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背後給他一刀子

一陣猛跑之後，部隊擺脫了護炮川軍和北洋軍的追趕，進入距離前幾天駐留的那個小村不過幾里遠的樅樹林。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放下那陣亡弟兄的屍體，熱汗騰騰的程渝高聲喊道：「各班、排長清點人數，報告傷亡和繳獲情況。黃老么，去找農家借鋤頭，能找到現成的棺材最好，先把這兄弟埋了。」喊畢，他屈膝下蹲，一邊替那陣亡兄弟理順軍服領口，一邊向靠攏上前的「臨時排長」苟文田問道：「這兄弟叫啥名字？」

「來順，周來順，隆昌人。」苟文田紅著臉立正回答，他能看清楚程長官的目光中帶着的那股子心痛，似乎，這位長官是真的把死去的周來順當做了兄弟。想想也慚愧，在槍林彈雨的生死之間，眾兄弟竟然都沒有想到要搶回周來順的遺體。

程渝的手在周來順逐漸冷卻的臉上一抹，將他半張的眼睛合攏，緩緩搖頭卻語氣堅決地道：「我們要給來順兄弟立塊碑，碑上就寫——護國英雄周來順。」

苟文田感覺自己的眼眶發熱，正要抬手去抹，卻聽程渝厲聲道：「苟文田！你這個排長怎麼當的？！戰前我一再強調，不要貪戀戰利品，不要動心思去搶炮，那東西會成為我們的累贅！你、你是怎麼帶弟兄的！？」

苟文田的頭上又冒出了熱汗，獃獃地低頭看着周來順的遺體不敢說話。

遠處幾個弟兄負責警戒的喊道：「回來了，大個子回來了！」

程渝偏頭一看，負責斷後的大個子已經拖着機槍來到近前。其實他並不打算過分訓斥苟文田，因為他知道苟文田和周來順的想法，這些炮兵們是想給他們的師長一個交待，哪怕是搶到一門炮帶回納溪也好！

大個子一邊擦汗一邊急急說道：「好像是劉湘到了，石保溝來了好多川軍，這林子也不能久留。」

「不走！準備阻擊！」程渝說着話起身站立，抬手揭下頭盔夾在右腰，向周來順的遺體略略鞠躬后，轉身凝視來路思考片刻，提聲道：「各班、排報告戰果！」

苟文田首先立正道：「報告長官，二排陣亡一名、輕傷一名，繳獲長槍五捆（一捆五條）、機槍一架、炸彈（手榴彈）兩箱，彈藥尚未計數。」

程渝的目光轉向二排的聚集處，一挺剛剛組裝好的馬克辛重機槍顯得異常顯眼。

「報告，一排無人傷亡，繳獲步槍十三枝，槍彈、乾糧、現大洋（北洋軍的軍餉）無數。」一排長王二山的報告顯得有氣無力，因為他的戰果比起二排來實在有些寒酸。

程渝半天沒有回話，大個子丟下沒有子彈的機槍，湊到他身後小聲道：「程長官，接下來該咋辦？」程渝想着心事，還是沒有搭腔，大個子乃迴轉身體，朝王二山吼道：「你***就知道照顧肚囊皮，看看別個二排！」

王二山看向苟文田，苟文田卻有些慚愧，低頭看着周來順的遺體。

「劉湘不會追來。」程渝緩緩說話了：「在這山裏，他想要追上、吃掉我們，一個團的兵力都不夠！我要是他，就會緊守石保溝一線，再一方面派出部隊從棉花坡向西，截斷我們撤向納溪的退路；一方面沿着長江南岸搜索警戒。如此一來，我們這支孤軍遲早都是他的盤中肉。」

「那……」大個子的話因為程渝的猛然轉身而中斷。

「我們……」

山間不知何處突然響起「砰砰」的密集槍聲，程渝打住話頭側耳靜聽，很快就判斷出槍響處，不禁臉色一變，急道：「王二山，帶一個班去那邊看看，接應黃老么！」

王二山帶着弟兄出了林子，不久，又和黃老么迴轉。

黃老么扛着一柄鋤頭，老遠就報告道：「程長官，北洋軍在土地廟跟咱們的人幹起來了！好傢夥，那些北洋軍都是雙槍兵呢！咱們的人好像吃了不小的虧！」

程渝聽得真切，一揮手道：「大個子，走，跟我去那山頭上看看。」話音未落，他已經走出了好幾步，又突然回頭喊道：「機槍準備，跟我走！其他人原地休息，加強警戒！」

立時，幾個二排的兵抬了剛剛繳獲的馬克辛跟上，又有幾個扛着子彈箱和「炸彈」箱尾隨其後。

無名小村的戰鬥從村外土地廟打到了村裏，那是因為一個連的北洋軍着實強悍，遠用長槍，近用手槍，間或丟出幾個手榴彈，硬是打得大約一個營的護**招架不住、節節後退，不得不憑藉村裏的建築，這才堪堪擋住北洋軍的攻勢。

程渝在山頭上用望遠鏡將戰場的態勢看了個實在，從戰線形態和兵力運用上，他判斷出交戰雙方是在急行軍時突然遭遇的。心中有了計較之後，他將望遠鏡遞給胡長盛道：「你來看看，咱們又有事做了，我準備在北洋軍背後給他一刀子。」

黃老么在旁邊問道：「副官，你來看下，機槍弄塊子架要得不？」

程渝偏頭一看，弟兄們已經架好了機槍，帆布彈帶也從子彈箱裏拖了出來，一個弟兄打開了機頭，正要將子彈帶壓進槍膛。他忙擺手道：「不用，準備轉移！」話音未落，他轉念一想，又道：「不，原地偽裝，準備戰鬥！」

大個子放下望遠鏡，隨手遞給湊攏過來的黃老么，笑道：「對的，背後給他一刀子，說不定還可以繳一些駁殼槍。」言語間，大個子對北洋軍雙槍兵手中的駁殼槍起了貪念。

「繳？！」程渝反問：「這支部隊不簡單啊！要繳他們的槍不容易。」就在大個子和黃老么有些失望之際，他想了想，又道：「但，不是不可能。只要村裏的兄弟部隊能拖到午後就行，我就不信雙槍兵的肚子不餓！傳令，直屬一班警戒，各班、排就地休息、分吃乾糧、檢查武器彈藥！」

無名小村裏，槍聲、爆炸聲響成一片。一股北洋軍鼓勇衝進村子，用手槍撂倒不少護**后，又被刺刀趕了出來，反擊的護**還沒追出村子，又遭到北洋軍排槍火力的襲擊，不得不退回村子。很快，護**又組織了一挺機槍火力和大約一個排的力量，專向村東土地廟高地突擊。

程渝問道：「你們看，那邊友軍是哪個部分？」

黃老么對這個話題要比大個子在行得多，他想了想，回答道：「護**第二梯團的部隊都在棉花坡以東、以南；我們師現在只有工兵營了，都在棉花坡上，他們是從西邊來的部隊，應該是、應該是第一梯團，攻敘州的第一梯團！」

程渝的嘴角一抽，笑道：「哼哼，這仗越打越大，越打越有趣了！」

大個子急不可耐地問道：「長官，你說咋個打？」

「你留在這裏負責值班機槍（就是那挺馬克辛），看他們（村裏的北洋軍和護**）打他們的對攻拉鋸戰，什麼時候他們累得爬不動了，就什麼時候來叫我，我要去睡一覺。」程渝說完話，做作地打個哈欠伸個懶腰，朝大個子詭秘一笑，轉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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