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腹肌不見了

第六章腹肌不見了

「呂暖暖。」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呂暖暖立刻停下手裏的工作，抬起頭來。

來者有點兒讓她出乎意料，居然是高瀾。

「高……高經理？您怎麼來了？」

高瀾是電台廣告部的業務經理，按照職務級別，她絕對算是呂暖暖的領導。

可惜她們之前的相處並不愉快。

想到這裏，呂暖暖不由得有些緊張，害怕高瀾來者不善。

呂暖暖一副慌亂的表情，高瀾卻面不改色，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談一下《傾聽心聲》欄目的贊助問題。」

聽到這裏，呂暖暖更緊張了。電台的主要收入就是來自廣告贊助，每個節目製作人員的績效都是和贊助的多少掛鈎的。節目的贊助商越多，贊助金額越大，工作人員的績效和獎金也就越高。

可是節目贊助又是和收聽率直接掛鈎的。商人都很精明，他們贊助節目的本意並不是為了搞慈善，而是為了推銷自家的產品或服務。既然要擴大自己的知名度，他們當然會選擇收聽率高的節目來贊助。

很不幸，呂暖暖主持的《傾聽心聲》每次都是收聽率墊底。所以這檔節目理所當然地成了贊助金額的墊底王。深夜檔的節目根本拉不到贊助，就連僅有的幾個插播廣告都是和熱門節目捆綁銷售捆來的。

更要命的是，台里每個月都會對贊助金額進行公示通報。想也不用想，倒數第一肯定非呂暖暖莫屬。

看來高瀾是來興師問罪的。

看到呂暖暖哭喪著臉，高瀾反倒笑了：「怎麼，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

呂暖暖聽了連忙擺手否認：「不是不是不是……」

「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高瀾一笑，表情柔和了許多，「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一聲，台里每個月會對各檔欄目拉到的贊助金額做一個公示，然後對最後一名通報批評。原本這個月墊底的人是你，不過開高層會議的時候我提議，你接手節目的時間太短，而且拉不到贊助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傾聽心聲》這檔節目的時間段特殊。所以各位領導一致同意，免除你這個月的批評通報。」

呂暖暖聽到之後，鬆了一大口氣。在全台範圍內被通報批評那可不是一般的丟臉，她可丟不起這個人。

不對，高瀾為什麼要替自己求情？

這個念頭才在呂暖暖腦海里閃過，高瀾就已經看穿了她的想法：「其實……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來找你聊聊了。上次的事，對不起。之前我聽說你對江賀然有超越同事和朋友的想法，一時沒忍住就吃了醋，還在訂婚宴上對你說了許多過分的話……我向你道歉。」

高瀾說着，竟然彎腰向呂暖暖鞠了一躬。

「我不光要向你道歉，更要感謝你和你的男朋友。要不是他，我還會被江賀然那個王八蛋騙得團團轉，替他填賭債的無底洞。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你這話說得真是嚴重了。」呂暖暖連忙擺手，「我才要謝謝你呢。要不是你替我求情，我這個月就要被通報批評了。」

高瀾嘆了口氣：「我頂多也就能幫你擋這一次，下個月如果你節目的收聽率要還是沒有起色，我求情也沒辦法。高層的那群老古董可是很固執又不講理的。說起來很慚愧，我能替你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喏，打開看看。」

高瀾把一份文件遞給呂暖暖。呂暖暖接過來大致翻閱了一下，發現那是一份申請報告：「節目改版申請報告？」

「對。節目的播出時段沒有辦法改變，那咱們只能在節目內容上想辦法了。我特意聽了幾次你的節目，發現根本沒有聽眾打電話來跟你互動。即便是有電話打進來，節目也不會有什麼意思——我覺得這個節目在策劃的時候就出了問題，根本沒有賣點嘛！所以我就擅作主張先替你給台里打了報告，如果你想賭一把的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對節目進行改版。當然了，如果你想維持原狀，也可以當作沒看見過這個東西，要不要改變，決定權在於你。」

「要改，當然要改！」呂暖暖的眼神熠熠地發着光，「高經理，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了。之前我就向台里打過報告，可是台里沒有批准。你這次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呂暖暖當然想改變自己的現狀，也為此做出過不少的努力。沒錯，她是不缺錢，爺爺給她留下的財產足夠她吃上幾輩子。可那是爺爺給她的，電台主持人才是她鍾愛的事業。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獲得大家的認可。

她和高瀾的想法不謀而合，都是想通過改版節目來提高收聽率，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工作沒兩年的年輕主持人，人微言輕，高層根本沒人理會她的建議。

高瀾幫她的這一把，真是讓她又驚又喜。她原以為經歷了上次的不愉快，高瀾會記恨她。沒想到這位台長千金愛憎分明，不光沒有恨屋及烏，還想得這麼周到。

「那可太好了。能幫到你，也不枉我折騰了這麼些日子。想說服那群老古董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也就只能幫你到這裏了，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了。但凡你的收聽率能夠稍微上去那麼一點兒，我也能有理由在那群老古董面前替你開脫。」高瀾也笑了，「不過我倒是有個小建議。呂暖暖，我聽說你的爺爺是大名鼎鼎的呂聿懷博士？」

呂暖暖點了點頭。

「這就是你的優勢嘛！」高瀾沖她眨了眨眼睛，「既然你的爺爺是呂聿懷博士，那你一定認識很多人工智能領域的科研大拿吧？人工智能的話題現在熱度很高，你完全可以用這個話題來給你的節目引流嘛！不說別的，之前隔壁電視台請了一個年輕的科研人員來做了幾期節目，收視率升得那叫一個快。他們也真會挑嘉賓，挑了個學術強、年紀輕還顏值高的帥哥過來，節目一播出就吸引了一大批的女粉絲。那個人叫什麼來着？好像叫……蔣謙修。」

呂暖暖一愣，隨即笑了：「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要是換成別人，她未必請得動。可她和蔣謙修情同兄妹，熟得不能再熟。

哥哥為了妹妹的事業犧牲一下色相，天經地義，義不容辭！

第二天就是周末。難得的休息日，呂暖暖卻起了個大早，開始在衣櫃里翻合適的衣服準備出門。

家裏除了她就只有歸璨和奶茶了，所以她在家裏十分隨意，怎麼涼快怎麼來。歸璨進門的時候，她的上身就只穿了一件內衣。

歸璨直接愣在原地，隨即滿臉通紅，退了出去。

他不是不想看……只是他實在沒辦法忍住不臉紅。要是讓呂暖暖看到他這副臉紅的樣子，一定會起疑心。

呂暖暖往歸璨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怎麼走了？過來幫我看看這兩件衣服哪件好看。」

她兩手各舉起一件衣服：「你覺得這兩件哪件更好看？」

她渾身清涼，誰還有心情看她手裏的衣服啊？

歸璨只感覺一股熱流湧上了頭，再這麼看下去他非得流鼻血不可。於是，他飛快撤退到沙發上，把臉埋進了靠枕里。

他實在是想不到其他可以掩飾自己臉紅的方法。

呂暖暖覺得奇怪，也跟了上去：「歸璨，你怎麼了？」

歸璨的聲音從靠枕里悶悶地傳出來：「我死機了。」

最近他經常用這個借口。他察覺到自己情緒失控的頻率越來越高。

世界上有三種事情隱藏不了，噴嚏、貧窮和愛情。隨着他對呂暖暖喜歡程度的不斷加深，原本可以控制的情緒變得越發強烈。

聽到歸璨這麼說，呂暖暖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你最近經常死機哎。」

歸璨把懷裏的靠枕抱得更緊了：「嗯。」

「你是不是哪裏壞掉了？」呂暖暖乾脆丟了自己手裏的衣服，「起來，給我看看！」呂暖暖說着，扯掉了歸璨懷裏的抱枕，還要扒他的衣服，「怎麼才能打開你的內部？機械人應該都有一個可以打開的地方吧？在哪裏？肚子上嗎？」

歸璨一愣，然後手忙腳亂地拽住自己的衣服：「我沒事的，不用看！」

「這怎麼行？」呂暖暖的語氣着急得不得了，「得了病不治，小病就會拖成大病。機械人也是一樣的，小故障不修遲早會變成大問題的！」

歸璨本來在拚命抵抗，眼睛卻不小心瞥到了呂暖暖的內衣。包裹不住的白色肌膚離自己只有咫尺，歸璨有一瞬間的走神，呂暖暖就跨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拽開了他的衣服。

看到歸璨的肚子之後，呂暖暖張了張嘴：「歸璨，你的腹肌呢？」

歸璨沒反應過來：「什麼腹肌？」

「就是腹肌啊，原本這裏有八塊腹肌，手感超棒、超級性感的八塊腹肌！」呂暖暖把手放在歸璨的肚子上，「怎麼現在好像不怎麼明顯了？就好像你變胖了一樣！」

雖然那幾塊腹肌不至於完全消失，但和以前截然不同。

歸璨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心說不好。

地球上的食物實在是太好吃了，他每天不是喝奶茶就是吃小龍蝦，保持着高鹽高糖高油脂的攝入習慣，熱量自然是早就爆了表。不得不說異星人的體質的確不錯，這要換成是個地球人，身材早就走樣到不行了。

「不應該啊。」呂暖暖摸了摸歸璨隱隱現出的小肚腩，「機械人難道會變胖？」

歸璨佯裝淡定：「你記錯了。我的肚子本來就這樣。」

「是嗎？」呂暖暖原本就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記錯，被歸璨這麼一說更是不敢確信，「難道我真記錯了？可是我怎麼記得原來的你腹肌摸起來手感很好？」

歸璨沉吸一口氣：「要不你再摸一下，現在的手感也很好。」

呂暖暖將信將疑，把自己的手放到歸璨的肚子上：「好像是真的哎，手感真的很不錯。」

歸璨的那幾塊腹肌原本就沒有徹底消失，再加上新長出來的脂肪，手感只能是更加柔軟。摸起來手感的確挺好。

歸璨卻有點招架不住了：「你不是要出門嗎？」

這句話提醒了呂暖暖。

「對哦，我還要去找謙修哥哥。」

一聽到蔣謙修的名字，歸璨的表情又起了微妙的變化。

呂暖暖渾然不覺。她站起身來，又拿起剛剛被她丟在沙發上的那兩件衣服，重新舉到歸璨眼前：「你覺得這兩件哪件更好看？」

原來她這麼用心打扮是為了他。

歸璨張了張嘴：「我不知道……」

她穿哪一件衣服都很漂亮，她哪個樣子他都不捨得讓那個男人看到。

「爺爺沒給你安裝審美的程序嗎？」呂暖暖反應過來，「原來你一直不知道我是漂亮還是丑啊。」

歸璨盯着她看了許久：「不是的。」

他當然知道她有多漂亮。就是因為如此漂亮，她的一顰一笑才會牽動他的喜怒哀樂，才會讓他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呂暖暖很快就換好衣服出了門，家裏又只剩下歸璨和奶茶一人一貓。

房門一被關上，歸璨就一改自己一直以來努力維持的面無表情，流露出了真實的情緒。

現在他的臉上，是疲憊又悲傷的表情。

他露出的破綻越來越多。就像是今天，呂暖暖已經察覺到了他體態上的變化。

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發覺自己越來越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沒辦法，他實在是太在乎她了。他會為她高興，為她難過，為她爭風吃醋。

沒辦法，他喜歡她啊。即使他閉上嘴巴，佯裝面無表情，喜歡還是會從眼神里偷偷跑出來。

這樣下去，他的真實身份遲早會被揭穿的。

他不由得嘆息一聲。

如果真的到了身份暴露的那天，呂暖暖又會用什麼樣的眼神來看他？

呂暖暖來到蔣謙修所在的研究室。

蔣謙修正穿着他那身藍色的維修工似的制服，在和一個外國人討論着什麼。

看到蔣謙修的身影，呂暖暖高興地揮了揮手：「謙修哥哥！」

蔣謙修聞聲回頭，也很驚喜：「暖暖，你怎麼來這裏了？」

「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呂暖暖看了一眼蔣謙修對面的外國人，「不過你好像正在忙？」

聽到呂暖暖這麼說，蔣謙修立刻向呂暖暖介紹起了自己身旁的這位老人：「介紹一下，這位是艾布納博士。當年我在國外跟老師學習了一段時間之後，就又到了艾布納博士的麾下繼續學習。艾布納博士和呂老師一樣，都是我的恩師。這次公司派我研發『男友機械人』，我在技術上遇到些難題，就特意把艾布納博士請來了。說起來，艾布納博士和呂老師還是故交呢。」

呂暖暖點了點頭，微笑着打招呼：「艾布納博士，您好。」

艾布納博士和自己的爺爺呂聿懷一樣，都是人工智能領域的泰斗。爺爺這個人不好社交，卻很欽佩有本事的人。哪怕艾布納的名氣並不如爺爺的大，研究成果也沒爺爺的多，但爺爺還是多次特意漂洋過海到艾布納府上登門拜訪，只為了和對方討論學術上的問題。

蔣謙修又用英語向艾布納介紹：「這位是呂聿懷博士的孫女，也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呂暖暖。」

聽到「呂聿懷」的名字，艾布納表情就變了。他立刻向呂暖暖伸出手，用生硬的中文說：「暖暖，你好，我是你爺爺的好朋友。」

呂暖暖握住了他的手：「爺爺他經常向我提起您。他說您是一名很偉大的學者。」

「偉大？不。」艾布納搖了搖頭，「呂才是真正偉大的學者，但他竟然去世了。暖暖，我很難過。呂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他的離開，是整個科研界的損失。我曾經把他當作是自己的目標，想要超越他，但他根本無法被超越。」

艾布納說着，眼角就有些泛紅。

蔣謙修連忙將他攙扶到休息室：「艾布納博士，您年紀大了，情緒不宜有太多的波動。您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安頓好艾布納，蔣謙修又來到呂暖暖跟前：「暖暖，你找我有什麼事？」

呂暖暖把高瀾給自己提出的建議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蔣謙修。她開始撒嬌：「謙修哥哥，你這次一定要幫我。」

「那是當然。」蔣謙修笑了，「你在困難的時候能向我尋求幫助，我很高興，這說明我在你心裏是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你想讓我在節目里說些什麼？」

「這個……具體的我還沒想好。」呂暖暖不好意思地向他吐了吐舌頭，「我跟你和爺爺不一樣，對人工智能一點兒都不了解。」

從小她就經常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爺爺親生的孫女。呂聿懷是個理科天才，最擅長的就是處理各種複雜的數據，而她卻對和數字有關的一切一竅不通。和她的天才爺爺相比，她簡直是笨得令人髮指。

她作為呂聿懷的孫女，從小就被外界所關注，學校甚至會推選她去參加數學和物理學科的奧林匹克競賽考試。可想而知，和蔣謙修這樣真正的聰明孩子一起參加這種高難度的考試，她只能是墊底。

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對爺爺的事業有所抵觸，不願了解，也不敢了解。她怕大家看出她沒有爺爺那麼聰明，就會嘲笑她、鄙視她。即使她的爺爺是這個領域的領軍人物，她也對人工智能一竅不通。

「沒關係。」蔣謙修帶她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又替她倒了一杯熱茶，「只要你想知道，我都可以慢慢給你講解。」

呂暖暖從自己包里拿出一個筆記本：「其實我在來之前也做了準備，我看了你之前在電視台錄製的那期節目，也看了網站上觀眾的留言討論。我發現，現在大家最關注的，還是你現在正在着手研究的那個『男友機械人』的項目。我就從我自己的角度想了幾個問題。」

蔣謙修點頭：「請問。」

呂暖暖清了清嗓子：「請問，『男友機械人』的最終成品模擬度高嗎？」

「幾乎可以以假亂真。」蔣謙修十指疊扣在一起，認真地開始向呂暖暖講解，「在外觀方面，我們會採用可以模擬真實皮膚觸感的矽膠，並且使用現在最先進的開模技術，這樣就能保證我們的機械人在外觀上最大限度地和真實人體相似。但你說的『模擬度』並不單單指的是外貌相似。讓機械人『像人』，最難的不是要把它的外觀做得如何，而是要讓它的行為和人類相同。不說別的，就說表情吧，我們很難做到讓機械人做出和人類一模一樣的表情，原因我之前也和你討論過。面部肌肉的運動和組合，其實是一個很複雜的過程。這也是我們正在攻克的難關之一。」

呂暖暖點了點頭：「那成品機械人的性格是可以按照用戶的喜好自主選擇的嗎？」

蔣謙修回答：「是的。按照我們的計劃，這款機械人會被設計成擁有多種性格可供用戶選擇。它可以陽光開朗，也可以高冷傲嬌，或者是你喜歡的任何其他樣子。我們正在編寫相應的程序，為此我們還特意高薪聘請了艾布納博士來做我們的技術顧問。艾布納博士和呂聿懷博士一樣，同樣是人工智能領域的權威。希望在他的幫助下，我們的機械人能夠做出讓用戶滿意的表現。」

「還有一個問題。」呂暖暖把自己的筆記本掀過一頁，「機械人真的會愛上人類嗎？」

蔣謙修聽到這個問題后笑了笑：「這是個很浪漫的問題。人類的愛情，本質上主要是由五種激素互相作用的結果：多巴胺、去甲腎上腺素、內啡肽、苯基乙胺、腦下垂體後葉荷爾蒙。這些激素能夠影響人體的感受和心情，催生出對異性的渴望，而這就是愛情的起點。相比較於這套由大自然設計出的複雜的反應體系，機械人的反應系統就要簡單很多。它們的體內沒有複雜多變的內分泌系統，它們所有的情感和情緒，都來自提前設計好的程序。機械人會不會愛上人類？答案是肯定的。它們會按照提前預設好的程序運行。一旦觸發了某個特殊條件，它們就會無可救藥地愛上某個人。」

聽到這裏，原本正拿着筆在筆記本上記錄個不停的呂暖暖突然頓了頓：「機械人會愛上人類？」

蔣謙修點頭：「對啊。但這套程序編寫起來十分複雜，運算量也十分龐大。萌生愛情之後會產生許多複雜的情感，快樂和痛苦並存，甜蜜和酸澀共生。如果把這個過程量化成程序，那麼在這麼大量的運算過程中很有可能會出現燒壞主板的風險，這個問題我在之前也和你討論過——你怎麼了？表情怎麼怪怪的？」

「我……」呂暖暖變得有些結巴，「我想起了歸璨。」

蔣謙修「嗯」了一聲：「貴財？他怎麼了？」

呂暖暖認真組織了一下措辭：「他最近很奇怪。」

蔣謙修好奇：「怎麼個奇怪法？」

「他最近老是說一些奇怪的話，做一些奇怪的舉動。」呂暖暖嘆氣，「他最近老是向我撒嬌，還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蔣謙修問：「他說了什麼？」

呂暖暖立刻想起了那天晚上，歸璨用幾乎央求的語氣對她說：「那就陷進來吧。」

那個時候，她才慶幸自己及時清醒，記起了歸璨是個冷冰冰的機械人，沒有真正地深陷其中。歸璨卻又對她說出了那樣的話。

他掌心微涼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自己的臉頰上。呂暖暖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她的臉紅到發燙。

他的語氣、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全都認真到讓人害怕。那一瞬間，她都要誤以為歸璨愛上自己了。

她原以為自己想多了，可是按照蔣謙修的說法，這個可能性並不是沒有。

而且最近，歸璨死機的頻率越來越高。那這是不是恰恰說明了他愛上了自己，所以硬件才無法承載負荷這份強烈的感情，才會讓他一次次故障死機？

想到這裏，呂暖暖有些心煩意亂：「謙修哥哥，我知道這麼說可能很奇怪……但是我覺得，歸璨他可能是喜歡上我了。」

蔣謙修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不知道自己推測得對不對……我現在很怕。歸璨要是真的因為喜歡我壞掉了怎麼辦？」呂暖暖變得語無倫次，「萬一他真的喜歡我，萬一他真的因為我徹底壞掉了怎麼辦？謙修哥哥，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主板被徹底燒壞啊。」

對於一個機械人來說，主板損壞意味着徹底地死亡。

蔣謙修安慰她：「別害怕，這只是你的推測不是嗎？你先冷靜一下。」

呂暖暖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我沒辦法冷靜，我……」她實在是太在乎他了。

「別害怕，有我在呢，不會出事的。」蔣謙修站起身來，拍了拍呂暖暖的肩膀，「我們首先要驗證一下你的推測是不是正確。」

呂暖暖問：「怎麼驗證？」

蔣謙修轉身走到檔案櫃前找了一陣，從裏面抽出一份文件：「這個給你。」

呂暖暖接到手裏，問：「這是什麼？」

「測試問卷。」蔣謙修解釋道，「之前我們為了驗證『男友機械人』的性能，做出了這份問卷。你把它拿回家裏，然後問貴財上面的問題，他到底喜歡不喜歡你就水落石出了。」

呂暖暖一臉懊惱：「真是的，從小到大都沒什麼男人喜歡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居然還是個機械人。」

蔣謙修反問：「你確定從小到大都沒有男人喜歡你嗎？」

呂暖暖不甘示弱：「除了歸璨，誰的眼光能這麼差？」

蔣謙修無奈地笑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明示暗示了那麼多，為什麼她總是察覺不到呢？

現在的呂暖暖卻在擔憂另一個「男人」：「如果歸璨要是真的喜歡我……那我該怎麼辦？」

「我都說了，你身邊還有我呢，不用擔心。」蔣謙修寬慰她，「機械人的感情說白了只是一段程序，如果他真的喜歡你，我可以幫他刪除這段程序。別說是讓他不再喜歡你，就是讓他徹底忘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呂暖暖如釋重負，眉頭終於舒展開了：「那就好。」

在她的心目中，歸璨對她的喜歡是偏差，是故障，是必須被修正的錯誤。

歸璨在她心裏從來都不是個普普通通的機械人。他是爺爺留給她最後的禮物，所以從一開始，她就對歸璨有着特殊的感情。

隨着和歸璨相處的時光越來越久，這份感情也慢慢地變化成了別的東西。歸璨是那麼特別，她既要照顧他，也被他照顧。爺爺去世之後，這是她第一次有和家人互相依賴的感覺。

歸璨對她來說是寵物，是朋友，更是家人。如果歸璨真的喜歡上了她，她會毫不猶豫地拜託蔣謙修把這段程序刪掉。這不是因為她不喜歡歸璨，而恰恰是因為她太喜歡他了。

畢竟歸璨於她而言，是最珍貴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