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戰
一片茫然中青冥都沒有察覺到巫的眼睛有意無意地向它瞟了過來，直到九嬰的大腦袋輕輕碰了過來，說道：「我們也走吧」，它才回過神來，稀里糊塗地跟在九嬰後面，尾隨着儋黎部落的勇士們出了村寨，踏上了出征的路途。
它一邊走一邊在心裏問自己：「這是去打仗么？我怎麼覺得這一群人亂七八糟，興高采烈，更像是去赴宴，或是狂歡呢？」
出了村寨，道路逐漸消失，沿着羊腸小路直至沒有了道路，九嬰和青冥跟在披荊斬棘，翻山越嶺的隊伍後面，終於來到了另外一個村寨。
蚩尤揮了揮手，身後雜亂無章的人群停止了腳步，一陣碰撞引起的東倒西歪和抱怨叫罵止歇後，他大喊了一句，身後的人群，難得地發出了異口同聲的嘶吼。
隨着喊聲，蚩尤一馬當先，大步流星地向村寨里衝去。
身後的人群沸騰起來，邁着地動山搖的步伐，激蕩起遮天蔽日的煙塵，裹起了一條土黃色的長龍，如同野蜂離巢，亂鬨哄地跟着蚩尤沖了過去。
青冥大驚失色，蚩尤這是瘋了么？他是要帶着儋黎部落的勇士們去送死么？
來到村寨外，強攻也好，偷襲也罷，你先驚天動地地吶喊一聲，這是什麼意思，生怕敵人還沒發現你，好心好意地通知一聲，我們來了，趕快開門迎敵么？
驚動了敵人也就罷了，你再領着這一窩蜂的人往前沖，是嫌對方的弓箭手不好瞄準，攢成一堆給他們提供方便么？
青冥似乎已經看到，密如飛蝗的箭矢鋪天蓋地而來，蚩尤與儋黎部落的勇士不等衝到近前就紛紛倒在血泊里，渾身上下扎滿了箭矢，活像是一隻只的大刺蝟。
近了，更近了，已經很近了，青冥彷彿聽見了弓弦繃緊的輕微聲響，看見了手指鬆開的輕微動作，黑壓壓的箭矢遮蔽了天空。
然而這一切並未發生，在青冥的一顆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的時候，蚩尤率領着儋黎部落的勇士衝過了村寨前相對空闊的場地，來到了低矮的樹枝搭建的柵欄前。
直到這個時候，村寨中的人才倉促地集結起來，十幾個壯漢衣衫不整地從村寨里沖了出來。
說是衣衫，不過是幾塊獸皮，原本應該整齊地紮好貼緊，現在只是胡亂地一圍，勉強遮擋住一點身軀，不至於赤身裸體而已。在他們身後，更多的壯年男子正在急匆匆地趕來。
先前過來的這十幾個人，轉瞬間就被儋黎部落的人包圍了。
青冥心裏一陣嘆息，它知道這十幾個人完了。
這種場景它目睹過、經歷過不知多少回了，在發起衝鋒時如果與大部隊失散了，散落的零星個體就像是被卷進了洪流的幾粒泥砂，瞬間就被沖走，一點痕迹都留不下。
衝進了儋黎部落的那十幾個人，就是這樣一種情況。
儋黎部落一窩蜂的隊形，因為這十幾個人的到來而出現了少許停滯，形成了一個小缺口將他們放了進來，旋即從旁邊將他們淹沒了。
過了一會，青冥就發現了不對，儋黎部落的隊伍里，有一些輕微的紊亂，往前沖的勢頭有些被遏制了，後面的人不得不改變一下方向，繞過前面的人，再繼續向村寨中衝過去。
它仔細一看，不由得心中納悶，因為它發現從村寨中衝過來的那十幾個人，應該成為了一灘肉泥了才對，此刻卻還在頑強地進行抵抗，與儋黎部落的勇士廝殺搏鬥。
它馬上就知道這是為什麼了，因為儋黎部落只是留下了十幾個人與他們的對手進行一對一的搏殺，其他的人則是繞過了這片戰場，各自尋找目標，向村寨中衝出來的其他人撲了過去。
青冥的腦袋一時間轉不過彎來，它不明白為什麼儋黎部落的人不集中力量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對方的這十幾個先頭部隊，這對於他們來說，幾乎不耽誤時間，完全可以在對方後續人員衝上來之前，將這十幾個人徹底消滅。
他們為什麼不抓住這個機會，消滅對方的力量？
哪怕這股力量對於整個村寨來說，微不足道，但是消滅一點是一點，戰鬥過程不就是如此么，一點一點地消滅對手，積少成多，最後才能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從而擊潰對方。
有蟜氏出征時，哪怕是實力遠遠勝過對方，基本上也都是採取這樣的戰術，以多打少，逐步蠶食，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勝利。
儋黎部落的人，所謂的勇士，難道就是一群真正的傻子，居然擺出了一副單打獨鬥的架勢，你過來十個人，我也出十個人迎敵，剩下的再去找各自的對手。
戰士們傻了，蚩尤呢，你這個部落首領，帶兵的統帥，也傻了不成？你不會下命令，讓大夥兒集中優勢，先剿滅小股隊伍，再剿滅較大的群體，取得最終的勝利？
青冥的目光搜尋着蚩尤，很快就在人群中發現了他，因為他的體格在這樣混亂的戰場上都十分顯眼。
這一看青冥頓時暴怒起來，它恨不得衝進人群中將蚩尤一頭撞飛，再用大尾巴狠狠地抽他一頓！
他提着一根大木棒，正在與對方陣營中的一個大塊頭激烈交手，口中吆喝，身上靈力閃動，頭髮飛揚打得不亦樂乎！
三軍統帥，不統籌全局，指揮戰鬥，卻自顧自與敵人戰得不亦樂乎，任憑身邊自己的人倒下卻視而不見，只盯着眼前的這一個敵人！
蚩尤啊蚩尤，你是率領族人來打仗的，不是親自來打仗的！
你知不知道，你要的是這場戰鬥的整體勝利，不是你一個人的勝利！
你要將自己部落的傷亡，降低到最低的限度，用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
戰場不是爭奪部落首領，不是你好勇鬥狠的地方！
在青冥的瞠目結舌中，這場戰爭即將分出勝負了。
這是因為，儋黎部落的實力遠比這個村寨強大，而且他們還率先發動了進攻，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令青冥目瞪口呆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了，那些已經將對手解決了的儋黎勇士，看到對方已經沒有閑着的人了，居然三五成群地將搏鬥的雙方圍了起來，抱着胳膊在一旁看自己人和對手搏鬥。
一直等到自己部落的人趴下了，他們才會換一個人上去繼續戰鬥；而若是對手被打趴下了，圍觀的人就一鬨而散，繼續觀看別人的戰鬥了。
他們倒是把公平這兩個字的含義發揮得淋漓盡致，絕不倚多為勝！
那你們就不想想，你們自己的勇士，兄弟，還在與對手拚命么？
看了一會，青冥又發現了一些端倪，戰鬥到了目前的這種局面，肉搏的兩個人，只要有一個放下了武器，另一個人也會隨之丟掉，兩個人改用拳腳肉搏。
而先放下武器的，基本上都是對方村寨里的人。
這樣一來被打倒的一方基本上不會受到致命的傷害，只是失去了抵抗能力而已。
但若是對方不想放下武器，那就代表着他絕不放棄，不死不休了。
而這種時候，儋黎部落往往會換一個人，將自己受傷的同伴替下去。
青冥若有所悟，看來這些人還不是徹頭徹尾的傻了，如果自己的兄弟即將喪命，他們也不會將這種愚蠢的公平進行到底，而是依靠人數上的優勢將對手殺死。
但戰鬥一開始時，就有人送了命，為數還不少！
這裏面，有對方的人，也有自己部落的！
如果儋黎部落一上來就利用實力上的優勢將對方分割包圍，集中力量聚殲，那麼自己的兄弟不就會少死幾個么？
這些人算不算是白白送死？
青冥不得其解地思索著，這一場戰鬥終於結束了。
村寨里的大部分人都已被打倒了，還有兩三個人拿着木棒石斧紅着眼咬着牙在殊死搏鬥，蚩尤高喊了兩聲后，這些人大聲憤怒地大聲咒罵。蚩尤一揮手，幾個強壯的儋黎勇士衝上去，將這些頑固分子殺死。
儋黎部落的人衝進房屋，大聲吆喝着將屋裏的人全部趕出來，如果有人反抗，則不分男女老幼一概處死。
村寨中哭喊聲連天，儋黎勇士將所有的人都驅趕到廣場上，與那些受傷的俘虜混在一起，然後開始放火燒屋。
不多時村寨里四處燃起火苗，哭喊聲連成一片。那些失去了家園的人一個個委頓在地上，痛不欲生。
在儋黎部落的吆喝、斥罵和鞭打下，這些人慢慢地爬了起來，悲傷又無奈地跟隨着儋黎部落的人離開了他們生活的地方，被迫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蚩尤臉上帶着血跡，身上帶着傷痕，得意洋洋地走了過來。
青冥忍不住問他：「你們為什麼不用弓箭？」
蚩尤立刻說道：「弓箭？弓箭只是打獵對付野獸用的，我們九黎勇士間的戰鬥，都是面對面的拼搏，絕不允許使用這種武器。暗箭傷人是懦夫的行為，只有卑鄙的夷人部落，才會幹這種卑鄙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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