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論我好說歹說，艷青就是不同意去醫院做人流。這讓我十分惱火。我們見面就吵架，在一起同居成了一種負擔。有半個月時間，我一直沒理她，她也不給我打一個電話，只給我發了兩回短訊，一次問候我，一次轉發別人發給她的黃段子：嬌娘身材窈窈，見面就說要要，進去之後叫叫，完事就要票票，氣得男人跳跳。

那天下班前我提前回去，站在窗前看着小區大門口人進進出出，盼望着艷青的出現。等了快兩個小時，艷青才回來。她是被人開車送回來的。艷青下車時，那個男的下車給她開車門，分手時，艷青高興地沖那個男人揮手，很熟悉的樣子。因為太遠，又是在路燈下，沒看清男的長什麼模樣兒，只能看出男的比艷青高一頭。

一個新的想法從腦海里冒出：難道艷青在跟我好的同時，還跟那個男的有一腿？如果這種推斷成立，艷青肚子裏懷的孩子，就不一定是我的，而極有可能是他的。這也就能合理解釋為什麼艷青死活不同意去醫院做人流：他懷的是別人的孩子，一切應由孩子父親作主，我叫她去打胎她當然不會去。

孩子不是我的，我心裏少了負疚感，倒也輕鬆舒暢。她進門沖我一笑，說回來為什麼不打電話給她？一種被欺騙、被侮辱和被戲弄的感覺在我心裏油燃而起。你到外面勾漢，還裝着若無其事；孩子明明是人家的，還假惺惺地向我「報喜」。我付房租費、水電費，給你買衣服、手飾和高級化裝品；還給你們家寄錢，幫助你們家出主意脫貧致富；為你弟弟的不幸掬灑同情淚；還設想將來分手后，給你買套房或留筆錢……想到這，我心跳加快，臉拉得青長，額頭青筋直暴。

她放下包從卧室出來，見我一楞：「你怎麼了，不舒服么。」

我說：「剛才那個男人是誰？」本來我不應該問，一急，就什麼話都說了。

她莞爾一笑，說得挺輕鬆：「是不是剛才送我回來的那個人？哦，你是為這？告訴你，那是我們部門的郝經理。我們部門這個月提前完成任務，下班全體人員到福滿樓去嘬了一頓。他順路送我回來。」

我瞪着眼問她：「真的么？」

「真的。」

「蒙誰呀？」

接下來，唇槍舌劍，你來我往，自然又是一番爭吵。

有時候酒喝多了，跟年長的人談起愛情，推銷我「翁氏定律」對愛情的經典定義：所謂愛情，即是男女之間不成為婚姻的感情，結了婚就沒愛情可言。滿桌人都不贊同我的說法。我說，如果梁山伯和築英台結了婚，他們能化蝶**，萬世流芳嗎？羅米歐和朱麗葉如果當時成就姻緣，能被萬國傳誦，成為不朽愛情的千古絕唱嗎？不會，他們可能早就為油鹽柴米，為生兒育女吵得天翻地覆，還有心情享受愛情？！歌舞團老王頭不服，舉他自己例子為證說明對老婆有愛情，說每月工資一分不少交給老婆家用，老婆病了他悉心照料，全團男人中就他沒有傳出緋聞。我說你那不叫愛情，叫責任。如果沒有生活的重負，沒有婚姻的責任，沒有環境的壓力，你們歌舞團的年輕美眉，早就被你老鳥泡光了。一個菜吃幾天行，吃一輩子你不膩？

從重慶回來后，我對小麗越發疼愛，提醒自己要知足、檢點，對小麗也全身心去愛，有幾個月就沒泡過一次妞。努力的結果，是心情鬱悶，記憶力減退，缺乏活力……我認為，與其在沉默中死亡，不如在沉默中暴發。人說煥發青春，不「換」哪來青春？生命的延續是因為不斷產生新細胞取代舊細胞的更替過程。新生細胞的產生，是需要**剌激的。沒有**，新細胞產生少，人就容易衰老。你看那些演員、藝術家，六七十歲的老婆子，說起話來還跟個小姑娘似的，嬌嘀嘀的。為什麼？因為表演需要**。**使人常青！

我和艷青的關係，也沒跑出我的「翁氏定律」。我們雖未結婚，在一起同居生活，行了婚姻之實，生活瑣碎因素增多，愛情濃度下降。隨着同居時間的延長，原本溫柔、開朗、善解人意的艷青也慢慢開始顯露她的本來面目。這個過程因艷青懷孕，甚至比小麗來得更快。

我做不通艷青的工作，找大剛幫忙。大剛說我一個大老爺們兒，與女孩談打胎不便啟齒，找到他們財務的周大姐幫忙。周大姐人到中年，辦事穩重厚道，一看她的長相，就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好人。周大姐和艷青談了幾次，還同她一起住了兩個晚上，終於把艷青的工作做通了。

臨做人流前，艷青摟着我哭：「這是我懷的第一個孩子，我真想把他生下來啊！」我陪着她掉淚。說，「全都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

到健宮醫院做完手術回來，艷青換了個人似的，成天不吱聲，臉上沒有一點笑，有時默默流眼淚。特別是給她媽打電話，心裏委屈，又不能直說，流着淚還一個勁兒說，媽，我很好，真的很好，你和我爸一定要多多保重，放下電話就哇哇哭。我像做錯事的孩子，成天陪着她，給她燉雞湯，變着法子做好吃的。直到十多天後她上班了，她臉上才有點笑容。

有時半夜醒來小解，突想打掉孩子是個歷史錯誤。何必打掉，權當養只貓狗，又不是撫養不起。但這種想法只是一閃而過，更談不上深印腦海。但艷青對此可能一生都會刻骨銘心。

唉，不做那個手術，現在孩子可以下樓打醬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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