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三壇追賊得新仇 萬臨江投宿遇舊恨
黑衣人的掌法完全是另外一種等級，如巨石雷霆一般，萬吳雖然帶着兵刃，卻始終不敢以鋼輪硬碰肉掌。
他見過這一對肉掌的堅硬程度，也看得出黑衣人一掌劈下去有怎樣的威力，足以開山裂石的力勁，絕不是自己鋼輪這一對鐵圈可以抵擋的。
兩人在橋上又交手五十多招的時間裏，交手的範圍只在腳下六尺之內，似乎完全是貼著身子打的，但是卻又互相碰不到對方。
李三壇趕到得很早，但是根本插不上手。
在想出應付鐵掌的辦法之前，自己上去只是耽誤萬吳的發揮。
黑衣人似乎完全沒有走的打算，就一直和萬吳纏鬥。
眼看着打到了一百多招，萬吳忽然雙輪交到左手，右手一掐劍訣，點向黑衣人咽喉。
黑衣人左掌一格，劍指點在掌心上，萬吳雙腿不動，而黑衣人則被震退一步。
李觴看到空檔，左手擎長劍，右手持短矛，衝上橋頭，雙刺黑衣人。
萬吳也將雙輪帶在腰間，雙掌攻向黑衣人。
兩人都是不攻死穴，只圍繞着黑衣人兩臂手腕遞招，黑衣人左支右絀，又恰恰證明了兩人的想法。
他的功夫全在手上，其餘地方並沒有練到同樣的境界。
又是二十招的功夫，黑衣人尋個空檔，翻身一躍，竄入水中。
李觴藉著月光辨明位置，三枝銀鏢打出。
黑衣人順流而下，頭也不回，揚手將三枝銀鏢抄在手中。
二人站在橋頭，眼睜睜看着這人逃離。
兩個人都沒有氣急敗壞，只是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李觴平靜地問：「你怎麼不追啊？」
萬吳平靜地回答道：「我不會水啊！」
然後就是一陣的靜默無言。
過了一會兒。
萬吳淡淡問道：「你怎麼不追啊？」
李觴淡淡地回答道：「我一個人顯而易見的打不過他啊！」
兩人又再次沉默。
最後萬吳看着已趨平靜的河面，無奈地說道：「算了，回去吧！」
李觴只得點了點頭，跟着他往白卿菡的住宅走去。
兩人在路上換下夜行衣，剛走到宅子門口，便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二人均是一呆，不及叫門，便立刻縱身翻入院子。
眼前的一幕讓他們瞬間瞠目，鹽澤城三組三十六名捕快，與白卿菡的八名侍女婆子，已然無一活口，橫七豎八地躺在院子裏，而白卿菡和魏成，蹤跡不見。
李觴翻了幾具屍體，又看了看整個院子裏屍體倒下的位置，大致確定了兇手殺人的位置和路線，以及方法，而最讓李觴心驚的，就是這些人的死亡原因。
死的方式大致有三種：一是鏢傷，一是被重物撞斷肋骨，震碎心臟而亡，還有的則是死在葉家劍法之下。
無論武器還是武功，兇手都指向李觴一個人。
萬吳見李觴方寸已亂，剛想走過去寬慰他幾句，忽聽得門外殺聲震天。
大門被人一掌劈斷門閂，然後推開，現出門外燈球火把。
為首一人白首灰袍，見此場面大聲喝道：「賊子！還我女兒！」
萬吳從李觴衣袋內摸出兩枚***，往老頭腳下一摔，院子裏瞬間升起巨大的濃煙。
老頭在煙幕升起前早已看準兩人位置，一掌拍出。
萬吳聽得風響，一手扣住李觴肩膀，另一手接了老頭一掌，借力後退，然後縱過院牆，單掌如風般拍傷四名捕快，人群還未合攏，他們便已經衝出重圍。
連退二十里路，最後在一處樹林中，兩人見追兵沒有追上來，腳步這才漸漸放慢。
李觴掙開萬吳的手，怒道：「那些人無一不是死在銀鏢金杯鐵劍之下，我若留下尚且有說得清楚的可能，現在倒好，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萬吳封住自己幾處要穴，嘔出一口鮮血，然後道：「三公子本是智勇雙全之人，如何不知那種情況之下，你不可能說得清楚。」
李觴平靜了一會兒，也知當時的情況只有這樣處理的辦法，扶住萬吳的胳膊，道：「你怎麼樣，還能夠堅持嗎？」
萬吳點了點頭，強打精神笑道：「無妨，性命無礙，那老人在出手時沒想將我格殺，所以留有餘地，總算未能傷及肺腑。」
李觴還是不放心，自己察看了他的脈象，這才架着他的胳膊，緩緩前行。
消息雖然還未傳開，但原來的客店是回不去了，眼看天色漸明，兩人只能尋找僻靜的村店落腳。
正經的客棧自然是找不到了，兩人又走了七把里路，總算找到一家還未開門的鄉村酒鋪。
李觴敲了敲房門，過不稍時，只聽得一聲「來啦！」，一個蓬頭垢面的年輕人執著一盞油燈，打開房門，看起來似醒非醒的樣子，一看門口客人衣衫華貴，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扯著嗓子喊道：「貴客兩位，遠來辛苦，早飯吃點什麼？」
一早上天還連魚肚白都沒露出來就來了吃飯的主，這生意一般沒人敢接的，這人也不怎麼像是真要把廚師叫起來點火做飯的樣子。
李觴強笑道：「大哥，是這樣，我二人因趕夜路錯過宿頭，連夜行至此處，眼看四下也沒有個客棧旅店的，叨擾大哥，能否尋個屋子，讓我二人住上半夜，天亮便離開？」
那店小二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萬吳，道：「小人也只是在此幫工的，我家掌柜的正值青壯，平日裏也是積德行善的人，若是二位只是休息，也願意在廳堂里歇上半晚，小人也做得了主，只是如果要熱水是沒有的。」
他看萬吳面白如紙，兩個人又都像是帶着利器的樣子，實在很難把這兩個人想像成好人，也不能不留個心眼。
李觴道：「那沒有關係，只要能讓我們歇息片刻就好，這天也快亮了，太陽出來我們便立刻離開，不會耽誤你們生意的。」
店小二讓開了道路，做個請勢，說：「如此，二位裏面請，但只可在廳內休息，後院掌柜的和廚師傅仍在休息，還望莫要攪擾了他們。」
李觴萬吳連連點頭，緩緩走進了店裏，找了張桌子，各自坐下。
店小二從櫃枱后取出一根蠟燭，引燃過來放在兩人的桌子上，道：「這裏的地我昨夜掃了一次，只希望二位不要弄髒了地板就是，燈油都是掌柜家的，這枝蠟燭卻是小人自己存下來的，也給二位添點光亮，只盼你們不要嫌棄。」
李觴連連道謝，左右摸了摸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只得尷尬地一笑。
店小二笑了笑，轉身坐在櫃枱後面，半睡半醒地眯了起來。
萬吳自己坐着，從頭運行自己的內功，讓真氣在身體中一圈一圈地走着。
正在這時，忽聽一個爽朗的聲音從後面說道：「立哥兒，這時間就在廳里幹活，莫不是睡迷糊了嗎？」
李觴條件反射地右手握住短槍，往後院門看去，只見一個披着衣服的青年男子，從後面走了進來。
店小二也是猛然驚醒，剛要上前說話，掌柜的卻已經看到了李觴萬吳二人，疑惑道：
「這二位是……」
店小二急忙過來道：「掌柜的，這二位客人是進來借宿的，因為怕攪擾到掌柜的，我才自己做主，讓他們在這裏將就一宿。」
掌柜的聽聞此言面有怒色，道：「立哥兒，這豈是待客之道……」他轉向李觴，立刻又變了一張臉，和顏悅色地說，「看二位的衣着打扮也是江湖中人，在下也練些粗淺功夫，在江湖上也有些走動，敢問二位尊姓大名？」
李觴抱拳道：「在下姓李名殤，這位是萬吳大俠。」
萬吳本來想要阻止李觴說出自己名字，但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那掌柜的臉上劃過一絲兇狠的神色，然後又是一絲驚喜之色，跟着立刻閃電般變作佯裝驚訝之色，抱拳道：「原來是三公子和萬大俠，久仰大名，二位能到小店，是小店的榮幸，怎可如此怠慢，這樣，讓小二帶三公子到他的房間休息，萬公子請跟我到我的房間休息，二位以為這樣可否？」
李觴面帶微笑地看了一眼萬吳，萬吳點了點頭，道：「既然盛情難卻，恭敬不如從命，請掌柜的帶路。」
小二急忙過來，帶着李觴往後院走去。
青年掌柜也帶着萬吳，走向自己房間。
四人進了後院以後，分別進入了兩個屋子。
掌柜的屋子裏點着一盞油燈，不過萬吳進來之後，掌柜的又開始將房間四角的燈都點了起來。
無可厚非，這本是熱情好客的表現。
然而萬吳卻在這個掌柜的身上，第二次感覺到了殺氣和恨意。
以這個掌柜的年紀，本不應該和自己有仇。
掌柜的回過頭，面帶笑容地說：「萬大俠看起來好像受了傷，是否小人出去吩咐燒些熱水，拿點內外傷葯來？」
萬吳不急於點破他，點頭笑道：「很好，在下是被重掌力所傷，若有少林派的小還丹，還是更好。」
掌柜的不疑有他，不假思索便回答道：「小還丹這等藥物，不是我們這些尋常武林人物能夠得到的，萬大俠若不嫌棄，在下倒有一些天齊丹，不知是否有用？」
萬吳心裏有數了：此人恐怕是華山派吳寄遠的門人。
「恐未必有用，掌柜的拿來一些我瞧瞧吧！」
掌柜諾諾走出，叫出了店小二立哥兒。
不一會兒，店掌柜打來了一盆熱水放在桌子上，又從懷裏彈出兩個小瓷瓶放在桌上，道：「先生看看，這葯是否有用？」
萬吳倒出來幾粒藥丸，放在鼻子邊聞了一聞，只覺一陣異香沁人心脾，看了一眼掌柜的，不覺有異，用手掌蓋住口，將藥物滑進袖中，然後撓了撓頭，從掌柜的手中接過茶碗，喝了一口水，假裝吞咽。
如果一會兒掌柜的發難，說明葯沒有問題，再吃也不遲。
屋子裏的開水是不會有問題的，掌柜的出去之前不知道是他們，進來后沒有機會動這個手腳。
掌柜的看萬吳吃下了藥物，眼神漸漸有些放鬆起來。
萬吳可以確定了，這天齊丹有問題！
然後，掌柜的起身作勢往外面走，隨口道：「萬大俠，趁著水熱，不妨一洗塵埃，先休息吧！」
說完話，掌柜的便走到了萬吳的身後，靠近屋中置物架的位置，並沒有出門，卻是轉過來瞪着萬吳的背影。
萬吳背對着掌柜，手按在銅盆邊緣，道：「這是在下第三次從掌柜的身上感覺到殺氣，不知我與掌柜的有何宿怨舊恨，以至於掌柜的如此恨我？」
說着話，萬吳的手又按到了桌子上。
掌柜的陰冷一笑，道：「此刻想必筋骨酥的藥性已經發作，萬大俠此時問來，又有何用？」
萬吳坐到凳子上，仍然沒有回頭，冷冷地說：「到了閻羅殿，總要跟閻王判官說明的，不然的話，可又如何投胎呢？」
掌柜的答道：「以我和你的仇恨，以我的師門，以我江湖中的身份而言，本不應該用這等手段，不過，你武功太高，如果不這樣做，恐怕制不住你。」
說着，掌柜的打開置物架上一個長條型的箱子，從裏面取出一對鈎來。
這對鈎一金一銀，形狀雖有所不同，但長短一致，只有兩尺七寸長短，卻像是女人用的一般。
「不知萬大俠可曾記得，十年前華山派門下的一對姐妹？」
聽到這裏，萬吳好像有點印象了。
「號稱青隼雙姝的飛天碧鶯屈突玉，和千里湘鳶屈突華？」
掌柜的雙鈎一橫，道：「在下屈突劍。」
萬吳點點頭，道：「明白了……那天的小山村的確藏龍卧虎，我若說她們不是我殺的，想必你也不信。」
屈突劍答道：「閣下若真是無辜，這十年來為何甘心囚於牢籠之中？如今當年的死者已然再世為人？莫非閣下覺得，此時倒能為那些人討還公道？」
萬吳苦笑，強抓着桌子邊，道：「如此，想必你我只能一戰，來打消你想要找我報仇的念頭。」
屈突劍進步縱鈎，向萬吳後腦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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