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河畔
河邊開闊地上三間平房，十五六歲的少年穿着標準的市普通中學的校服，正坐在屋裏頭配製香料，鋪着襯布的桌子上有台小型電子秤，還有些顏色各異的瓶瓶罐罐，研缽玻璃茶匙等器皿。
「徐晉，好了嗎。」門口蹲著個四十來歲虎背熊腰就是個頭不高的中年人，緊繃繃的小上衣扣子少倆，臉上五官全向中間擠，只能用痴苶呆傻來形容。
「快了。」
把兩隻一次方便紙杯放進了冰箱，徐晉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站起來伸伸懶腰。
「徐晉，好了嗎？！」傻子還在喊，目光卻緊盯着前方，彷彿守候着什麼東西。
「不得凍住嗎？」徐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傻子舔舔嘴唇，「得凍多長時間？！」
「一天！」
傻子不言語了，看着整條小河發獃，一隻蝴蝶從河面上飛過去，傻子看得直了眼，猛地想起什麼，「徐晉，老頭子咋，還不回來？！」
「不知道。」徐晉邊看電視邊吃着蘋果，老頭子是他的爺爺，針灸大夫，隔壁一間房就是老頭子的門診室，只是老頭子去給一個不方便動彈的病人去看病，已經兩天沒回來了。
至於傻子，打徐晉記事他就在這了，老頭子說是他的徒弟，徐晉想了十六年了也沒想明白，傻子不會針灸不會看病，老頭子收這麼個傻徒弟幹嗎？
徐晉拿着兩盒已經凍好的雪糕，上面插著小木勺，走了出來。
傻子看了看，還用鼻子遠遠地聞了聞，沒敢動。
「徐晉，她出來了！」傻子脖子一送，絲毫沒因為吃不到雪糕而傷心，他知道雪糕是給別人的，當然徐晉也有權享用，能聞一下就知足了。
「小櫻！」徐晉喚了一聲，沖了過去，身後蹲在門檻上的傻子一**坐在地上，摔出一臉憨笑。
女孩大約十三、四歲，貼著咖啡色短襟小絨衫粉嘟嘟的鴨蛋圓臉兩邊晃動着小辮子閃亮着黑漆漆的眸子，一雙黑磨砂面布鞋緩緩地向前走了兩步停在大門口，一笑倆酒窩。
「今天還去河邊么？」女孩問道。
「嗯！」少年渾身顫抖地答應着。
「喏，雪糕。」徐晉把雪糕塞進女孩的手裏問道，「練琴累不累？」
女孩搖搖頭又鄭重點點頭，「不累，每天能和徐哥哥一塊走走，真地很好。」
徐晉低頭揉着腦袋瓜子傻樂呵，「嗯那。」
「徐哥哥，樂嘉華過山車好玩嗎？」女孩突然問來。
「好玩啊……」徐晉極力回憶著在電視廣告片里看到的鏡頭，其實他自己也沒去過玩一次，「小櫻，我會帶你去玩過山車的。」
「真的？！」女孩閃亮着大眼睛，露出一排潔白的牙。
夕陽西下攜手同游波光粼粼青青子衿。河水還在流淌出個嘩啦嘩啦……
噗通~！
一塊大石從男孩身後飛入河中濺起四散的水花弄得兩人滿身都是水。
「誰啊！」徐晉沒好氣地轉身大聲質問，猛地又不敢吱聲了，心下一個京戲里的詠嘆調——唔咦呀！
身後走來的三人都是徐晉所在學校高年級組裏的敗家子一個個流光水花穿着春季流行款，後面有個學長手裏還握著一塊嗚嗚喳喳的大石頭。
「呦呵！」為首的長發青年一把奪過徐晉手裏的雪糕大舔了一下隨手又丟進河裏，黏糊糊的滿是奶油的手搭在徐晉的肩膀上，「泡妞的，今天的保護費呢？」
「被你扔了。」徐晉指了指被河水沖走的雪糕。
啪——
一個響亮的耳刮子從後頭拍過來徐晉的半張臉當即腫脹耳根子像注了水的豬肝，嘴裏發出一陣悶哼。
「徐哥哥。」女孩驚恐萬狀地喚了一聲。
眾人圍住徐晉形成一個丁字形，幾腳下去，徐晉就弓身蜷縮在地成了蝦米。
一陣狂風撲面，剛才還在憨笑的傻子追着一隻瘦小的鵪鶉，嘴裏連喊帶罵，「跑，再跑銷你，我叫你跑，跑！」
砰砰砰——
非常不巧地是，鵪鶉衝過了眾人，三個少年躲閃不及先後被撞倒，順着河邊長提落進河裏，狼狽地站在尚未沒頂的水中，抻著脖子大罵傻子缺心眼。
傻子一臉憨態，看了看河裏的幾個人，繼續朝前面的鵪鶉追了過去，走前沒望朝河裏丟幾塊石頭。
傻子握著碘酒給徐晉上藥。
「徐晉，又被人打了。」傻子有些心疼。
「不是，是和三個畜生幹了一架。」徐晉辯解道。
「還不是一樣，被打了。」傻子皺着眉毛。
「傻子，你家在哪啊？」徐晉忽然想起一個一直都想問的問題。
「這裏。」傻子指了指地面。
「這是我的家！」徐晉瞪了傻子一眼。
「也是我的。」傻子憨厚地笑笑，不過馬上就不笑了，他不想因為家這個複雜的問題惹得徐晉不高興，不然，晚飯徐晉就不管他了，況且老頭子還不在。
徐晉弄了一個營養大補湯，還有四個饅頭，一碗豆苗。
徐晉吃了一個饅頭，傻子的手已經伸向第三個饅頭。
「能吃不，徐晉？」傻子乞求地問道。
徐晉樂了，他知道傻子能吃，自己差不多飽了，任何廚師都希望用餐的人把自己做的東西吃乾淨，的確，自己做的饅頭也好吃，味道別人家沒有。
他是配料師，雖然是業餘的，但，傻子認。
深夜，流淌著藍色旋律的琴聲一漫漫地傳遞到遠方，被擦乾淨的雪糕盒子放在鋼琴上面，下面有個小盤子托著。
「小櫻，該睡了。」隔壁傳來一個女中音。
「知道了媽媽。」小櫻答應着身子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鋼琴前，她很擔心徐哥哥，千萬別出事。
「咱閨女打小就喜歡彈琴，你叫她多彈一會嘛。」中年男人在床頭合上報紙，揉揉眉弓抱怨身邊的女人。
女人嘆口氣，「眼睛看不見，怎麼彈還不一樣沒個出路？」
要是兩口子知道小櫻這時候在幹嗎，他們就不這樣鎮定了。
在自己房間里裹着大被露出腦袋的小櫻正滿臉興奮地說着夢話，「徐哥哥，打他們，往死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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