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噩夢

第一章

「早瞧見她長得妖艷,沒想到往日瞧著老實,也都是裝的。」

「這是怎麼了?」

「聽說是偷人了,姦夫是進來幹活的木匠。」

沒有!我只是見那木匠可憐,給了他半吊錢,我是被陷害的!

沒人相信她,她被按在花池下剛化的泥水裏,渾身狼狽,像是也成了一攤污穢的爛泥。

「啊,怎麼會有這種事,快別說了,平白髒了你我的耳朵。」

「長得就是個狐狸精!」

「也對,原本就是那樣的下賤出身……」

我不是,我沒有……是誰,是誰這般害我?求求你們睜大了眼睛好好看清楚!求求你!

「好了,都不許議論,這種不安於室、辱沒門風的,唉,嬤嬤,帶下去,處置了吧。」

「是。」

不……不要,不要!

掙扎沒有任何用處,仍憑她如何呼喊哀求,柔軟素凈的白綢,在她的脖頸上只如噬人的蟒蛇。

憋悶,窒息,咽喉像是有一團火在燒,勒斷了皮肉,還要一路燒到筋骨,痛苦漫長的幾乎沒有盡頭。

「嘖嘖,這麼一張難得的臉,怎的偏偏到了這步?」

「可不就是長著這麼一張臉,才天性就是不安分的!」

……

細細碎碎的議論漸漸模糊不清,蝕骨的痛苦中,最終落下的,只剩一句不屑的嘲諷:

「嘁,活該!」

——————————

蘇妙猛地從美人榻上坐起身來。

七月流火,她卻在這噩夢中,雙目赤紅,生生的激出一身冷汗。

「妙娘,你怎麼了?又做噩夢了不成?」

身旁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睜眼看去,一個眉目端正的二七好女,正滿面擔憂的看着她。

蘇妙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咽喉,對着面前滿面溫和的女人,半晌,紅唇一挑,就忽的笑了:「端娘?」

這一聲端娘低啞慵倦,只叫蘇端沒來由的心尖一抖,一面兒是為着心虛害怕,更多的,卻還是為了面前蘇妙的這般情態。

蘇妙打小就長得妖媚,一雙桃花眼嫵媚多情,眼角點着一粒淚痣,隨隨便便瞧你一眼,就能將人的魂兒都勾去。

好在這丫頭從小與她親近,她藉著從小的情分,苦口婆心勸蘇妙不要這樣看人,不要隨便對人笑,裝也要裝出一副正經模樣來,好容易才將這勾人勁兒壓下去幾分。

誰曾想這丫頭一大早起,就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良家模樣是一點不見了,冰肌玉膚,粉光若膩,膚色白的像雪,嘴唇紅的也像血,眼角一點淚痣楚楚動人,純中帶媚,只叫人移不開眼去——

簡直就是個狐狸精!

她與蘇妙一道被李府買下,安置在這鴛鴦台,聽說是要一道兒送給當朝七皇子——

當今皇子!正經的天潢貴胄,據說還是青春正茂,不是那等糟老頭子!

這是何等的運氣?她為了今日準備了十幾年的功夫,好容易遇着良人,偏偏李府卻又挑了蘇妙與她一塊!

這是什麼意思?有這麼個狐狸精在,誰還能瞧得見她?

蘇端只氣的指甲尖兒都深深扎在了手心裏,面上卻笑的越發溫柔和氣:「可不就是我,瞧你這都睡迷了。」

說着,就又伸手將她肩頭滑落的紗衣提了起來:「天兒還沒黑呢,看你這樣像什麼樣子,叫別人瞧見了,要瞧不起你的。」

蘇妙的身子一顫,躲毒蛇惡蟲似的,猛然避開了蘇端娘的手心。

這麼一動,原本就掉了一半的紗衣越發滑了下去,露出玉般的肩膀與鎖骨。

她的肩頸纖瘦,骨節分明,往下卻又驚人的飽滿起來,活像是一塊滑潤的羊脂美玉,叫人忍不住想要按在手裏把玩摩挲。

蘇妙卻一絲遮掩的意思都沒有,輕抬嘴角一聲冷笑:「我們原本就是打小教養出來的瘦馬,一個玩意兒,還怕旁人瞧不起?」

端娘的面色便是忽的一變:「妹妹這是什麼話?正是因為出身不好,行事才更該謹言慎行。」

「我倒罷了,可你難道不清楚自個?原本就長的招眼,單想着能勾的男人喜歡,卻不知咱們這樣的身價,賣也是要賣到那大戶人家去的!到了那高門大戶里,這幅模樣,大婦豈能容你?」

「我是拿你當自己人,不願你叫人家生生打殺了去,才與你說這樣掏心窩子的話!」

「你既是不願聽,往後我便不說了。」

苦口婆心的說完這長長一串,端娘便扭過頭去,滿面凜然。

按著往常,蘇妙這會兒就該忙不迭上來道歉認錯了。

可這一次卻偏偏沒有,蘇妙非但沒有,反而低頭微微掩口,吃吃的笑,眼波流轉,彷彿聽到了什麼極有趣的笑話。

蘇家樓里的養女,名字都是有緣由的,只瞧端娘這一幅端方賢良、溫柔大方的模樣,便知道她為什麼能得了端這個字。

可蘇家養女兒,如何會當真教出正經閨秀?

不過是裝出來的模子罷了,她蘇端娘若是當真裏外如一的賢良,這樣不開竅的貨色,媽媽就不會叫她出了師,早幾歲上教習時就提腳賣了!

可她蘇妙卻是個蠢的,偏偏當真叫她這一副溫柔臉騙了去,自小屁兒蟲似的跟在她身後叫姐姐,進了京更是聽她的話,謹言慎行、處處小心退讓,只求能夠容於大婦,留她一條命在府里——

可結果呢?

蘇妙摸了摸自己鮮活綿軟,還被沒有勒上白綾的咽喉,深深的吸了口氣,便又笑了。

她的聲音細細軟軟,撒嬌似的,可話里卻是灼人的恨意:「沒錯,我不願意聽,蘇端娘,你若是再與我這兒充貞潔烈女,我就要掐着你脖子勒死你了。」

端娘被這話刺的一窒,驚疑之後,又有些惱怒。

這蘇妙,是中邪了不成!

蘇端娘咬着牙根退後一步,勉強道:「你昨夜就嚷嚷着頭疼,這會兒只怕是病糊塗了,你且等等,我去尋李府的下人,給你尋幾丸子丸藥來。」

蘇妙抬頭看她,拉起紗衣,在美人榻上跪坐起身:「怎麼好麻煩姐姐?我自個去。」

「不必!」端娘立即搖頭,唯恐她拒絕似的,說的又急又快:「李府上的下人也未必理會咱們,你原就不舒服,何苦去碰這個釘子,我出去為你求一遭就是了。」

「你不舒服,就在這兒好好睡一覺,千萬不要亂跑!」

蘇妙知道自己這名義上的姐姐在擔心什麼。

她們兩個被知州李大人重金買下,卻並不是為了自個,而是要她們去服侍奉旨巡查的七皇子,日後的郕王。

要進上的美人,自然是要乾乾淨淨的,不許旁人先沾染一根兒指頭。

李大人老奸巨猾,不會犯這個忌諱,但這李府里,卻偏偏還有一個色迷心竅,膽大包天的小少爺!

等蘇端娘出去為她尋葯,一會兒日頭下來,那油迷了心竅的李家紈絝,便會藉著酒意摸過來,直衝着正歇息的她下手!

要送給上頭的美人,那紈絝再是色膽包天,也並不敢當真破了她的身子,但男人若是要佔女子便宜,除了正道,也是有數不盡的下作手段的!

直到如今,蘇妙回想起那一日,都還噁心的渾身汗毛都一根根的立的筆直。

原以為,她遇上這事,都是自個運氣不好,可是這會兒看見對方這心虛焦急的面色,蘇妙一時間卻像是忽的明白了什麼。

這□□的,那李少爺為何知道她的行蹤一般,一進門便徑直掀了她的帳子?

為何那麼巧的,時時陪着她的端娘偏偏這時卻消失了半日?

原來,不是之後才變的,原來,端娘打一開頭就從來沒有拿她當過自己人,這麼早就使了這樣的手段!

蘇妙抬眸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姐姐,」眸子裏像是燃着火光,亮的逼人,好似要將所有都燒個乾淨。

端娘瞧著,心下就莫名的發虛,神色猶疑,忍不住的便起身往後退,只想立即就躲出去尋人。

「且等等。」

可蘇妙忽的叫住了她,她眸光一轉,伸手抱起了美人榻上的小玉枕,眉眼帶笑,聲音嬌媚:「好,那我不出去了,姐姐,你先過來,我有話與你說。」

呸!狐狸精!作出這幅狐媚樣來給誰看!

端娘心下暗恨,偏偏面上丁點兒不肯顯露,只作出一副大方容讓的模樣,果真上前彎腰,對着她側耳近來。

「你要說什麼……」

砰——

她的話還未完,伴着一道沉悶的撞擊聲響,方才還滿面溫良敦厚的端娘便是眼前一黑。

她僵在原地,似乎是想摸一摸自己額頭,但是只來得及微微動了動手指,額前的血跡遮住眼帘,便這樣帶着滿面的不可置信,直直的倒了下去。

暴起傷人,將「姐姐」生生砸倒的蘇妙卻恍若未覺,她死死的抓緊了手上的玉枕,低下頭,分明是楚楚可憐的嬌媚模樣,可這一笑,卻瞬間露出幾分自毀般的瘋狂。

她自小就貪涼怕熱,用的是特意從家裏帶來的小岫玉枕,不是什麼好料,大半都質地灰暗,頑石一般,只中間一小塊白膩清透些。

雕工心思精,手藝也巧,便順勢雕成的美人橫卧的模樣,白膩的一塊便是美人面,連美人帶笑的嘴角,都雕的活靈活現。

蘇妙輕輕伸手,柔若無骨的白皙掌心,緩緩抹過玉枕上沾染的點點血跡。

血跡暈染開來,美人的裙角便沁了點點紅痕,彷彿身着灰衣的美人改頭換面,紅妝紅裙,立時便恍若新生一般——

生動的明艷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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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艷撩人(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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