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寒夜孤舟

第十八章 寒夜孤舟

「城西?」秦寒青心中一凜,隨即注目凝視着劉大。

「你,你為何這樣看我?」劉大被盯得有些發虛,顫顫巍巍的道。

「御鬼行事雖說會觸及陰典,但此人未過頭七想來不會有太多麻煩……」

秦寒青盯着劉大沉吟了片刻,開口道:「既然你見過她們,想必已留下相關氣息,若果你現在幫我找出她們的位置,我可渡你早日投胎為人。」

劉大猶豫了起來,秦寒青正色道:「凡事必有因果,你這枉死之身便是前世孽緣所致,即便主動去了陰司,仍免不了刑罰之痛,輪迴之苦。」

劉大頓時緊張起來,「你,你打算怎麼幫我?」

秦寒青道:「你只需如實供來前因後果,等找到她們我會為你書明原由,主管判官與我尚有一絲交情,他自會酌情處理。」

劉大猶豫着道:「你不會像州府老爺那樣,只拿錢不辦事吧。」

秦寒青搖了搖頭,「不會。」

劉大仍不放心,嘟囔著道:「之前州府老爺也說不會,結果不但拿了我的銀子,還,還賠上了我那夫人,地契還是判給了李府。」

秦寒青皺了皺眉,「此事我會替你去辦,但你再是這般瞻前顧後我現在便可收了你的殘魂!」

劉大身形一顫,連忙跪下求饒,「道長息怒,我,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惡氣……」

秦寒青冷冷看了他一眼,「休再多言,我答應你的事自會做到!」

劉大不敢再言,飄起鬼影道:「道長請隨我來。」

秦寒青點頭邁步跟上,走了片刻,劉大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道長,我把你帶到地方,你真的會放我走?」

秦寒青道:「不是放你走,是渡你早日投胎。」

飄在半空中的劉大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我死的冤吶……」

秦寒青邊走邊道:「趁現在把你遇害經過告訴我。」

劉大聞言,身形一頓,飄到了秦寒青一側,壓低了聲音道:「我只知道她是個女的,臉上矇著面紗,當時我剛下工回家路過一條小衚衕看到她躺在那裏我就上前詢問,沒想到她一口就咬住了我的脖子……」

「哦對了,」劉大說到這裏,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我記得她手上還戴着一隻金鐲子,好像是城西何員外家何小姐的那隻……」

「何小姐?」秦寒青腳步一頓,轉頭看向了他,「你沒有看錯?」

劉大想了想,肯定的道:「沒錯,就是那隻,因為那隻金鐲子是在我家銀器鋪我親手打出的。」

秦寒青皺了皺眉,繼續邁步前行,「你懷疑兇手是何小姐?」

劉大十分肯定的搖了搖頭,「我見過何小姐,平日裏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而且從小體弱多病身子骨弱得一陣風都能吹走,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力氣,肯定不是她……」

秦寒青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劉大見狀識趣的住了口,陰暗的月光下,一人一鬼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炷香后,他們在城西郊外的一座斷橋前停了下來。

「我只能追蹤到這裏,周圍的氣息太亂了。」劉大抽動着鼻翼在斷橋四下轉悠了一圈又回到了秦寒青面前。

秦寒青看了看河流的流向,卻是那從天水城中迴流至此的響水河,凝目向對岸望去,山林掩映之間隱隱可見一些矗立在月光之下的亭角飛檐。

「道長,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劉大見秦寒青半天不語,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秦寒青隨即收斂了心神,取出一張黃符,劃破指尖在上邊快速寫了幾筆,而後單手掐了個法訣,口中默念幾聲,隨手拋向了半空,「我已為你寫了陳情符,到了陰司判官自然不會為難,去吧。」

劉大聞言頓時遲疑起來,秦寒青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是要反悔?」

劉大身形一顫,連忙拜了下去,「不敢。」隨即便化作一股黑氣鑽入了黃符,隨着一陣微風驟起,黃符悠悠飄向西南。

秦寒青收回目光向斷橋岸邊看去,一艘亮着微弱燈火的漁船進入了視線。

「深更半夜,燈火猶亮,這船家倒也敬業……」秦寒青皺了皺眉隨即邁步走了下去。

「船家,可否渡河?」秦寒青下到岸邊向漁船喊道。

船身晃動了一下,一個挑着紅燈籠的白髮老者自船艙內鑽了出來。

「渡得。」白髮老者聲音沙啞,身材枯瘦,猩紅的光芒自下而上映照出老者的臉龐,一縷山羊鬍直抵胸前,乾瘦的雙頰上一雙眸子閃爍着他這個年紀不該出現的光芒。

秦寒青雙目一凝,心中暗道:「此人好強的內息……」

頓了頓,邁步跨上了船甲,老者將燈籠插入船艙轉身看了過來,「年輕人,有何急事非半夜渡河?」

秦寒青道:「十萬火急之事。」

老者皺了皺眉,「船費二兩,概不賒賬。」

秦寒青自懷中掏出一錠五兩紋銀,「不用找了,煩請船家速速渡河。」

老者掂了掂手中的紋銀,隨手揣進了懷中,轉而掏出了幾塊碎銀,「該我拿的一文不能少,不該我拿的半文也不要,這是找你的。」

老者將手中碎銀塞給了秦寒青,轉身撩開了艙簾,「外面風大,進來坐吧。」

秦寒青道了聲謝,彎腰鑽進了船艙。

狹小的船艙內亮着一盞微弱的油燈,一個身穿花衣的五六歲小女孩正趴在油燈下的木桌上抄寫着什麼。

看到秦寒青進來,小女孩揚起粉嘟嘟的小臉喊了聲「哥哥好。」便又低下了頭去繼續抄寫。

老者面露寵愛的介紹道:「這是我孫女,爹媽去了外地,我幫着照看幾天,小小,快給客人讓個座。」

叫小小的小女孩甜甜的應了一聲,便雙手搬起那隻小木桌往船艙后移了移,「哥哥請坐。」

秦寒青笑了笑,「謝謝。」在一隻小凳上坐了下來。

「客人稍坐,很快便可到岸。」老者招呼了一聲,隨即退出了船艙。

接着秦寒青便感覺身下一動,小船似已離岸,耳邊傳來船槳划動的聲音。

坐在他對面的小小這時收起了紙筆,挑亮了油燈。

秦寒青有些不解的看了看那盞被挑大了火苗的油燈,「小小,你剛才書寫時不將燈挑亮為何現在寫完了卻要挑亮?」

小小嘟著嘴道:「爺爺說,心中有筆,才能寫出萬卷之書,心中無筆,就算有萬盞明燈也寫不出一個字。」

秦寒青聞言,頓時怔住,船身的晃動使他猛地醒悟過來,緩緩點了點頭,「你爺爺說的很對。」

小小歪著腦袋打量著秦寒青,「哥哥,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回家呀?」

秦寒青苦澀的笑了一下道:「哥哥這就是要回家去。」

小小好奇的睜大了眼睛道:「哥哥你是鬼嗎?」

秦寒青一愣,「小小為什麼這麼問?」

小女孩眨了眨明亮的大眼道:「爺爺說住在河對岸的都是鬼。」

秦寒青眉頭一皺,「那你見過鬼嗎?」

小小搖了搖頭,「沒有,爺爺說,心中有鬼才會見到鬼,心中無鬼便見不到鬼。」

秦寒青若有所思,怔怔的看着油燈上跳動的火苗,小女孩兒那天真無邪的臉龐漸漸模糊,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滯。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秦寒青感覺身下一震,一陣涼風從背後吹來,「客人,到岸了。」

白髮老者那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秦寒青心神一盪,頓時反應過來,當下連忙起身,卻發現對面的小女孩兒已經趴在木桌上睡着。

秦寒青付完船費,目送著漁船漸漸消失在河面的迷霧之中。

「正是因為我心中有太多羈絆,所以才生出這諸多事由,」秦寒青並沒有立即轉身,而是駐足凝視着河面。

「就像眼前這河面上的薄霧,你越是想看清它背後的一切,眼前就越是模糊,而當你置身船艙,心無旁騖的時候卻在不知覺中已穿過了它的表象……」

「心中有路,腳下縱是懸崖峭壁亦可如履平地,心中無路,眼前即便坦蕩如砥亦是舉步維艱……」

一念至此,秦寒青眼中露出了奇異之芒。

「若得明悟,寒青此生永記開悟之恩。」說罷,秦寒青抱起雙拳面向河面深深一拜,而後,頭也不回的走進了身後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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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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