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醉生夢死

太陽撥開了厚實的陰霾，一絲溫柔的陽光透過雲層薄薄的照在雪地上。

不知昨夜幾時開始下的雪，經過一夜的堆積，竟然已經沒及人膝，踩在上面嘩啦嘩啦作響，甚是好聽。太陽難得光臨，讓久違了的人們都紛紛走出家門，來到街上感受日光的福澤。所以在田坪壩旁的梅香樓今日生意異常火爆。

「小二，來一籠豆沙包！」

「這裏也來一籠！」

「還有我們的呢！等好半天了，幹啥玩意啊？」

這豆沙包便是梅香樓的招牌點心，凡事過來坐的人都會點上那麼一籠開開胃。

梅香樓這一個半月都是通宵開店營業，不知情的都以為會不會是老闆缺錢。不過，就算開通宵也不見得會有多少客人光臨，何必要受一夜的寒，賺也賺不到錢。人們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只有老闆才知道原因。大約一個月前，店裏每天都有一個人前來光顧。每天的日上三竿才過來，先點一桌子吃的填飽肚子，接着就讓店小二上酒，一直一直的喝，喝道店子打烊了就還不走。老闆沒辦法，只有親自去請他離開，可是這人硬是不走，你若推他，他就把你的店子砸得亂七八糟。那人手勁十分了解，老闆跟店小二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也只能開着店，等他把酒喝飽，喝滿足。

近臨中午了，老闆無奈的看看時辰，差不多是那人要來的時間了。立刻叫店小二收拾一張桌子，擺上一桌子菜，等著那個人光臨。

過了半個小時，在梅香樓的對面踉踉蹌蹌的走來一個人，老闆認得出那人的身形，心裏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今天出了太陽，所以路上的人比平時多了不少，那人一看就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走得東倒西歪，沿途撞到了不少的姑娘大嬸，還被不少年輕氣盛的姑娘颳了兩個大嘴巴。可那人依舊不急不惱，笑呵呵的朝着梅香樓走來。

「小二，上，上菜！」舌頭打結，話都說不清楚。

可是小二明明已經上了菜了，還打掃了一大張桌子出來給他坐，怎麼他又在喊上菜？老闆心裏正納悶着呢，立刻掀開帘子出來看了看，卻發現那個人竟然坐在了一群凶神惡煞的壯漢之中，正暈乎乎的摸著其中一個人的光頭不斷的喊著上菜。

老闆打了一個冷顫，那群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這人竟然呆呼呼的跑去打攪那群人吃飯，肯定是活得不耐煩了。小二也準備出來望個究竟，被老闆叫了進去，放下帘子，躲了起來。

那個光頭大漢斜着眼看着正享受的摸着他腦袋的陌生人，想用兇惡的眼神將他嚇跑。可惜呀，旁邊這個人是個醉鬼，連視覺都根本不聚焦的，怎麼可能看得見這光頭大漢的眼神？

坐在光頭漢子身邊的三個人也莫名其妙的盯着這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改做什麼。

「喂！你***，你摸什麼摸？」光頭漢子受不了了，扯開那人的手，將他推到一邊。

按照對着光頭漢子身材的目測，他這一推的力氣絕對小不了。可是，他除了把這人的手從頭上拿下來之外，那人竟然紋絲不動的站在他身邊，依舊笑嘻嘻的準備摸着他的腦袋。光頭漢子惱了，起身就給了那人一拳。

那人輕輕側身，很容易就避過了這一拳。光頭漢子氣得吹鬍瞪眼，又再給了那人一腳。不知是不是那人下盤長着眼睛，還沒等光頭的長腿踢到他身上之前，就穩穩的將他的腿抓住，然後用力投擲，光頭立刻失去重心被他反擲的力度引得翻了個跟斗，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啪！

光頭的體重將桌子壓了個粉碎。桌子粉碎的聲音也嚇跑了正坐在梅香樓的其他客人，老闆看着四處逃散的客人，鬱悶得眼睛都綠了。好不容易指望着今天的好天氣多賺一把，這下可好，又被這個神經病給攪和黃了。

光頭身邊的三個大漢看到這陌生人的無敵神力，紛紛來了勁，沖了上去，將那人死死的抱住。光頭好不容易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到兄弟們都幫忙了，立刻掄拳朝着那人狠狠的打去。

剛才的極力反抗，到現在竟然一動不動了。啪啪啪，光頭的三拳穩穩的打在這人的腹部，疼得他眉頭緊蹙，額頭冒汗。

「你很拽嘛！敢欺負我們四雄？呸！」吐了他一口唾沫之後，光頭再給了那人一拳。這一拳直接打得他直不起身子。

看到這陌生人被打得直不起身子，三個大漢這才鬆開了手，他便順勢滑到了地上。大漢們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放虎歸山。剛一鬆手，就見那人猛的躍起，一拳擊出，三個漢子的左臉都被打到。接着再起一腳，右臉全都不保，再加上他強大的腿勁，這三個大漢被勾起了三個圓弧，最後在重重的摔到地上。

光頭看到自己的兄弟遭此侮辱，怒火中燒，操起一個酒罈子朝着那人的腦袋砸去。

嘩啦！

酒罈子碎了一地，而那人卻直愣愣的望着他，鮮血順着頭上的酒滴滴落下。

「不疼！」那人沒來由的冒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就賞了一拳給光頭。光頭看了一陣流星之後，也跟着他的兄弟一樣回歸了大地。

望着身邊的人都倒地上了，這個神秘的人笑了笑，接着吼道：「老闆，上酒！」

躲在帘子後面的老闆早就嚇得雙腿發顫了，立刻哆哆嗦嗦的端出幾壇酒奉上。那人看到有美酒，一換之前身上的戾氣，接着酒罈，大口的喝了起來。

這時，梅香樓又走進了一個人。老闆認識他，這個人估計是那怪人的哥哥之類的，來過幾次了。每次來都是勸他不要喝酒，要振作。看來，這個古怪的人是受了什麼大的打擊。

「你又在這裏喝酒！」來人厲聲說道。老闆看了看他的裝束，一頂洋帽子，一件土黃色的長衫，看他眉宇之間的英氣，雖然不像是大富大貴之人，但也絕對是有些來路的。老闆立刻搬出一張凳子，放在他的面前，諂媚的笑着。

來人看出了老闆的意圖，又看到倒了一地的人，也料到是怎麼回事。摸了五個大洋賞給了老闆，示意他迴避。拿人錢財當然要與人解憂，老闆識趣的躲進了內堂。

雖然做完這一系列，可是那怪人都沒有看他一眼，依舊自顧自的喝着杯中香濃的美酒。

「方洛！你瘋夠沒？」來人怒不可遏的猛拍桌面，一個手掌印立刻嵌入這平整的桌面。

不錯，這個擁有神力又神經兮兮的怪人便是方洛。而前來找他的這人呢，便自然是王昭英了。當日方洛他們雖然順利上船，得以逃離上海灘來到東北，但是他卻因為黛莉的死而意志消沉，養好了傷之後便整日不知所蹤，只有大清早的時候才會回來睡一覺，一到中午又出去了。所以便派王昭英跟着他。

得知他是出門喝酒之後，杜粵商為了防止他到處亂走，搜走他身上的錢，但是卻發現他依舊有錢喝酒，而方洛也索性不回來了。在王昭英的幾番跟蹤之後，竟然發現方洛藏身於濃香苑。也就是說，這些錢不是濃香苑裡面的妓院小姐給的，便是方洛自己賣身得來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王昭英今天的任務是要帶方洛回去。

「來，喝一杯少一杯。喝！」方洛沒有理會王昭英的話，端起酒碗又灌一口。

「方洛，我知道你傷心。黛莉小姐已經死了那麼久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能從陰影當中走出來呢？」王昭英看到方洛這個樣子確實很痛心疾首。雖然之前的杜粵商也因為黛莉的死精神不振，哭了好幾次。可是後來他想明白了。他尋找半生的妹妹終於被他找到了，只是他的妹妹現在去了另一個美好的國度，在那裏可以過得更開心，自己應該為他高興才是，何必要傷懷呢？

聽到黛莉的名字，方洛臉色一變，扔下酒杯，怒氣沖沖。

王昭英知道他是清醒的，趁機接着說道：「你現在這個樣子，黛莉小姐就是在天上也不會安心的。記得她走之前說的話嗎？要你跟少幫主好好的過！」

「閉嘴！」方洛一聲怒吼，再直接給了王昭英一拳。

一直被方洛的憋悶搞得本身就怒氣難平的王昭英也爆發了。你要打？我陪你打！接着兩人扭打到一團，你一拳我一拳的，兩人都是拳術高手，打得難分難解，周圍的桌椅板凳全都成了無辜的犧牲品。

「兩，兩位英雄！」

正打得開懷呢，是誰這麼掃興。方洛一個瞪眼，將本要打向王昭英的重拳直直的打到站起來準備說話的光頭臉上。

啊！

這一聲慘叫，倒讓方洛清醒了不少。他跟王昭英都停下手來，看着滿地的狼藉，看着亂糟糟的梅香樓。

「哎喲，哎喲。」一拳正中眼眶的光頭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著。他的那三個兄弟都憤怒滿懷，但自知不是方洛的對手，只能站在一旁用眼神殺死他。

「你沒事吧？」看到光頭痛苦的反應，王昭英好心的問道。

「沒事，沒事。」光頭揉了揉眼眶，露出被打的部分，一個烏黑油亮的黑色圓圈赫然擺在臉上。王昭英盯着光頭漢子的怪樣，一個勁的想笑。

「俺大哥就是想跟你們商量點事兒，你們置於傷俺大哥嘛？太可氣了！」綁着一根麻花辮樣頭巾的漢子操著一口怪模怪樣的強調說着，一邊說，一邊協助其他兩個人扶起了光頭。

「商量事？什麼事？」方洛眯着眼望着這群人，不知他們賣的什麼葯。

「是這樣的。我們聽說這北邊的黑森林有大黑熊，我們哥幾個準備進去獵上那麼一隻。聽說張大鬍子特愛這黑熊皮，所以我們想藉著這黑熊皮去張大鬍子那裏討個官做做。剛才看兩位英雄如此厲害，想請兩位幫幫忙，跟我們一起去黑森林獵黑熊。」光頭道明了來意。

「張大鬍子？你說的是那個東北軍閥頭子張子麟？你們想要加入軍隊？」王昭英似乎被光頭所說的來意嚇了一跳。

「對對，就是張子麟張大鬍子！」

「我們一向不願跟軍閥之類扯上關係，請恕我們幫不上忙！」王昭英一口拒絕了光頭的邀請。杜粵商當然是自有一套打算，這個打算是跟軍閥完全無關的。王昭英可不能背着他悄悄的跟着軍閥結上了關係。

「哼，你怕死吧！」方洛不屑的哼一聲，「去就去！老子還沒有怕過什麼熊不熊的！」這一個月對方洛來講是生命的煎熬，若這一次跟着這四個人進到黑森林能殺死黑熊固然是好，若不是殺不死反被黑熊給殺了，正好結束掉自己的殘命，省得留在世上受罪。

「我跟你們去了。什麼時候出發？」

光頭看到神勇的方洛願意加入他們戰營，喜出望外，接連回答，「明日出發，明日出發！」

王昭英拉住方洛的手，「你瘋了，你知道黑熊有多厲害？莫非你真要跟軍閥扯上關係？」

方洛一把打掉王昭英的手，似笑非笑道：「現在已經不是上海灘了。你把杜粵商那一套給我拿遠點！我要做什麼都好，就是不想跟你們再扯上關係了！」在方洛心裏，一直都恨著杜粵商，若不是他逼着自己去搶劫鴉片，便不會扯進這件事，黛莉便不會被無辜害死。所以不管杜粵商為黛莉如何傷心，黛莉再怎麼強調他是杜粵商的妹妹，方洛都不想原諒他。

「那我們就說定了，明日九時，準時出發。」

「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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