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剝離之痛
「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我要我的爸爸媽媽。』
月光那麼柔美,可月亮很冷。
「我們可以有自己的孩子,組成自己的家庭,我們可以做一個合格的好父母。」
『我生不了。』
「那就讓別人替你生。」
『求你了,放過我,也放過露娜吧。』
「我把所有能稱作愛情的東西都給她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
『可愛情這個詞,很虛假。』
「可是我給她的房子,錢,還有面子,都是真的。」
『那你能給我什麼?』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想見我爸爸,即使他真的不要我了,讓我遠遠的看他一眼也行。』
她臉上的汗,粘著已經長了的頭髮,她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無法觸及的思念。
他那時就知道她爸爸回不來了。
——
婚期已經定下來了,他們在別墅里擺家宴,他的丈母娘還用討好的語氣跟他說,「你放心,我們不會讓她姑姑一直跟着你們的,你們小兩口出國就好了,我已經聯繫好精神病院,會把她送進去治療的。」
李霖妻子銀鈴般的笑,連卧室里的她都聽得到。
他無助尷尬的笑着,看向露娜,露娜沉浸在喜悅里,就只顧一個勁的吃吃吃,卻沒有為她的姑姑說過一句話。
李霖也窩囊,明明那時是李霖弄丟了她,還說要彌補她,可現在,卻像縮頭烏龜一樣,任由妻子拿捏。
這一家人!他真想一起解決了。
她趴在卧室門口,遠遠的就看到了他眼裏又閃現的殺機。
所以她開始砸東西,摔東西。
他趕緊撤離家宴,進來就關了門。
『我警告你,不要傷害我表哥,不要傷害我表哥一家人!』
」他緊緊的按住她太陽穴位置,逼迫她跟自己近距離對視着,「他們就是這樣照顧你的!你知道嗎?他們想送你去精神病院!」他咬牙切齒克制着聲量的說着。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嘛?像你父母。你好像被那對惡魔附體一樣。你讓我害怕!』
他錯愕的看着她,連她都他覺得自己像他那對惡魔父母了。
『我害怕有一天,你手裏拿着刀,會對準我。』
——
「如果你需要道歉,我可以每天都跪在你面前祈求你的原諒。」
他跪在她遺體面前,就像無數次跪在活着的她腳邊一樣卑微。
他抓着她僵硬的手,恨恨的拍打着自己淚流滿面的臉:「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讓我現在立刻去死,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但我求你,不要讓我一個人孤獨的活下去。」
——
他結婚的前一晚,他像往常一樣,給露娜喝的水裏下了安眠藥。
又一次他來到了她的卧室床上。
她坐着等他,白熾燈打在頭上,她的臉如死屍一樣白,唯獨眼瞼處切黑隆隆的,她比骸骨還要凄涼。
『網上有傳聞,說爸爸死了,說爸爸的公司的繼任者也默認了。』
她一直都在關注木齊在網上的動態,然後,甚至用陌生人的身份去跟木齊聊天,可木齊一律不搭理。
最近木齊社交平台斷更了,沒有動態,甚至有新聞拔出他早就過世的新聞。
「網上的東西,不一定都是真的,你希望是真的嗎?」
骸骨動了動頭,緩慢的搖了搖,陰影下的眼流了一滴淚。
父女連心,她感知到一些不好的東西即將來臨。
那夜裏有雨聲,風裹卷著白色落地窗帘,遍地寒花,滿牆黑樹。
『你現在為什麼不問我要什麼了?』
他哪裏敢問,他彌補不了她童年被剝奪的東西,也沒辦法完全送她回家。
『為什麼不問?』
她步步緊逼的用唇語問。
那晚的她很陰沉。
「你想要什麼?」
她咒怨般的眼死死的盯着他。
『我要你活着,一個人活着。』
——
老歐念著寫手稿最後面那些,凌亂不堪的語句,「我要你活着,一個人活着。」
「何為道歉?就是你過得比我痛苦,這才叫道歉!」
「我要的從來不是你虛偽的愛情,而是我那個孩童時期被生生剝離的家。」
「你說過,要帶我回家的,卻一次又一次的讓我失望恐懼。」
「你總說,自己為我做再多也得不到回報,可你明明都已經踩在我的身上得到了一切,卻還想榨乾我所有的愛。」
這些凌亂的語句,毫無規章的寫在書的背面,角落,就如同她對他一樣,在心裏,有了他這個人,卻永遠找不到可以給他的位置,因為不配,因為不該,也因為懲罰。
——
「你不愛我……」他問。
『我,不,愛,你。』她答。
「可我怎麼記得,你好像對我說過——「我愛你」。」他記得那時晨曦的光迷濛蒙的如沒睡醒的夢一樣籠罩在她側臉。
『你記錯了。』
他咧著嘴角,眼睛涼薄的不能再涼薄道,「可能,我記反了吧。
——
『我害怕,有一天你手裏的刀,會對準我的身體。』
惡魔收斂起他全部的情緒,拿着刀,對準了眼前的布偶。
一刀一刀剝離了她。
——
屍檢報告遞到老歐面前時,這個年近60的老刑警,憤怒的像一頭野獸把這份報告撕成碎片。
「小雨!查!繼續給我查!這個惡魔,我非把他的面具撕下來不可!」
「好!我把他跟柴文靜的DNA鑒定做了,他肯定是她的兒子,一旦報告出來了,他就百口莫辯了。」
老歐一通電話直接打到了顧如初家裏。
他像機械人一樣說,「檢查報告你已經看了,屍體我縫好之後,岳父火葬了姑姑,墳墓在姑姑媽媽的旁邊。」
「她寫的文章,你看過嗎?」
「我要去忙了。」
老歐咬牙切齒的吼道,「人都死了,你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忙了。」
時至今日,老歐已經懶得用「那個人」來客套了。
「她不是不愛你,也不是因為厭惡你,而是為了愛,為了保護你!你到現在都看不懂嗎!」
「……」他記得她的唇形,『我,不,愛,你。』他冷漠一笑,這隻不過老歐最後的激將法。
「文裏面沒有你的身影,可是,裏面每個人身上,卻都有你的影子!」
他從始至終,沒敢真的去看那本書。
「你現在得以脫身,真以為是你的聰明?」
「是她,她替你帶走你身上全部的罪孽!」
「她想你做個人,做個毫無污點的人!」
「不是!」他握著電話的手一直在剋制着顫抖,他清楚的記得她用無比咒怨的眼看着他說,他學着她的唇形,念出無聲的話。
『我要你活着,一個人——活着。』。
「你的良心呢?你根本沒有!」
『我要你要前途似錦,卻窮困潦倒,你要長命百歲,卻病痛加身!』
「她就是你的良心,她死了,你就真的是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毫無道德的小畜生了。」
別人不懂他的痛苦,憑什麼妄加揣測!
「閉嘴!」
「為了保全自己,她死了,你挖她心掏她肺都做得出來,我還有什麼不能罵的。」
「閉嘴!」
「你口口聲聲的愛呢?最後你的愛,還不是變成這種惡俗的套路,把全部的髒水都潑到你最愛的女人身上,你說你賤不賤!」
「你閉嘴!!!」他咬牙切齒的低吼著,手機啪的一聲被他狠狠的摔掉。
老歐憤怒充血的眼裏竟有淚光。
張雨被這樣的老歐嚇到了:「老歐你怎麼了嘛,別嚇我,多大的人還哭。」
「毀了,毀的徹頭徹尾了。」
張雨臉上還掛着傷,他被林局關在派出所時,居然有人在裏面準備對他下手,好在張雨身手不錯,老歐來的也及時,他才沒被解決掉。
他們去這個別墅隔壁調取了很多家的監控錄像,開始全方面無死角的查看這一年的情況。
通過別人家的監控攝像頭,警方放大后,才窺探到他們的日常生活軌跡。
慕容子骸卧室窗口的窗帘總是關着,風吹了一下,吹露秘不可宣的出一角。
凌亂的床上,身形單薄的慕容子骸睡在體型健碩的顧如初身上。
顧如初臉上掛着滿足的笑容,小心翼翼在她耳邊說着情話。
他會像揉小孩子手一樣揉她的手,摸她的肚子,眼神帶着些許可惜。
——
「慕容子骸很可能不會懷孕?他想借露娜的肚子,懷一個跟她有血緣的孩子。」
「他顧如初腦子瓦克了嘛?懷不上就去做試管呀!」
「可能他不想讓她受苦。」
「p!他純粹就是自私!」
「露娜跟她有血緣關係,所以選了露娜做妻子,其實,他不愛露娜,卻做了很多愛露娜的事。」
「……露娜那個別墅是李霖買的還是顧如初?。」
「是顧如初買的。」張雨回憶著,「當時露娜收到房子,慕容子骸剛剛好已經被放出來。」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誰能想到這跟案子有關係。」
「這個露娜……她是傻的嘛!那麼明顯她居然一點都沒發現端倪。而且,為什麼要把慕容子骸送去別墅?房子既然是送露娜的,那就露娜去住呀……」
「李霖夫婦私底下吵過架。李霖他老婆說過,「難道案子不破,她一輩子就住我們家嗎?」這種話的。
三室兩廳的房子,慕容子骸就佔了一間,露娜一直跟還在讀書的弟弟擠一間房。李霖雖然算是小資家庭,但是慕容子骸畢竟是個病人,又得請心理醫生,又得請護工的,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而且他們家還有房貸。」
「那為什麼是慕容子骸住過去?」
「李霖就不放心他們未婚同居,你也知道,他寶貝女兒寶貝的緊。」
「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家人!自己女兒那麼寶貝,卻弄丟了別人家的女兒。」
李霖也是莫名其妙,李霖竟第二次把慕容子骸交到了顧如初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