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山
呼，哈，呼，哈……
不知名的深山老林處，少年面前擺着半人高的銅爐，爐內是燒得通紅的碎石。
少年面色凝重，幾輪深呼吸過後，抬起手，緩慢地將手掌插進爐內，一下又一下，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碎石的高溫。
許久，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了少年的動作，「白宇，先停一下，你過來。」
白宇動作停頓片刻，睜開眼應了一聲：「來了！」
白宇收回手掌，簡單地擦拭一下。不可思議的是，如此高溫之下，竟沒有在他的手掌上留下一星半點傷痕。
收功之後白宇趕忙來到說話之人跟前，那是一位銀髮老人，穿着一身破舊道袍。
「師傅，您找我什麼事？」
白宇半低着頭，態度恭敬。眼前的老人是教他養他十八年之久的師傅，也是白宇長大至今唯一接觸過的一個人。
老人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指了指桌面上的三碗葯湯，說道：「喝了，分別說出其中的藥材和火候。」
對於老人的要求，白宇並不覺得意外，這種考核在這十多年時間裏常有發生。
很快，第一碗葯湯下肚，白宇沒有任何停頓，便自信給出答案：「第一碗，放的藥材有人蔘，當歸，鹿茸……熬煮五個小時，是非常典型的大補湯，具有提升中氣之效！」
「正確。」老人平淡地點點頭，「下一碗。」
白宇感覺今日師傅的態度有些古怪，卻沒有多說什麼，聽話地喝下第二碗葯。
「這一碗，乾薑，肉桂，花椒，小茴香，陳皮……利氣養肝，是治療肝損病症最好的藥方。」
回答完第二碗葯湯配方，白宇心中不解更甚，這都是非常平常的藥方，按說師傅出題絕不會這麼簡單，難道其中有什麼含義？
「最後一碗。」
白宇不等老人開口，自覺地喝下第三碗湯，滾燙的湯水入口瞬間，白宇臉色便大變，哇地一聲吐了出去。
深褐色的湯水灑在地上，竟燒得草皮直冒白煙，原本嬌嫩的小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枯死。
「有毒？！」
白宇滿眼不可思議地看着老人，僅是片刻，他的臉色便開始浮現出黑色，頸上青筋暴起，毒素正快速朝着他的心臟涌去。
「看着我做什麼，還不快解毒，難不成還指望我幫你？」老人嘴角帶着一絲狡黠，舒服地靠在搖椅上，全然不顧白宇的死活。
「老傢伙，待會再找你算賬！」
白宇雙手抬起，對着天突穴和膻中穴用力拍下去，虎口微微用力，一股柔勁順着穴位滑入經脈當中，與先前進入體內的葯湯碰撞在一起。
哇！
推拿勁力迫使著白宇發生劇烈的嘔吐，胃部翻江倒海，總算是在毒效發作之前，把毒素排出了體外。
老人在一旁默默看着白宇的動作，不由得嘖嘖稱奇，這一雙手，就算是在整個中醫史上，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雖然及時解毒，白宇依舊臉色蒼白，他一把揪住老人的破道袍，咬牙切齒罵道：「老傢伙，你是想毒死你可愛、善良、帥氣、迷人的徒弟，好繼承我的優良品質嗎？」
老人翻了個白眼，慢吞吞說：「誇讚的話我聽過太多，像你這麼直白的還是很少見…我都一把年紀了，可愛就不和你爭，其他就算是你在誇老夫吧。」
白宇滿臉黑線，無奈地把老人鬆開，比臉皮厚，十多年來，他就沒見過有誰贏得了他師傅。
「搞什麼？老東西，試藥，也不用讓我喝這種烈性毒藥吧？」
老人答非所問：「喝出幾味葯？」
白宇愣了一下，由於剛入口就吐了出去，讓他有些沒把握，沉吟著說：「應該是二十三種藥材，大部分與前兩碗葯湯一致，只有少數幾樣是獨有的，而恰恰也是這幾種藥材具有很強的毒性。」
老人略帶欣慰地點點頭，雖然白宇沒有詳細說出每種藥材的名字，但他知道白宇並沒有說大話。
「藥方記下來了嗎？」
白宇不知所云：「記下來了，這藥方很重要？是誰得了這麼嚴重的肝病，要用到如此重的手段。」
第一碗提中氣，第二碗護肝，第三碗剜毒！三管齊下，非重疾不會使這麼激進的藥方。
老人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閉上眼，不耐煩地擺擺手：「你長大了，本事也學得差不多，是時候下山去了。」
白宇愣住，雖說十幾年來，他也不是完全沒下過山，但聽老人的語氣，這是要趕自己走啊。
「別介啊，老頭，不就是往你的茶杯里倒了點痒痒粉嘛，至於趕我走嗎？」
「痒痒粉……」老人身體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破口大罵：「混小子，難怪昨晚身體奇癢難耐……」
剛罵出口，老人似乎感覺這樣很沒面子，隨即收起怒容，有些不屑：「切，就你那點小手段，還想騙過本醫聖？」
「那你剛才？」
「配合你演戲罷了，照顧你小子的自尊心。」
白宇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嘀咕著：「幸好您發現了，我還加那麼多瀉藥，生怕把您毒死了……」
「誒？師傅，您去哪？反了，茅廁在這邊。」
白宇望着老人狼狽的背影，笑容卻慢慢凝固在臉上，他知道，老人剛才說的話並不是開玩笑，自己真的到時候下山去了。
……
一整個上午，白宇都沒能看見師傅一眼，當他終於按耐不住闖進茅廁時，裏面並沒有老人的身影，僅有一個破舊的雙肩包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歪歪扭扭地寫着幾行字：
「下山後，坐35路公交車，到中央公園下車，然後找到喬姓人家……」
「二十年前，我和喬振華有過交情，答應救他一命。現在我老了，這個約定，就交給你去完成，你可千萬不要丟了醫聖的名頭！」
看到這裏，白宇內心還算平靜，但當他看見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還是破防了。
「小子，雖然我不能告訴你，關於你爹媽的事情，但據我所知，他們並沒有死。」
「善良、帥氣、迷人的醫聖師傅寄言！」
白宇手指用力地捏著紙條，足足愣在原地十幾分鐘，滿腔胸憶，最後化作一聲咆哮，響徹整座山林。
「老傢伙，昨晚的茶我還放了砒霜和水銀，你可千萬不要死啊，一定要等我回來！」
喊完之後，白宇心滿意足地背上背包，向山下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有一個老人正趴在樹上，看着他的背影流淚滿面，也不知道是因為不舍，還是因為他的話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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