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番外（1）

梓州位於江南東郡，是實實在在的魚米之鄉。

一輛素簡的青蓬馬車從官道上經過，正值春日，晴光萬里，陽光洋洋洒洒地傾瀉而下，馬車在官道上疾馳，時不時地揚起一陣漫天的塵土。

馬車中，胡蝶一襲青衫，看似素樸，實則衣袖和衣角上用暗金色絲線綉著精緻絕倫的祥雲蓮花紋路，透著一種極盡低調的奢華與清貴。

胡蝶微微仰靠在錦墊上，手中執著一卷略略泛黃的書冊，漫不經心地翻閱著。

不知何時，前方駕馬的護衛急匆匆地奔回來，沖着坐在車窗旁邊的胡蝶回稟道：「舒夷公子似乎並未在前方等候。」

「哦？」胡蝶挑眉，幽湛的眸子裏逸出一絲晦暗的柔光。

「主子，前方就是梓州道的江南行宮，你要不要下榻在那處？」護衛畢恭畢敬地問道。

胡蝶掩卷，尋思片刻，笑道：「不必。去城中客棧。」

梓州城依山傍水，依山而建，水脈纏繞。地理位置可謂是得天獨厚，十分得趣，向來就是文人雅士偏好的一處山水勝地。

來到梓州城中最有名的明月客棧，侍衛點了天字一號房。

客棧小二替胡蝶打來熱水，一併送來香露和澡巾。

胡蝶坐在浴桶里，慢條斯理地享受着江南特產的茉莉香露和溫軟的水質。

暮色西斜，倦鳥回巢。

一路從京城趕來，胡蝶略有倦意，便懶洋洋地靠在浴桶里睡著了。

不知何時，門簾被人掀開，一個披着氅衣的青年男子施施然地走進來。

侍衛恭立在門口，刻意壓低嗓音回道：「主子就在這裏……舒夷公子，你確定不要屬下進去稟告一番？」

舒夷揚起婉麗的眉梢，神情中透著一絲不忿：「我要見她，何時用得着稟告？」

侍衛頓時噤口不語。

舒夷故意踩着重重的步子走進去，卻沒有如願看到胡蝶的身影。

「咦？躲在這裏睡覺呢？」

舒夷打起浴房的帘子，眼尖地看到一抹青蔥而又曼妙的背影，那墨色長發宛如一匹極品錦緞毫無規矩地灑在浴桶旁邊，一絲一縷，纏纏繞繞。透著某種致命的誘惑。

舒夷驀地腳步一滯，故意輕咳一聲，質問道：「你為何沒有去行宮？害得我在那邊苦等不來，你又騙我？」

胡蝶並未回應，她迷迷糊糊地嚶嚀一聲，便歪過頭去，繼續賴在浴湯里補眠。

舒夷疑惑地聳了聳眉尖，咬着如櫻的唇瓣，一步步悄悄地跫近。

浴桶有一人多高，江南道的清水清透晶瑩，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舒夷探頭一看，這一看差點飆出鼻血！

雪白如玉的膚色，滑膩如脂的觸感，女子的每一寸骨頭裏都蘊藏着風流妖嬈的味道。

筆直優美的長腿微微曲起，纖腰不盈一握，白鴿欲飛，像極了早春草葉尖的一滴寒露，在溫水的包裹中欲遮欲掩，卻是分外地引人遐想，叫人流連忘返。

舒夷急忙捂住鼻尖，轉身欲逃。

卻不料，胡蝶迷迷糊糊地昂起頭來，嘀咕道：「舒夷？你怎麼還不來呢？」

大概是半夢半醒之間，胡蝶並未睜開那雙燦若星辰的美眸，而是眼瞼半闔，漏出幾許朦朧恬淡的碎光，宛若星幕低垂，在黑夜中與彩雲追逐嬉戲。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熟悉的甜甜軟軟的撒嬌聲，舒夷突然有點不想動了。

遲疑片刻，舒夷回到浴桶旁邊，隨手撈起一塊澡巾，就要給胡蝶擦拭。

胡蝶警覺地伸手捉住他，然後嗅到一股記憶中纏綿不去的幽蘭暗香，這才緩緩放下手勢笑道：「舒夷？你不是說不等我么？」

舒夷探了探水溫，幸好沒有涼透，也不至於叫這個迷糊的女人着涼！

「哼！你自己說說，你在京城的時候，整天跟禹臻商辦大事……我閑着無聊，便打算回梓州一趟，跟父母見個面。你卻是不願，就許你自己州官放火呢？」

胡蝶抿了抿唇角，眼神依舊有點惺忪，並未徹底清醒過來。

「我不是跟你說了，我要陪你走這一趟的。」

「誰稀罕！」舒夷依舊跟她置氣。

「那你也不該半途跑路，害得我一個人在馬車上看風景，沒得耽誤工夫。」

「……還不是你自己思慮不周！就連禹臻哥哥都比你想的周全！」

胡蝶突然莞爾一笑，將舒夷的素手握在掌心，慢慢地送到唇邊，細細地親了親。

「彆氣了！我只是猜不透你的心思，誰叫你這般……來去無蹤，我若是不着緊些，恐怕你一年到頭也不會留在京城幾日吧？」

看到對方眸中逸出宛如雲破日出的笑意，舒夷也是心中微微一盪，順勢便倚靠在胡蝶的懷中，不小心蹭到那對露珠一般呼之欲出的白鴿。

舒夷有點臉紅，正要掙脫胡蝶的懷抱，卻被對方愈發牢牢地鉗制住。

「別動！舒夷！我這會兒才想起來，我已經半個多月沒有這樣抱過你了。」

舒夷識趣地停止掙扎，浴桶旁邊便是一座木頭台階，舒夷身形頗高，雖然有點清瘦，卻是長手長腳，便窩在木頭台階上，半邊身軀探到浴桶旁邊。

兩人安靜片刻，胡蝶依舊睡眼迷濛，打着秀氣的呵欠笑道：「舒夷？」

「嗯？」

「許久沒有這樣喚過你的名字。」

「騙人！離京那天，你還在城門口喚了我一聲呢！」

「你倒是記得清楚？」

「哼……還不是我將你的一切牢牢記在心底？我待你如此，你呢？」

話音未落，胡蝶便攫住對方的薄唇，彈開那如櫻的唇瓣，長驅直入，勾住對方的香舌，恣意輾轉。

香甜的蜜津在秘境之中纏纏繞繞，在內心深處澎湃不歇，時而沖刷著彼此的理智，時而輕易就能勾起彼此的野望。

舒夷被對方吻得暈頭轉向，一時又忘了自己今夜拜訪的目的，原本是要質疑對方，千里迢迢地從京城趕過來，莫非就是為了探望留在梓州城中的親眷？

當日舒夷在靜安殿中偷聽到，禹臻似乎準備巡視江南道……胡蝶一如既往地予以支持。原本只是簡單的公事公辦，可是落在舒夷耳中，總歸帶着那麼一點奇特的暗示。

江南梓州城，到底是舒夷魂縈夢牽的故鄉之地……

胡蝶顧不上沐浴更衣，便一把抱起舒夷，一路滾到床榻上。

不愧是天字一號房，床鋪寬大舒適，青灰色帳簾重重，赤金掛鈎上吊著精雅的香囊球。

窗戶半敞，一陣清風拂來，吹得案台上的燭火搖曳生姿。

在朦朧縹緲的燭火倒映之中，一對鴛鴦交頸而眠，被翻紅浪，香凝雲脂。

次日清晨，舒夷被一陣微微的癢，弄醒了。

等他睜開眼睛，就見胡蝶依偎在床頭，白皙修長的指尖拈著一根頭髮正在撓他。

「別！」舒夷故作不耐煩之色，彆扭地背過身去。

胡蝶哪裏能瞧不出來，便趴在枕頭上，隔着薄薄的衾被，手指一絲一毫地慢慢描摹對方清瘦卻又堅毅的脊背曲線。

舒夷被她擾得不行，便氣呼呼地一把掀開衾被，作勢要起身穿衣。

胡蝶趕緊制住他：「等會兒去梓州的蔚雪山莊踏青，如何？」

蔚雪山莊……是梓州城中第一號的武林名門，也是胡蝶此行一個重要的落腳地。

「你何時管起江湖上的那些瑣事了？」果然，舒夷的注意力被她成功地轉移。

「沒管，只是普通的合作罷了。蔚雪山莊的主人……與我本來就是舊友。」

舒夷想通了，便慵懶地躺在胡蝶身側，學着她的樣子，將一縷秀髮纏繞在指尖。

「你在京城的時候，並沒有這樣偷懶。」

「嗯……那時候沒有照顧好你，我覺得很抱歉。」

「何必跟我說這個？我若是真的在意，又怎麼能陪在你身邊這麼多年呢？」

「算算日子，咱們的小涵涵要回京了，不知道會不會被禹臻趁機敲打一番？」

「……你這個做娘親的，居然如此幸災樂禍，真是該死！」

笑聲悠揚，歲月靜好。窗外，陽光清朗，正是江南道最叫人留戀的早春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