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殺意

一年未歸，那個簡樸破舊的木屋子依然如故。

「父親……」還沒進屋，方信就急切地喊起來。

「別喊了，信哥哥，伯伯睡著了。」

門裏匆匆跑出一個嬌弱的身影，將食指豎在小嘴前，對方信小聲道。

這小女孩看起來年齡與方信差不多，一身粗糙的白麻布衣，頭上系了條白絹，鵝蛋臉兒十分清秀，眼睛紅紅的，眼睫毛仍然濕濕的，小鼻尖也凍得通紅，說完，一臉欣喜地看着他。

「娟兒，你怎麼在這？」

方信問道，這小女孩是他的熟識，可以說在很小的年紀，這小丫頭就一直跟在方信**後面跑了。她是村長收的孫女，從外面撿回來的。平常也是最喜歡來竄方信家的門子，常常有好吃的東西都會帶給她的方信哥哥，對其非常依賴。

「信哥哥，伯伯沒人照顧，村長爺爺就叫我來幫忙了。」娟兒邊說着話的同時，邊撫去方信額頭上的灰，很是自然地道：「哥哥你怎麼能回來啊？累了吧？快進去休息。」

說完，她抱住了方信的手臂往屋裏拉。

方信點了點頭，這個女孩熟悉地就跟自己妹妹一樣，也不用不好意思。

「想回來就回來了，我爹怎麼樣了？」方信低聲問著話，走進屋內。

此時，他的父親正躺在邊上小屋裏，也許是聽到了馬蹄的動靜聲，睜開了眼睛。

「啊，方信，你怎麼回來了？坐…坐。」

他很是驚訝地問，在他的眼中，平時那黑武堂管束弟子是非常嚴格的。

「沒事，父親，你覺得怎麼樣了？」

搖了搖頭，方信打量起他的腿來。

方明的一雙腿露在被子外，上面糊滿了綠色的草藥，看其軟弱無力的樣子，好像就是骨頭被打斷了般。

看到這，方信的火氣又再度猛漲，眼睛都猩紅了。不止是傷心，還有給氣的……

「沒事，不要擔心~」方明搖搖頭，臉上露出笑容道，似乎要以此來安慰兒子，示意自己沒事一般，可是方信卻看出了他的強顏歡笑，以及眼中一閃而過的怒意與蒼涼。

這種眼神方信很熟悉，經常在一些苦哈哈的老農中就常看到，那是一種有屈無處伸的悲哀感。想到此，方信的怒意更加難忍，眼中也是閃過一道道寒冷的殺意。

「倒是苦了娟兒這娃子，這兩天不眠不休地照顧我……」

「啊，沒事的，伯伯，這是應該的，信哥哥不在，當然由我照顧你！」娟兒擺手急忙道，小臉上一陣羞紅。

方信這才看清，娟兒的秀眼中，帶着一點血絲，明顯是沒睡好的狀態。

「辛苦你了~謝謝！」方信摸摸她的頭，微笑道。

「沒事，我願意的！」娟兒雙手捏着衣角，羞紅著小聲道。

我願意！這三個字是娟兒常在方信跟着說的口頭語，也不知是多少次了，不管是她幫方信做了多少事，方信向她道謝，她都會說我願意……

一年沒有聽到這熟悉的三個字了，方信雖然有點哭笑不得，但免不了心中還是升起濃濃的溫暖之意。

「娟兒，既然我回來了，你就去睡一會~」

「不，我要在這陪信哥哥。」

好不容易才盼著方信回來一趟，娟兒豈是捨得，硬是要留下來。對於她來說，只要能看到方信，一直看着他，她小小的心裏就會很開心，很滿足。

方信看着那倔強秀氣的小臉，也只好做罷。

「父親，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這樣的，當天，我們去販賣皮貨。那天的生意很不錯，只是一兩個時辰就賣掉了一大半。後來，就來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說要替他們的老爺買一張獸皮回去當地毯。一聽這話，我們馬上就知道這是有錢人家，就把前幾天獵來的一隻老虎皮拿出來給他看。本來，我們是準備賣個七八十兩的，可誰知他竟然說我們的虎皮很差，上面有刀傷，也就只值個一二十兩……咳咳~」話越說，方明的語氣就越怒，說到最後，一個急怒攻心，頓時咳嗽起來。

見狀，娟兒急忙往他的背輕拍，直到好久，他才繼續道：「我們當然就不賣了，要知道那可是你的表二大叔，用半條命換回來的，甚至還為此差一點連手都給咬去了……」

聽到這，方信插嘴驚道：「什麼，那二大叔怎麼樣了？」

這二大叔對他可好了，小時候常來他家時，都會給他帶上糖果什麼的，因為膝下只有兩個女兒，幾乎把他當成親生兒子一般看待。方信當然對其傷勢很緊張。

「手被咬掉一塊肉，那骨頭都露出來了。唉，當時他們也沒想到啊。因為他們起初看到那老虎時，那老虎就受了重傷，奄奄一息，哪裏會想到臨死還能暴起咬人。人倒是沒事，只是那虎皮，唉，雖說這老虎就等於是撿來的，可那也是你二大叔差點沒命換來的啊……」

「……最後，那個管家帶着下人就要強買。我們不肯，他就讓那群下人把我們打了一頓……」說到這，方明已經有點哽咽了，那不是痛，是委屈的。

他們只是一群村民，又怎麼斗得過城裏人，有錢人呢？就算是告到官府也沒用啊，這種事他們都看過很多遍，只是沒有想到這次倒霉的會輪到自個等人。

聽完父親的描述，方信那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狠狠地砸在牆上，暴怒地吼道：「我去找他們算帳！」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本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然而方明在聽到兒子的話后，嚇得臉色都白了，伸出那帶着皺紋的老手就顫巍巍拉住方信。

「別啊，信兒，人家有錢有勢，我們是爭不過人家的。」

娟兒的大眼睛也是一陣慌張，死死地拉住要衝到外面的方信，小臉差點就沒給嚇哭了。

「信哥哥，你別，你別去，你打不過他們的。」說着說着，娟兒淚如雨下。

對於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他們，受了委屈和痛苦，只能是混了泥巴往嘴裏吞，哪敢生出報復之心。這就是做為貧民的下場了。

在他們的思想里，方信這一去，不是去報仇，是會被人活活給打死啊！

他們當然慌了，急了，娟兒更是哭着抱住方信，硬是拖住不讓他走。

看着至親的親人這般，方信當然知道他們心裏想法，心中苦澀得要命，五指指尖都抓進肉里了，可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

如果現在是一年前，方信說不定就忍住了。可現在的方信還是以前那個無財無勢，一事無成的貧賤小村民嗎？

很顯然不是！

所以，他沉陰著臉點頭，答應了他們不去找他們。只不過，方明與娟兒沒有看到的是，在他低頭時，眼中暴閃而過的駭人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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