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準備

同時間，杜亭。

正是倒春寒的時候，一旦有着陰雨，天氣也就變得濕潤寒冷，哪怕還穿着冬衣，無論在屋內還是屋外，也都捲縮著。

一個冬天過去，不少人在寒冷中死去。

多是老弱病號，身體挨不住寒冷的侵襲引起病變，最後，被閻王爺請了去作客。

對此，劉封無能為力。

來到這個世界，哪怕有着滿腹知識，哪怕能力驚人，哪怕是勉強算有着家底，有着人手，能夠隨着自己的意願去做一些事情，然而，他所能做的還是不多。

哪怕是在後世，也有着很多不能解決的難題，何況，在這個生產力低下的世界。

就算劉封身邊沒有限制，能夠隨心所欲，但是，很多知識，很多想法，礙於生產力的低下，他都沒有辦法施行。

他也就只能冷漠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在冬季，幾乎每一天都有屍體從塢堡抬出去，這還是他下了死命令，拼盡全力修建了許多房屋，讓所有的屯民都有瓦遮頭，有牆避風，屋內也準備好了大量的乾草，即便如此，很多人還是沒辦法熬過這個寒冬。

人生如此，徒喚奈何。

沒辦法，時間不足，北面的曹軍虎視眈眈，不會給他機會種田，杜亭這個地方並非適合種田的根基，不管做多少，終究會為他人做嫁衣。

哪怕劉封有着足夠的自信，也不會認為憑藉現在的條件和環境，他能夠在新野抵禦曹軍的攻擊，即便劉備那邊沒有任何掣肘，任由他施為，所有人，不管是諸葛亮，還是傲氣凌人的關二哥，還是脾氣暴躁的張翼德，哪怕所有人都聽從他的命令，他也不可能把一坨糞變成一朵花。

新野地小，人口不足，毫無潛力可言，地形又易攻難守，除非給他幾百挺馬克沁機槍，有着用不完的彈藥，要不然，根本抵擋不住二十餘萬大軍的攻擊。

是的，曹操南下雖然號稱百萬大軍，其實，戰兵包括輔兵也就二十餘萬。

已經知道了即將發生的事情，劉封自然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像造紙作坊這些是隨時可以搬遷離開的，尤其在過年期間將造紙技術擴散給荊州的世家門閥之後，這玩意對劉封來也就沒有啥用。

劉表同意劉封撤離新野，在樊城駐軍，之所以沒有被底下的那些門閥杯葛，被那些大族反對，也和劉封將造紙術雙手奉上有關。

要知道，竹紙這玩意原料易得，尤其在南方，漫山遍野都是，成本低廉，製造出來的紙張不管在任何方面都遠超左伯紙，價格卻並不便宜。

在益州，在江南，這些紙張都能賣出大價錢。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都是暴利。

人也好，家族也好，無非都是被利益所驅動，有着如此大的利益，何況，對於曹軍是否南下，南下之後是戰是和，這些門閥大族還沒有定論，劉備若是能駐守樊城，有着這些強悍的北方軍士，他們多少也有着一些安心。

至少，才得到好處，不好翻臉不認人。

這時代的士子多多少少也是要臉的，那種不要名聲只求實利的傢伙不被世人認可，往往被視為異端，就如賈詡之類。

劉備棄守新野，並非說帶着士兵跑路就是。

就像曹操要夏收之後方才會出兵南下，劉備也要等到夏收割麥之後才南下襄陽，那麼多的莊稼，丟棄了未免太過可惜。

在這時代，糧食布匹都是硬通貨。

在鄉下地方，百姓們大多是以物易物，大漢制錢有點不值錢。

這時代是莊園經濟，商業並非主流，不過是輔助，大部分莊園都能自給自足，商業經濟不過是死水微瀾，掀不起什麼浪花。

既然要南下，官員們肯定要跟隨，士卒們也要帶上，那麼，士卒們的家屬也要帶上。

聽說曹軍要來，有着兵災，不管是新野本地的家族，還是那些屯民，大多不淡定了，哪怕是丟下才開闢的土地，他們也要跟隨劉備南下。

這並非劉備強行要求大夥兒隨他南下。

軍閥混戰，土地和人口是根本，你若是有着大片土地，沒有人口耕種的話也毫無用處，所以，很多時候諸侯交戰，往往會強行劫掠對方的人口。

就好比曹操，他就喜歡來這一套，若是無法佔領對方的地盤，沒有辦法立足，他也就會將攻打下的地方劫掠一空，不管你是沒有田地的貧民百姓，還是有着田畝的豪族，全都會被他劫走，曾經的豪族也只能淪落為屯民，所有的生產資料基本上都會被搶光。

曹軍的軍紀本來就很差，你不奉上錢財，多半走不完遷徙之路。

前面說過，在古代遷徙，就像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尤其是從北向南，從南向北的長途遷徙，就拿另一個時空的幾年後來說，曹操在和劉備於漢中的爭奪戰中失利，沒有辦法站穩腳跟，無奈之下，只好把漢中丟給劉備。

然而，在撤軍之前，他將漢中所有人口全都擄走，遷徙到了北方，這一路，傷亡慘重，十成人口只有五成能夠順利到達目的地。

十多年後，諸葛亮率領蜀漢大軍北伐，進軍隴上，沒有辦法攻入關中，也會將曹魏地盤上的人口擄走，劫持到本方地盤來屯田。

某種程度上，蜀漢的軍紀還比較嚴明，仍然有着這樣的行為。

國與國之間也好，諸侯和諸侯之間也好，人口都是根本，不會捨棄下來扔給敵方，尤其是有着屯田這個能夠大量剝削底層人生產資料的大殺器之後。

劉備的人設是愛民。

他知道人口是根本，所以，在另一個時空的未來，當他得知劉琮已經在蔡瑁等人的勸說下準備不戰而降的時候，不得不倉皇南竄，準備逃亡南郡江陵，江陵是一座大城，有着軍械物資，那時候，有幾萬戶害怕虎狼一般的曹軍侵襲，要隨軍南下。

諸葛亮擔心被曹軍輕騎追上，勸說劉備率領軍士急行，不要和老百姓一起。

劉備說過一段話，也就是說人口是根本，這些人心甘情願地跟隨自己，若是到了南郡，只要稍微挖掘，也就會有着強大的力量。

他否決了諸葛亮的建言。

並且，為了安定軍心，他不曾讓親衛先行一步把親眷送走，仍然留在了自己身邊。

如此，方才有着當陽慘敗，若非趙雲，就連阿斗劉禪也會沒于軍中，就像他以前的那些子嗣一樣，皆都死在了亂軍之中，不知所聞。

這一次南遷，也是如此。

除了少部分立根於新野的豪族不為所動之外，幾乎大部分百姓都願意跟隨劉備南下，不管是官屯，還是民屯，哪怕劉備不曾有絲毫強迫。

主要還是曹軍嗜殺的宣傳太過深入人心了。

新野的屯民多是從北方來的流民，真正的新野當地人多是依靠着宗族，就如杜亭的杜家一般，只是獨家未雨綢繆，為了躲避戰亂先一步南下，即便如此，在杜亭當地也留着支脈，很多家族植根於此，所有的一切都在南陽這個盆地，所以，哪怕是知道曹軍要到來，他們也不為所動。

他們沒有經歷過北方的戰亂。

在他們看來，只要納糧繳稅，安分守己，也就不存在什麼大問題。

所以，他們不走，他們知道，離開了家鄉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也就什麼也不是了！

真正願意隨劉備南下的是那些從北方來的屯民，哪怕現在的曹軍軍紀已經好了很多，他們仍然停留在幾年前的印象中，所以，他們願意跟隨劉備。

雖然，沒有後來隨劉備離開襄陽前往南郡的人多，也不像那時候那般急切，但是，要想完成夏收之後再離開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北方的曹軍並非蠢貨。

在以前，曹操忙於平定北方，宛城的駐軍多以防守為主。

當初，博望坡一戰，宣傳上是說曹軍南侵，實際上，是劉備主動率軍北上，擊敗了夏侯惇率領的前軍，卻被李典率領的后軍所阻擊，無法前進。

現在，宛城的曹軍應該是得到了號令，知道本方大軍不日將要南下，這個時候，自然不會任由新野的劉備輕鬆自在。

所以，冬天一過，便經常有小股曹軍斥候越境，想要試探這邊的虛實。

張飛張翼德已經不在新野住所，而是長期停留在博望的軍營，經常親率斥候參加這種小股作戰，殲滅曹軍南下的小股隊伍。

前哨戰已經打響，氣氛也就變得緊張起來。

杜亭的作用也就非常的重要，這裏，乃是南來北往的中轉站，從新野撤退的軍民將要在杜亭歇息，然後，第二天再隨船南下。

在這個時代，大隊人馬的轉移，水運方才是關鍵。

曹操北征烏桓，大軍險些因為缺水崩潰，所以大隊人馬的遷徙，須得緊隨水道，有船自然更好，若不然，就會有着覆滅的危險。

故而，杜亭乃是轉運中樞。

劉封現在做的就是要大肆修建營地，雖然，大遷徙的時候氣候已經變暖，還是需要房屋遮頭，不然天降暴雨，一旦沾染風寒，引起疫病，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他最近非常忙碌，壓力特大。

即便如此，他仍然沒有放棄練兵，日常也是住在軍營之中，要做到上下同欲，首先，你就要做到上下一心，要上下一心，解衣推食也就是最基本的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