨侍的家丁提醒，那刀豈是砍傷他手臂那麼簡單。

和父親分頭行動后，章義松他們好不容易將暴亂者一一捆綁押送至俞府門口，突然其中一個小販就掙脫捆繩，搶了旁邊士兵的刀就沖他揮過來。

「公子！」家丁連忙護主，擋在章義松與小販之間。其他官兵因為有着不得見血的命令，對着拿着刀的小販一時為難。被五花大綁捆着老少婦孺見狀都紛紛不安分起來，為了束縛住他們，官兵們更是自顧不暇，騰不出手上前援助。

而俞侍中和老傅跨出門恰巧就看到的這一幕。

俞侍中的臉色愈發凝重，不僅因為眼前嚴峻的事態，更是因為剛剛令人不安的卦象。

就在陷入僵局時，空氣中忽然有一股淡淡的香甜。

待人細聞后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在全身擴散。察覺到這股奇特后，官兵們驚異地發現手中原本大力扭動身體企圖脫離掌控的暴亂者們也漸漸安靜唏了聲。

一名綠衣女子慢慢從不遠處走過來，體態輕盈宛若仙子。女子散發的出塵氣息讓人屏息，一時間所有人都目送著那名女子走到跟前。

葉珈穿過人群，綠色的綾羅袖口輕輕拂過暴亂者的臉頰、手臂、後背或是腰間。還在虛弱反抗的人們也乖巧如羔羊，原本充斥着怒火的眼睛漸漸平靜，只是瞳孔變得無神、並未完全恢復正常。

待危機解除，葉珈也已走到俞府的大門口。

「請問這裏是俞府嗎？」葉珈朝站在台階上的俞侍中和老傅行禮詢問道。

「這裏確實是俞府，我是俞府管事，請問姑娘找俞府何事？」從慌亂中快速恢復過來的老傅連忙回道。

葉珈雙手合十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舒心道：「太好了~土地公大人幫忙帶路果然不錯！」

另一邊，得到回家探看的應允后，俞世安幾乎一路未歇地朝家所在的城東方向平治。

這一路上早已不復往日繁華，到處是被人為破壞的痕迹。時不時還看到官兵與百姓之間的衝突，炫鵺不動聲色地出手了兩次，想到城中上下到處都是這樣的事情，俞世安直嘆杯水車薪、只能加快步伐。

在拐入城東大道的時候，炫鵺忽然停下。

俞世安順着她的目光，遠遠看到街對角曾經門庭若市的百里飄香已經大門緊閉。

「難得有略遜於青蓮的手藝...」看不到炫鵺的表情，只有夾雜着遺憾的喃喃自語傳來。

希望店老闆和老闆娘都平安無事...想到先前還和玉河在這裏吃早茶的光景，俞世安也不禁觸景生情。

炫鵺忽然回過身對着俞世安婉顏一笑：「下次再一起去吧！」

「啊？哦..哦。」

怔怔得看着那個笑容，俞世安正詫異著，手臂卻猛地一沉往前竄去。

炫鵺抓着俞世安的手臂，不顧後者的慌張和驚呼，拉着俞世安貼着地面疾馳起來。

同時轉向前方的臉上笑容已經消失，炫鵺的表情已經變得凌厲。

跟隨俞君行在凡人間遊歷的那些年，那些新奇的、狼狽的、無憂無慮的......以及如今和俞家人一起同桌而食的日子......

想再度回去，回到那樣讓人放鬆釋然的時光——所以絕對不允許被阻礙！

在赤原的日子固然痛苦又寂寥，強迫變成俞家家神固然生氣又惱怒。

但俞君行總會老去，而自己也會回到赤原繼續無奈又無聊的赤原之主。

如果沒有變成家神，會被妖怪侵襲的事情也無法避免。如果那一晚獨自應對那三個妖怪，憑一己之力根本沒有什麼上風可言。

所以，回俞家——

回去確認好俞侍中和老傅他們的安全，再和銀頌他們匯合，與那些作祟的妖怪做最後的對決。

俞世安的身側飛舞著炫鵺的長發，他看不到炫鵺表情的變化，只能忍住驚呼的同時又緊張兮兮地到處張望，確定四下無人才無奈地任由炫鵺拉着自己飛馳。

發動着妖力，炫鵺避開有人氣集中的街巷，把原本還需要一些時辰的腳程直接幾個縱躍間拉短。遠遠的已經能看到愈來愈近的俞家家宅。

俞世安的腳終於落回地上，來不及感嘆腳踏實地的舒適，跨著石階俞世安推開家門。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