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殺手的影子

第二章 殺手的影子

冷眼有一雙冷靜銳利的眼,象鷹眸,又象鬼瞳,不帶一絲煙火,更無半分感情,每個人對着這樣一雙眼睛的時候,都忍不住要轉開眼或低下頭,以躲開這樣一雙能看進人心底的鬼眼。

騎在馬上的冷眼,身子隨着緩步而行的馬微微起伏,令人畏懼的雙眸半開半闔,似乎正懨懨欲睡,但眸子中微泄的精光,不時掃過長街,掃過兩旁三三兩兩的路人、小販,那眼光投射到人身上,能讓人渾身沒來由地一激靈。

這是條筆直、寬闊的大街,幾乎每天,冷眼都要從這裏經過,因為這是進出王府大門必須經過的一段路。

冷眼半闔的雙目警惕地鄰巡著長街,雖然這條路再熟悉不過,每個可能藏人的角落都諳熟於心,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象自己滿身的傷疤一樣熟悉,雖然前面還有驃騎軍鳴鑼開道,身後除了王府侍衛外,更有長白三劍、彭家雙刀、西門一鞭等江湖上名氣不大,但功夫超絕的好手拱衛在官轎兩旁,但冷眼仍不敢大意,因為官轎中的主人,是這長安城、甚至全天下屈指可數的人物,他的安全,不但關係着長安城的安寧、無數人的性命,就算是說關係着整個大漢王朝的興衰也不為過。

雖然主人以勤政愛民、仁德謙謹聞於天下,無論官場還是江湖都沒有什麼仇家,但位高權重者,經常會被人莫名其妙地暗算。

馬隊離府已有百一十步,冷眼默數到這裏不禁直了直腰,雙眸如炬,毫不掩飾地掃向長街兩旁,這裏是個集市,今天並不是趕集的日子,所以賣米的賣面的賣水果的賣各種雜物的只是三三兩兩、稀疏地散佈長街,大姑娘小媳婦老太婆正斤斤計較地討價還價,馬隊經過的時候,大家都停了下來,垂手肅立兩旁,臉上露出的是發自內心的崇敬。冷眼的目光越過他們,然後,就看到不遠處那個蹲在牆角賣梨的老頭。

老頭實在平常不過,灰敗的鬢髮似乎在訴說着貧困,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寫滿滄桑,渾濁的雙眼似乎對身外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只是盯着手中那個碩大的梨,用一柄黯淡無光的小刀專註地削著,長長的果皮象女人的衣服,正從那梨上慢慢褪下來。

冷眼的眸子驀地完全睜開,第七次!冷眼對老頭的耐心感到心悸,已經是第七次在這兒見到他!兩天前是一個賣菜的小販,五天前是個大肚子的孕婦,九天前是個漂亮的小媳婦,十五天前是個滿身橫肉的屠夫,二十三天前是個瞎眼的婆婆,三十五天前是個遊手好閒的青皮。每一次出現都不相同,每一次的裝扮易容都巧奪天工!

隨着他出現的越來越頻繁,冷眼的心裏也越來越緊張,憑直覺,冷眼知道他就要動手了!

冷眼左手垂向馬背一側,手指微微比劃了幾個複雜的手勢,立刻,身後傳來一陣不易察覺的騷動,漫天的肅殺從身後暗暗透來,相信幾個一流的好手都已做好戒備,目標鎖定那賣梨的老頭,此時,冷眼才稍稍安心了些,右手輕輕撫上劍柄。沒有誰能在長白三劍、彭家雙刀、西門一鞭的眼皮底下殺人!殺手之王也不能!

但冷眼卻突然感到一絲不安,以往六次,老頭都沒有留下一絲破綻,而這一次,卻當街削梨,而且是最好的梨,賣梨的應該捨不得吃梨,就算要吃也不會仔細去削,這是一個不該有的破綻!

馬隊緩緩而行,離那老頭越來越近,冷眼甚至都感受到那柄黯淡無光的小刀上透出的那絲若有若無的殺意,能把殺意掩飾得如此之好,冷眼還是第一次遇到。回想前六次派出跟蹤的人不出百步即被甩掉,冷眼的心裏就感到一陣緊張,若不是主人最為愛惜名聲、決不容許手下人沒有真憑實據就胡亂殺人的話,冷眼真想先發制人。

就在馬隊離老頭最近的時候,老頭驀地抬起頭,無所畏懼地迎上冷眼森寒的目光,混沌朦朧的眼珠突然變得銳利無比,逼人的殺意毫無掩飾地撲面而來。

冷眼心中一凜,長劍「嗆」地出鞘,身後跟着傳來刀劍出鞘時的輕嘯,接着,冷眼吃驚地發現,老頭沒有動,眼裏的殺意驀地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絲調侃和譏誚,嘴角微微泛出一絲嘲笑,然後用刀柄在地上敲了敲。

影子!殺手的影子!冷眼突然明白過來,混身血液「唰」地變得冰涼,猛轉回頭,目瞪口呆地看着官轎正下方的泥土突然爆裂開,一道耀眼的劍光從土中逬出,帶着一個灰濛濛的黑影射入轎中,跟着,轎中傳出一聲慘叫,滲人心脾!

眾護衛呆若木雞般看着轎子,直到轎頂突然四分五裂地爆開,一條灰濛濛的黑影凌空飛起,直飛向街邊的屋頂,眾護衛才如夢初醒,大叫着追向屋頂,冷眼最先省悟,率先追上屋頂,剛躍上屋檐,卻見一道白影迎面撲來,冷眼一劍三式,直把那白影斬了個四分五裂,卻聽裂帛聲中,眼前漫起茫茫白霧,口鼻之中儘是嗆人的麵粉味,冷眼於茫茫白霧中隱約看見前方那道灰濛濛的黑影正躍下屋檐,落向地面,冷眼當即大叫一聲,長劍脫手而出,劃出一道亮麗的弧線,直奔那黑影,黑影猝不及防,被那道劍光掠過肩胛,身形微一,跟着消失在屋檐之下。

冷眼方待要追,卻感到雙眸一陣乾澀,再睜不開。待再次睜開眼時,哪裏還有刺客的身影,而街角那個賣梨的老頭也了無蹤跡,只剩下那擔香梨,散亂地滾落長街。

黃昏時的長安突然起了一陣騷亂,一隊隊的兵丁出現在各個街**通要道,眾兵丁神情肅穆,臉上毫無掩飾地透著十分的緊張,街上行人不明所以,象沒頭的蒼蠅一樣「嗡嗡」亂竄。

風七娘躲在小巷的暗處,緊張地盯着大街,大街上,一隊兵丁正盤查著行人,看來遲早要搜到小巷中來。

肩上的血已然浸透半邊衣衫,渾身更是陣陣發冷,頭也開始出現虛弱的暈眩。風七娘緊了緊手中的短劍,不知道該趁現在清醒時衝出去還是躲在暗處,希望能僥倖逃脫兵丁們的搜查。

突然,身後有暗風襲來,風七娘不待細想,短劍從脅下倒刺而出,卻象刺在泥沼中難以動彈,跟着手腕被扣,風七娘臨危不亂,左肘向後急搗,右腿倒撩而出,只聽身後一聲悶哼,左肘已結結實實地頂在來人胸上,而倒撩出的腿卻被人夾住,動彈不得,風七娘正要變招,卻感到耳邊風聲響過,已被人從后攔腰抱住,一隻沉穩堅定的手也捂上了她的嘴,風七娘張嘴就咬,那人忍不住一聲輕呼,卻忍痛沒有鬆手,只在風七娘耳邊低低叫了聲:「七娘,是我!」

聽到那個聲音,風七娘全身不由一軟,忙鬆開了口,左手正使出的陰損招數也驀地頓住。二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立着,此時,那一隊兵丁正從小巷口探頭張望,正要拐進來,卻聽不遠處有誰喊了一聲,眾兵丁立即奔過去,整齊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蘇小三驚魂初定,即感到被人軟軟扣住的下身漸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忙道:「七娘,你的手......」

幾乎同時,只聽風七娘低聲道:「蘇公子,是不是先把你的手拿開?」

蘇小三驀地一驚,方發覺從后摟住風七娘的手正按在一個軟軟的球上,臉上不禁一紅,忙不擲迭地鬆開手,倒退兩步,二人臉上都顯出一陣紅暈。蘇小三轉開眼,輕聲問:「你挂彩了?」

「不礙事,皮肉之傷。」風七娘想露出一個輕鬆的微笑,卻感到一陣暈眩,身體搖搖欲墜。

蘇小三忙脫下披風,為風七娘擋住滿身的血跡,輕扶着她的手臂,蘇小三在她耳邊小聲道:「城裏不能再呆了,我送你出城。」

風七娘無力地靠在蘇小三身上,虛弱地問:「蘇公子,你為何要如此幫我?」

蘇小三露出一絲苦笑,這個問題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是英雄救美?可自己只是個惟利是圖的牽線人,跟英雄沾不上半點邊,再說風七娘離一個美人的標準已經很遠了,是江湖道義?殺手與牽線人之間只是相互利用,只講信譽沒有道義。

或許是因為幾年前見到她的時候,一手抱着個嬰兒、一手扶著丈夫血肉模糊的屍體的她,讓剛出道的蘇小三感到一陣心悸,但更多的是看到她身上的潛力。她的丈夫是個優秀的殺手,而她本是峨嵋派最有希望繼承掌門之位的年輕弟子,卻偏偏喜歡上一個殺手,最後反出峨嵋,隨着殺手丈夫浪跡江湖。只是殺手大多沒有什麼好的結局,結果僅僅兩年,她就親眼看到失手的丈夫那狼藉的屍體,這一刻,她沒有一滴淚,只是凝望着懷中的嬰兒,也許,就是那眼神中的慈愛和堅定,讓蘇小三看到她那獨特的潛質,決定把她領入道,一個舉目無親、眾叛親離的江湖女人,要在這個男人為主的社會上生存下去,通常只有兩條路,要麼賣肉,要麼賣命。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成為蘇小三見過的最冷靜和最多智的女殺手。

此刻,這個冷酷的殺手就這樣虛弱無助地靠在自己懷中,蘇小三第一次發覺她的身子是如此贏弱,很難想像這麼瘦小的身子裏蘊涵着如此巨大的力量,承載着生活如許的重壓。

微微嘆了口氣,蘇小三輕聲道:「咱們立即出城,出了這麼大的事,天黑之後肯定要實行宵禁,那時要出城就難了。」

「如今城門只怕也已戒嚴,咱們能出去么?」風七娘擔憂地問。

蘇小三淡然一笑道:「你小看本公子了,這點能耐我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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