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小獸成龍

72.小獸成龍

精緻的黃花梨,紋路就像綢緞一樣水波粼粼,一張金箔宣紙平鋪在上面,紋路透過來,看上去比聖旨還華美。

裴閣老摸了摸鬍子,對着外面的夏景沉思片刻,突然靈光一閃,提筆就在上好的宣紙上奮筆疾書。

夫人撐著額頭看着他,埋怨道:「你就知道亂畫,也畫不出什麼名堂,我的戰兒到底怎麼樣了也不問問。」

裴閣老不慌不忙,安撫道:「夫人別急,我這頭小獸馬上就畫好了。」只見裴閣老面前畫着一隻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鬼畫符。

夫人嘆息一聲:「畫什麼小獸,你倒是說說我兒如何了?」

裴閣老放下筆:「沒有小獸哪有以後的巨龍呢?我裴世勛的兒子經此一事當是要長大了!」

一聽有裴戰的消息,夫人倏忽站起來,驚喜道:「我戰兒經此一事長大了?娶了哪家姑娘?可是徐吟?這小子我就知道他不老實,在軍隊里也能給我娶個兒媳回來。」

「夫人想到哪裏去了?不是娶妻。」

「那是什麼?」

「知道危難時候如何捨棄他人來保全自己,這才是龍的鱗片。」裴閣老安慰地摸了摸鬍子,心情舒暢地看着外面的荷塘,「他已經取得張沅江的信任,此番必能立大功業回朝,屆時我再推上一手,把兵部缺個侍郎出來,好讓我兒填進去。用不了多久,他便能挑起尚書一職,入閣來幫襯我了。」

夫人愣怔了許久:「他捨棄誰了?」

「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兵,也算跟過他幾天。」

夫人一個踉蹌坐倒在軟榻上,許久沒有緩過來,最後竟嚶嚶哭了:「他殺了並肩作戰的戰友?」

裴閣老不以為然:「不就是個人而已,能為我兒鋪路是他的榮幸。」

夫人抽泣著:「那怎麼了得,我的戰兒是秉性多麼善良的孩子,即便是萬不得已他也該多難受啊!」

「婦人之仁。」裴世勛評價道,「朝京是個魔窟,不會殺人的人活不下去。夫人以為,我能護得了他一輩子嗎?夫人也是長在侯府里的郡主,權力頂層有多兇險你能不知道?」

夫人還是哭:「我就是個例子,我不想他走這條路,你若不護着他,我自去求江衍。」

「江衍?你當江衍是你養的狗嗎?」裴閣老提起江衍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若是不甘心,自可隨他去,這麼多年了你竟還沒放下?」說罷將筆一丟,憤然離去。

直到翠姑姑來扶,夫人才勉強撐起身體,一見翠姑姑又哭了:「翠色,你替我去尋江衍。」

翠姑姑面露難色:「夫人,在這關頭,您就別忤逆老爺了,奴婢也為難。」

夫人嘆息:「你不肯?那你去找永和王弟,說我想他了。」

裴戰站一個人垂著頭坐在床邊,他手裏捏著半片刀片,一道悶雷響過,閃電的光被刀片划裂,印在他臉上,更顯凶煞。

自從王丙三之後,他很少能夠睡整一個晚上,多半時候會像這樣一個人半夜驚醒然後坐到天明。

他殺自己人了,還是無條件相信自己的戰友。

悶雷漸漸成了驚雷,空氣潮濕而悶熱,就像人血一樣黏糊糊的,裴戰看到自己的影子在閃電光里逐漸扭曲,變得猙獰,就像一個魔鬼。

他咬着牙一伸手,刀片飛出,想去切碎影子,可電光一閃,影子變得無處不在,切影子只是徒勞。

裴戰痛苦地抱住額頭,他不是第一次感覺這樣迷茫,也不是第一次感受這種愧疚,但他永遠不會習慣這樣的痛感。

直到外面嘩啦嘩啦開始下雨,涼風帶着水汽侵入房間,吹散了那股凝重,裴戰抬起頭,擦了擦眼睛。

徐吟的抵觸情緒很明顯,二王爺為了保險起見,將她鎖在了屋內。

林御隔着窗戶,敲了敲窗框上釘的木頭,露出詫異神色:「雞哥,我算見識了,一扇窗戶釘六根木板,你這個爹防你跟防賊似的,你們父女關係很微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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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知尚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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