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二十三 我的故鄉（結局）

周元說的上路，就是真正的一條路。

「這是我在時間縫隙之中找到的，也是通過這裏，我才偶爾看到了那個存在，他其實大多時候不是醒著的，但只有他醒過來的時候，你才有機會離開這裏。」

這條路存在於時間縫隙之中，並不是很容易尋找到，所以即便是周元，也還是需要費上一番功夫的。

蕭林的境界不俗，雖然他還沒有到自己能夠查看時間線的地步，可是他的運氣似乎要比周元更好一些，大千世界的世界本源留給他的那份禮物裏面，還殘留了一點點獨特的畫面，而這畫面正是通過大千世界世界本源所看到的——在祂醒著的時候。

在這一點上，即便是周元都有些感慨。

「蕭林兄弟，如果生在天源界的話，未必不能夠成就一番大事，光憑你這份運氣，就已經超出這天源界絕大多數的人了。」

「個人有個人的造化，若是我出生在這裏，現在該頭疼的就是你了。」

兩個人說笑着，彼此都笑了起來，可是在另外一邊，夭夭卻不怎麼能笑得出來。

她拉着美杜莎的手，兩個人都像是許久沒見的閨蜜一般，親熱得不行。

「這條路十分艱險，不是我打你的退堂鼓，只是就算是周元，這幾萬年來也有好幾次差點淪陷在了時間漩渦之中，所以我已經有很長時間不讓他牽涉其中了，」

她關切地說道：「若是一個不小心，就算是你們兩個境界超凡，恐怕也會在那裏面困頓許久，我雖然覺得這世界寂寞，但肯定要比那樣的環境好很多。」

她說的也都是真心實意的話，整個宇宙之中又不僅僅是大千世界和天源界兩個大世界，只要他們足夠有耐心，可以等待各種各樣的新世界出現，總是不會缺少新鮮感的。

她自己就是這樣，這些年來，雖然周元很少能夠離開天源界，但是從天源界之中走出去的強者也不少，這些強者大多都會回來的，在他們覺得厭倦了之後，因為外面的虛空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黑暗的，沒有明確的指引，很難尋找到下一個世界。

可是這對於他們這樣的存在並不是困難的事，能夠藉助世界觀測周邊環境的他們，想要出去走走還是很容易的。

周元是因為世界本身的限制，不能走太遠，但是夭夭可以。

美杜莎雖然因為夭夭的話感到動容，但還是搖頭。

「你真覺得這樣能成嗎？」

夭夭還是在勸，她是真覺得這件事情成功的希望渺茫，就算是一個普通朋友，要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她也都會阻攔一下，更別說是美杜莎這樣和她一見如故的存在了。

「其實能成與不能成都不要緊，」美杜莎吞吐了片刻，忽然說道：「我只是想和他在一塊罷了。」

蕭林是一定會去做這件事情的，就算美杜莎去阻止，也未必能夠扭轉他的想法，他或許會因為美杜莎的話而停下這個念頭一段時間，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件事情在他心中佔據的比例會越來越重，到那個時候他仍舊還是會去做的。

從他們當年在一起算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快兩百年，這在美杜莎的生命之中，雖然只佔據一半的時間，但是這兩百年裏經歷的事情變換，卻是她之前那兩百多年經歷過的事情的數倍不止。

蕭林是那個能夠給她帶來新鮮感的人，

而且過了這麼多年，仍舊如此，如果失去了蕭林，那日子就會變得很沒有意義。

女王陛下雖然不是什麼賢妻良母，可是她很有自己的想法，而現在她的想法就是陪在蕭林的身邊。

無所謂生死。

她從前為了許多人活，為了族群，為了女兒，她的大部分時間看似在玉清天之中，什麼都沒做，可是沒有她在後方穩定一切，蕭林他們也不可能在外面那麼放心的做事？

所以現在，她可以為了自己活着了，她只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至於生命，那不是很重要。

活多長時間是多呢？

如果像周元夫妻一樣，在天源界之中通過偶爾尋求新鮮感和大部分時間的沉睡度過漫長的五萬年，那她還不如乾脆就回到當初的塔格爾大沙漠，不要答應蕭林的請求，一直待在那裏老死算了。

所以直到最後，蕭林還是牽着美杜莎的手，走上了那條路。

在周元的目送，和夭夭的嘆息之下。

畢竟此去，不管結果如何，他們都是一去不還的結局。

……

這條路上，並不難走。

甚至流暢的不行。

大約是幾乎很少有「人」能夠出現在這裏的緣故，所以這裏也並沒有什麼攔阻道路的古老屍骸，蕭林牽着美杜莎，走在這裏。

因為除了這條路，這裏什麼都沒有。

放眼四周，除了他們腳下的這一條如同虛幻的光帶一樣的路，便只剩下了虛無和寂靜。

蕭林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他對自己記憶之中的故鄉有執念，美杜莎之所以也在這裏，是因為她對蕭林有執念，所以這個小故事，其實就是一個執念的故事。

「可是我們要怎麼做呢？」

「按照周元的說法，走到盡頭，說不定就能夠窺探到那個沉睡的意志，如果我們能夠趁他醒的時候逃離，自然就能夠成功。

只是離開了世界之後，還能夠殘留多少力量，就不知道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先帶着你走，如果最終我沒了力量，你就要帶着我回去。」

「就像當初的輕舟那樣嗎？」

蕭林笑着點頭：「是的。」

接下來要做的，只是走到盡頭，然後等待。

等待這件事情很無聊，好在他們已經習慣。

而這件事情，其實也沒有周元說的那麼嚇人。

直到臨終結的時候蕭林才明白，周元所看到的死亡，大概只是因為他離開了這個世界，而且永遠不會回來。

那大概就是一種意義的死亡。

至於離開這件事情本身……其實沒有那麼困難。

他的確看到了那個身影，也同樣趁著那個存在醒過來的瞬間帶着美杜莎逃離了這片空間，至於那個存在，只是在醒過來翻身的瞬間，淡漠地看了這兩個小蟲子一眼，然後就接着睡了。

自始至終，毫無阻攔。

只有冷漠。

就好像巨人不會介意從自己身上爬過的螞蟻。

因為，祂不在乎。

……

蕭林和美杜莎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外面的樣子。

外面的黑暗仍舊是虛空，並沒有任何變化。

就好像每一個宇宙都是一層屏障，在虛空之中營造出了一個安穩的空間，而在內部有重重分割，形成一個個小的世界。

而蕭林要做的，就是在這無窮的黑暗之中，尋找到一絲微光。

這又是一項無比漫長的事情。

好在他們力量準備充足，而且還有一點深埋在靈魂之中的微光，可以為他們指點方向。

虛空之中雖然很少有力量的來源，可是如果時間足夠的話，還是能夠得到一些力量的，蕭林和美杜莎接替著前行，一個人背負着另一個人，另一個人就吸收力量。

走不動了，就在虛空之中緩一緩。

直到最後，當他們兩個的力量，都開始變得枯竭的時候，他們終於看到了一個，如同他們離開的那個世界一般碩大的宇宙。

而這個宇宙，現在，似乎有些枯竭。

但蕭林很激動。

他拿着美杜莎的手，情緒不明地說道：

「你看，那就是我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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