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碧眼金晶

天地寂寥，碧海翻波，陽光在海面上灑下點點碎金，出港的漁船千帆爭渡，好一片大平盛世的景象。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大魏開國已歷兩甲子，太祖、太宗輕徭薄賦與民休息，成祖、仁宗、孝宗勵精圖治海晏河清，當今皇帝承襲大統之後，黃龍出於大海，彩鳳鳴於高山，五洲萬國的使節遠涉流沙、橫渡汪洋來朝覲天子。

儘管最近十年來，皇帝倦勤不耐國事煩勞，專心修鍊道家長生之法，但是畢竟大魏一百多年的積威尚在，民殷國富，敢諫之忠臣聚於朝堂，慣戰之良將宿於邊塞，雖然邊境、海疆時有小股盜匪和流賊作亂，終是難成氣候。

「覺智大師早啊！」

「覺慧大師，托各位高僧的福了，咱們齊州這一帶再也沒有被海寇襲擾過！」

一個個被海風吹的臉膛黑紅的純樸漁民興高采烈的和覺慧、覺智兩人打着招呼，覺慧那副天生的苦相也被笑容驅散了不少，見誰都是面帶微笑。

這幾年，黑風國海寇時常侵犯大魏臨海各州縣，燒殺搶掠無所不為。百姓恨之入骨，官兵更是手下不留情，抓住之後立刻用鈎子穿了鎖骨掛在杆子上，活活的讓太陽曬死。可是卻總不見什麼成效，官兵來了，海寇就無影無蹤，官兵一走，他們就上岸劫掠。

只有在齊州，海寇一腳踢到了鐵板上，剛剛上岸就被早已埋伏的大悲天龍寺十八羅漢逮了個正著。三百海盜無一倖免，達摩堂的十八羅漢向來不知道什麼叫手下留情。俗話說的好：留情不舉手，舉手不留情。比武尚且如此，何況是對付這些殺人不眨眼的盜匪。

海盜吃了大虧，集結了上千人來報復，其中還有幾個是先天後期的高手，四大神僧聞訊后趕來，卻發現十八羅漢已經盡數到場，神僧們都是看了兩眼嘆了口氣回到寺廟，十八羅漢結起大陣，海灘之上屍橫遍野，海水為之變紅。

若無降魔的霹靂手段，又如何護衛正道？通曉數十門絕技的靜厄禪師看了十八羅漢斗海寇之後，長嘆道：「如果是對上十八羅漢，唯一的辦法是不讓他們結陣，若是陣勢已成，即使是四大神僧一起上陣，恐怕也難以招架。」

正因為如此，靖南侯才百般禮遇請十八羅漢出山，到軍中傳授一些士卒可以使用的簡單陣法，來對付神出鬼沒的海寇。

海盜恨十八羅漢恨到骨頭裏，卻更是怕到骨頭裏，這幾年再也沒有膽量騷擾齊州。

覺慧、覺智看着這些漁民，也是滿心的歡喜，被人崇敬的感覺確實不錯。突然覺慧感到有些不對勁，旁邊的柳景岩被人忽略了，怎麼說他也是師叔啊！

一個五十多歲臉被海風吹的龜裂如老樹皮般的男子，手裏捧著兩件棉僧袍興沖沖的走了過來；「「兩位大師，這僧袍也舊了，天都這麼冷了，大師還穿着單衣，老頭子真是看了心裏難過啊！我家那婆娘給二位做了件新的，您可別嫌手藝粗陋啊！」

覺慧、覺智是先天高手，寒暑不侵，再冷的天也是一件單衲衣，他倆同時打了個稽首，異口同聲道：「阿彌陀佛，莫家老爹，你日子過的也艱辛，就不必布施了！」

莫老漢樂呵呵的道：「老漢這些年多蒙大悲天龍寺的高僧照應，每逢飢荒總是施粥施柴，閑暇時候也聽過幾段經書！這佛、菩薩說的好啊，佛、法、僧是三寶，老漢沒錢買燈油供奉菩薩，給各位高僧做兩件衲衣還是應當的，敬僧就是禮佛了···您看看，這裏面的棉花都是新的，布也是我家老婆子自己織的，沒花什麼錢，要是不收的話，那就是菩薩嫌棄窮人了！」

兩人連忙接了過來，口念佛號，莫老漢見他們收下，喜滋滋的笑逐顏開。他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柳靜言，見他穿的是讀書人的青布長衫，又和兩位高僧同來，老人有些驚異，試探著問道：「二位高僧，這位是？」

一臉苦相的覺慧挑了挑掃帚眉笑道：「這位是貧僧的師叔。」

莫老漢慌了神，急忙跪下道：「原來是活佛的法駕到了！老頭有眼無珠怠慢了活佛，死罪啊死罪！」

老漢磕頭如搗蒜，柳靜言連忙將他拽起，剛攙扶起莫老漢，海邊已經呼啦啦跪倒一片了。

靜空長老是先皇冊封的護國禪師，靜字輩的僧人在普通老百姓看來，那已經就是活佛、活菩薩了。

柳景岩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很享受這種凌駕眾生之上的滋味，又總覺得腳底下像踩了雲朵渾然不着力，靜空長老、四大神僧，還有十八羅漢，靠的是真正的功德被人敬仰膜拜，而自己不過是粘了他們的光罷了。

想到這些，再看看身前黑壓壓跪倒的人群，柳景岩有如芒刺在背。

總會有一天，我會憑着自己的修為和功德，讓眾生真心誠意的膜拜，而不是躲在旁人的光環下暗自竊喜！

「各位高鄰請起，在下年輕識淺，眾位拜我會折了我的壽算！」柳景岩朗聲道。

可是眾人依然跪地不起，磕頭如小雞吃米。

覺明、覺慧相識一眼，兩人同時雙臂一張，一股和煦如清風深沉如大地的無形勁力眾人緩緩托起，大家再也拜不下去了。

柳景岩一時難掩心中的驚詫，先天高手的修為真是深不可測啊！這海灘上跪的何止百人，有人近有人遠，最遠的已經離自己有十多丈之遙，而他倆居然能用隔空潛勁將所有人同時托起。

武道練到極致，就是大神通！在這些漁民看來，覺慧、覺智二人使用的就是佛門法力神通。

莫老漢揉揉昏花的老眼仔細看了看柳景岩，又覺得這麼看活佛不敬，趕緊把頭低下，對眾人道：「這下可好了，有活佛幫咱們抓那怪物！」

「活佛降龍伏虎都不在話下，區區一個怪獸又算得什麼！」

「佛爺法力無邊，看人家那麼年輕！」

「你懂什麼，那是修行的深，長生不老啊！」

「哦，原來如此！」

眾人歡欣雀躍，對柳景岩一個少年人卻是靜字輩做出種種自以為合理的猜想。

柳景岩苦笑了一下，望望旁邊的兩個師侄，身軀如鐵羅漢的覺智，眼觀鼻鼻觀心做神遊天外狀，而一臉愁苦之像的覺慧則走到一邊，看人修補漁網看的不亦樂乎。

都不是好人啊！把我架到火上烤！

「快看，人面海蛛過來了！」一個年輕漁民驚喜的道。

海面上閃過一片金光，成群的人面海蛛用八隻爪子劃過水面，迅疾的蜂擁而至。這種海蛛通體金色，每個都有面盤大小，身上有酷似人臉的花紋。人面海蛛每年東至前後幾天都會到五蓮雪山下的海灣來，它酷愛這裏的特產四翼蝴蝶魚，看見之後就吐出絲線將魚纏住，然後吞食。

漁民見人面海蛛群的到來，急忙上了小船，將水倉里準備好的活四翼蝴蝶魚穿在魚竿上，拋灑進大海。五彩斑斕的四翼蝴蝶魚嘴裏掛着魚鈎，嘴上吃痛不停的搖頭擺尾，立刻就吸引了人面海蛛的注意力，腹部的人面圖案的口中噴出一條條金色的絲線，將正在掙扎的四翼蝴蝶魚捆了個結結實實。漁民見魚繭有香瓜大小就收了釣竿，又拋下新的魚竿和四翼蝴蝶魚。

成百上千隻人面海蛛不停的吐絲包裹四翼蝴蝶魚，又一個個被漁夫奪走，被奪走美食的人面海蛛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叫聲，卻再也吐不出一根絲線了。儘管如此卻不甘心，在一邊用兩隻前爪抹著嘴巴，涎水直淌。

看着今天的收穫如此豐厚，漁民們樂的合不攏嘴，一個人面海蛛繭就能賣到二兩銀子，今天看來每人都會有收穫了！

人面海蛛的絲堅韌無比，高手匠人收攏之後製成錦衣，尋常刀劍不入，水火不侵，而且輕軟靈活，不像鋼甲鐵盔那麼笨重，一套能賣到兩千多兩銀子。而一個普通老百姓三兩銀子就能過一年了！大魏的精銳禁軍中便有一支虎賁，穿的就是金色人面海蛛絲製成的軟甲，號稱金衣衛。

五蓮雪山下的漁民，一年的收入里倒有大半是來自於此。只是最近總有一隻碧眼金晶獸來搗亂，這種神獸最喜歡吃的東西就是人面海蛛，只要它來了，人面海蛛立刻就四散奔逃。漁民又心疼又惱怒，可是這種神獸在水中的速度快如勁矢，想用魚叉、漁網對付它，連邊都沾不上。而且惹惱了它，要麼是被它噴出水浪打得人仰馬翻，要麼是乾脆被撞下船掉入海中，更絕的是它會分來波浪，讓小船擱淺在沙灘，眼看着它在海中大吃特吃人面海蛛，卻乾瞪眼沒有辦法。

遠處的海面上，一條黑色的影子分開劈開波浪如離弦的勁矢般迅疾，白色的泡沫翻湧。

「不好，那怪物又來了！」漁民們大驚失色。

「不要驚慌，有佛爺在，什麼樣的怪物都要束手就擒！」

怪物漸行漸近，慢慢能看清模樣了，一個圓滾滾的腦袋生著一隻短粗的獨角，張開的嘴巴能看見排列著匕首般的牙齒，尤其是露在外面的兩顆獠牙更是粗如兒臂，白森森的令人心驚肉跳。再近一點，感覺這怪物起碼有水牛般大小，卻比水牛更健碩。兩隻碧綠的眼睛放着攝人的光芒。

碧眼金晶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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