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 章68難逃

人生若只如初見 章68難逃

不多久后,這邊的乞士老劉尚在原處躺坐着守株待兔,另一邊便傳來一陣碎亂的腳步聲,且伴隨着來人刻意壓低聲音的急言。

「其人何在?」發問者是位彪形大漢,他名叫何中盛,此時急行闊步,走在幾人前頭。見他松著外衫,敞露胸懷,且習慣捲起雙袖,露出自己粗壯的手臂,觀其形象也更似屠夫,只腰間插掛着一把榔頭。

「就在前方。」丐哥老趙緊隨其側,只三言兩語便將事情分攤清楚:「我走時匆急,只喊老劉在此堅守,若那小子開溜,他定會小心跟蹤,並在沿途留下標記,指引我等前去。」

「最好如此。」何中盛如此斜視了一眼老趙,且不等老趙汗顏,跟在二人身後的兩個丐員之一便冷笑着嘲諷了起來:「嗤,那劉皮好吃懶做,是個但能偷懶就絕不幹活的主兒,你且將此等事情交給他這等思智欠缺的懶蛋,還不如自己留下,轉讓他回去伙房彙報。」

「這……」老趙回視對方卻為之啞口,與此同時,另一位丐員卻突然面上一驚,隨即便指著前方那顆乞兒老劉棲身的柳樹道:「那在樹后露出馬腿之人莫不是老劉?」

眾人聞言看去,確見樹后露出一隻左腳,且在很有節奏地閑晃蕩。

「這……」老趙為之語塞,何中盛卻怒上眉頭,當下便急轉陰沉地闖了過去:「劉皮三!你他娘的人呢!」

此言一出,這邊正在閉目盪神的老劉頓時渾身一抖,隨後便直接從躺坐中跳將起來,火急火燎地迎過去道:「我且在此,大檔頭。」只此一聲招呼的工夫,老劉便與走到對面老樹下的何中盛幾人停在一處,更不待他人發問,他便一股腦地將情況原委交代了出來:「都怨老趙走得太急,且沒個甚麼交代,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小子已經繞行到那邊的牆道里打算開溜了,於是我即刻追去,打算從盡頭將其堵截制服。」但見何中盛皺起眉頭,他便話鋒急轉:「但此間過去都是房屋,一連十七八戶,也就有個十七八路,若他躲在其中不出我也沒個法子,所以我先去盡頭堵截,不見人影便到中間搜尋,又不見動靜方才回到這裏,唯恐那小子趁我不備或窺見我在前頭而繞行回來,從此處開溜。」

聽到這裏時,老趙的面色已經有些鐵青,而先前嘲諷老劉的那個丐員此時則感到一臉荒唐,旋即便恥笑出來:「我會信你?你這……」但他話為說完,前頭的何中盛便一嘴巴子賞在了老劉的臉上:「你他娘的滿口屁話!便是真如你說,你也當該先出城去,那城外一馬平川之地就算有個野狗都能老遠看見,你卻在此蹲著等候?」饒是如此氣憤,何中盛也將自己的聲音壓得夠低,不至於傳出太遠。

「我……」老劉一臉憋屈地捂著腮幫子,卻欲言又止,而何中盛則是沒好氣得瞪了對方一眼,后只舉目四巡了一番周遭,便打量起遠在城門口那邊的兩個衛兵道:「那小子恐怕早已溜之大吉。但此城外皆是荒野,附近也就一處河帶適散人獨游。」

「對對對!」老劉點頭如搗蒜,不等何中盛看向自己他就慌忙解釋起來:「我也料定那小子在不確定是否已經擺脫掉我之前不敢輕易出城,而且我等此前也從未在城中見過這個野種,就說明他是流浪過來,既然人生地不熟,他也不會輕易出城或孤身離開這裏。即便他因為急於擺脫我等孤身逃往城外,也會尋着有掩藏之物的地方跑,所以他眼下他要麼還在城中東躲西藏,要麼就是跑到了城外的河叢附近!」

「……」何中盛不溫不火地掃量了老劉一會兒,隨後轉身就往城門口走去道:「老二你帶劉皮前去召集人手,只在城中小心搜查,一旦找到對方就看準時機動手,事後再發信號通知我等。」

「好。」先前嘲諷老劉的丐員即刻點頭,隨後便走過去往老劉的大腿上隨意地蹬了一腳:「還不快走?擱着想嫦娥呢!」

「額,是是是。」老劉被對方蹬了一個歪載,回過神來后慌忙點頭回應,隨後便疾步跟着對方離開了這裏。

老趙和老三目送二人走出一段距離,隨後相視點頭,便急步跟上了走向城外的何中盛。

老趙腿長,跟上則言:「檔頭,我看那小子面色蒼弱,唇皮發乾,許是幾天未曾飽腹與飲水,料以這般情況,便是逃出城去也跑出無法多遠。」

「嗯。」何中盛輕輕點頭,此時也來至城門通道,他便率先向前方那兩個懶散看來的衛兵揚頭打招呼:「二位好啊,今朝枯熱,又是一天辛苦。」

左側那人微微搖頭,一臉無奈。

右側那人悠悠一笑,隨後用標槍的底桿輕挫了兩下地面道:「雖似爾等悠閑,卻不比你們福善,白天尋些過路的有錢人要賞,或去富家人門口乞討,晚上又集灶做飯去救濟那些貧弱的病殘老人。」

「呵呵。」何中盛和善一笑,肺腑誠摯道:「家門越大,責任越寬。我等雖不富裕,也不是甚麼權貴,但在力所能及之下,還是想要多做些盡善盡美的小事,如此既於人有惠,也於己心安。」

「唪。」對方會心一笑,隨後便閉目仰靠着門牆道:「因近日行徑之人甚少,府內便也體諒我等,道是這班戌時三刻便可鎖門休崗,間中只留兩位更夫夜巡西東,而南北二衛則交替巡迴換崗。」言及此處,便睜目瞟向走到自己近前的何中盛道:「是以你這趟出門,可莫要回來不趕趟額。」

「呵呵。」何中盛悠悠一笑,暫且停下道:「此番亦不是遠門,只是院中有個老嬸兒病了,要出城去尋找一味藥材。」

「哦?」左側那個衛兵眉頭一挑,饒有興緻道:「適才還看你怒不可遏地賞了劉皮三一巴掌,莫不是因為此事?」

「額。」何中盛先是一怔,隨後苦笑道:「正是。——早前我曾托他幫我留意一位可能行經此地的老游醫,因為有人說對方善醫此類心肺之症。但不曾想,這劉皮着實懶散,不問便算,問罷之後方方知那醫生或許早已路過了。」

兩位衛兵不由無奈搖頭,何中盛則樂得一笑,且向二人抱拳一示道:「二位辛苦,我等先行一步,待諸事清了之後你我再找時間一聚。」

兩衛兵一笑點頭,何中盛三人也笑着點頭回應,隨後就此出城,沿着土道直往北去……

……

此鎮據地不過五里,周外以褐石立牆,划而為城。又總分南北兩處門關,西東有路而無門出入。縱觀其所處之地,稍顯北高南低。見北地一片青山擋境,而西部多農桑;南外少見林影而多瞰竹雲,只城外東三里處有一叢河段——河道兩岸多茂草,蜿蜒東上越潺涓。觀西側沿岸有楊柳三四,是為城內人士早年栽植。而河東一側,初見青叢,其後林木甚多,再往中去,又有類類果樹,此應時節開枝、散葉、比蕾或掛果。

此間,河西,樹下連叢中。

蔽日遮蔭地,涼風習習生。然此蔥鬱之窸窣,亦遠不止涼風作祟。看其中,有一人趴伏在內,只用手扒著跟前草枝,露出兩個眼珠子向外窺望。此子面沾濕土,發染清露,脖頸上且有泥灰作保護色,更襯出他這一副嚴陣以待的慎重模樣。

且不多論,此子正是凌夜無疑。

自從城北遁走後,凌夜便一路繞過城西,隨後專挑無人小巷一路狂奔出南門,隨後只大概一辨方位和地勢環境便直接從南門外奔襲至此,隨後亦不敢在四處無遮之下冒昧逃竄,唯恐被人發現而慘遭追擊,再加上體力透支過大,便直接一頭鑽進這樹下連叢里,卻是連近在身後尺丈外的活水也不顧不上去喝。

「欺人太甚……」眼見視線盡頭處的城貌在高溫下產生蒸變現象,凌夜便不由誹罵出聲。他暗道自己明明與對方無冤無仇,竟可能只因一個身份問題而引起對方的歹意,此事實在讓他感到憤恨。只可惜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如若不然,定要給對方點顏色瞧瞧。

正想到此處,他手中的草枝卻因風散落,此事既亂了他的心思也遮了他的視線,於是他索性就此趴着閉目休整,不再去管其他,隨後又翻身躺在地上,緩解一下身上的酸麻。只可惜,他是不願再去多想,可有些人或有些事情,卻不是他想不管就能不管的。

「他親舅姥爺的,此一路好繞!」這邊的凌夜方才閉上眼睛,城鎮那邊就傳來了何中盛憤懣的唾罵聲。

此聲雖遠,但聽在凌夜心中卻近在耳邊,是以其言一到,凌夜頓時便怒睜開了眼睛,隨後急忙翻身趴下,再扒開草叢看向那邊。

此不看還好,一看便糟。卻見那邊:何中盛正好領着老三以及讓凌夜為之眼怒的老趙走出地凹線,且看三人頂着旱日,一頭大汗更經擦。

「一群狗賊!」凌夜一見對方三人便禁不住低罵出聲,隨後便小心翼翼地放開草枝,然後慢慢往後退爬……

彼時,何中盛三人也從身下這塊不多大的凹陷區內一步走出,隨後便見其弟老三吐槽出來:「若是東西有出路,亦無須如此遠繞,還要與那兩個站崗的二班伍虛與委蛇,徒行七八里地來避人耳目。」

「呵呵。」跟在右側的老趙微微一笑,又抬手擦了一把額頭道:「反正平時也無多少體力支出,權當今天這趟路子拿來鍛煉身體了。」言及此處,他又微微一笑,且已經開始着眼掃量前方河段的情況,尤其重點關注那可供藏身之中的三四顆樹下連叢:「況且今日一旦可以成功將對方抓獲,最後即便是上頭看不上這個苗子,我等也可以將其半彘,再與遠地分支交換,配到縣城大乞善人之賞,多是值得。」

「唪。」何中盛清冷一笑,且收步站下開始觀察河段那邊的情況:「我等雖是繞行,但算算時間也應與對方相差無幾,便是今天這個日頭,他小子想要趟水過河也要留下痕迹,等過去只要確定方——」但他話未說全,卻和旁側的老趙同時雙目一瞪道:「上(追)!」

此聲出之一瞬,那邊的凌夜就瞬間明白定是自己在從草叢中退藏至樹后時露出了身影,故而被對方發現,所以他立刻就從藏身之處沖向河流,其反應速度之快,幾乎與那邊喊完就追的何中盛三人始發於一線之間。

「豎子休走!」何中盛眼見凌夜一頭躍進河內便不由怒罵出聲,而緊隨其後的老趙更是氣得險些「當場炸眼」,只一聲「哪裏跑」便瞬間鉚足力氣衝刺了過去……

【(一年未半,餘額又不復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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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恩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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